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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节
    镜片后有一条出路,羊肠小道,道路两旁是乌黑麻密的乌鸦,将白昼裹挟得如同浓烈的黑色夜幕,它们睁着眼睛,千万双眼睛一直盯着闯入这里的陌生人。

    陆饮冰一脚踏上去,一只乌鸦振了振翅膀,千万只乌鸦跟着振了振翅膀,积少成多,风掀得陆饮冰朝后倒退一步,身后的甲兵长枪一挑,陆饮冰背后一痛,一道尺余长的伤口流出了鲜血。她顾不得前面气势汹汹的乌鸦群,忍着背后的刺痛钻了进来。

    镜面森林的出口关闭了,陆饮冰抬头,遮天蔽日的乌鸦群朝她压了下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张开了嘴。陆饮冰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乌鸦群分开,一头通体赤色的西方有翼龙俯冲下来,两爪一抓,将陆饮冰从地上抓了起来。

    失重感和眩晕围绕在周围,几近呕吐。陆饮冰在天旋地转中看见龙的嘴里叼着一具看不出面貌的腐尸,她失声惊叫,在龙低空掠过湖面的时候,她看见了水里的自己。

    赫然就是她见到的那具腐尸,原来龙嘴里叼的是一面镜子。

    她腐烂的面目上不由得落下一滴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丽丝梦游仙境》

    夏小花:是的我是那条龙。

    第284章

    龙在这次俯冲过后,再度一飞冲天,陆饮冰汹涌的眼泪从高空坠落,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在再一次进行高空飞行时,双爪松开,陆饮冰经历急剧的降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不疼。

    好像一具真的已经死透的尸体一般无知无觉。

    她没办法动,手脚都不属于自己,蚂蚁从她黑色的眼睛上爬过,啃食着她的眼球。她从蚁族的缝隙中,看见这儿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树木高耸入云,气候温热潮湿。当然不是她自己感觉到的,是她一个月经历了几十场大雨后得出来的结论。这段时间内对她表示了欢迎的只有森林里的食腐昆虫,它们攀爬过一片片互相堆积的腐烂树叶,勤勤恳恳、夜以继日地享受着这顿大餐。

    从冬到春,从春到秋,不分寒暑。食腐昆虫们很快失去了对她的兴趣,因为她从一具腐尸变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白骨。有的昆虫会把她的骨头当成一段历险,历经数日的跋涉,从趾骨爬到头骨,钻进眼部空洞的窟窿里,有时候会好奇咬一下她的骨头,碰了壁,就不再啃了。

    森林里老是下雨,头顶上的树叶老是落下来,冬去春来,厚厚的一层覆在白骨上,那些水流进她眼睛里,又淌出来,看起来好像是在哭。

    树叶、湿泥,不断地堆积起来,把陆饮冰的尸骨埋进地下。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陆饮冰好像睡了长长长长的一觉,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艳阳天,她被放在一具透明的棺椁里,旁边都是人,用狂热的眼光看着她,嘴里吐出的话音符很陌生,但是陆饮冰全都听懂了。

    “十几万年前的人类化石,这么完整的一具,是世界上第一例吧。”

    “有了这具化石,就可以证明上古人类的确存在过,而且和我们的长相很相近,你看她的骨骼,四肢修长,生前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小心着点,这是要带回研究所好好研究的。”

    陆饮冰的眼睛越睁越大,如果她还有眼睛的话,什么十几万年?她这一觉睡了到底有多久?

    如果这群科研者们能够听见白骨说话的话,这一路上耳朵恐怕都不得消停。

    “你们是谁?”

    “要带我去哪儿?”

    “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夏以桐呢?”不假思索吐出了这个名字,陆饮冰原本盛放心脏的位置袭来一阵突然的剧烈疼痛,她作为一具白骨晕了过去。

    她的骨头被一节节地分开研究,这么多年下来,本来就是散的。科学家们怀揣着崇敬和狂热,从她的尸骨中解析着过去,生前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她还是有羞耻心的。

    “喂,你们这群人,放开我!”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啊,时代在进步,你们这些人的脸皮呢?”

    “我要自爆了!”

    一个研究头骨的科学家打了个寒颤,对旁边的同事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骨头瞪了我一眼?”

    同事道:“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大白天的做白日梦了,你怎么不说人家朝你抛媚眼呢?”

    原先的这个科学家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那个头颅上原本是眼睛的部位空洞洞的,里面幽光一闪,他“啊”的一声跑到了同事背后,惊恐万分道:“她真的在瞪我!”

    陆饮冰:“哼,我瞪不死你。”

    同事:“行了行了,瞪就瞪了,能怎么样?她还能跳起来打你不成,就一个头,能怎么打。干咱们这行的你要是怕,那就没办法做了,快去工作。”

    接下来无论陆饮冰怎么瞪他,对方都死猪不怕开水烫,念起了《金刚经》。

    陆饮冰:“……”

    最后,她被放在了国家级的历史博物馆里,无紫外线的冷光射灯二十四小时照在尸骨上,公开展览。

    她在游客日复一日地观赏中,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某一日打着哈欠醒过来,下意识想伸个懒腰,一想到她现在没有身体,骨头也没办法动,就懒得去想伸懒腰这件事了。身下却传来不一样的触感,难道博物馆良心发现给她睡床了,不再睡在硬邦邦的展示橱窗里了。

    得去谢谢馆长才是。

    诶?前面走过来的那个人好生眼熟,看起来很亲切,难道这就是新来的馆长,也太年轻漂亮了一点吧。

    “陆老师,你醒了。”那人手里端着碗粥,往上面吹着气。

    陆老师?叫谁啊?

    夏以桐看着她迷茫的眼睛,道:“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你发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发烧?什么时候骨头也会发烧了?

    夏以桐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手摸到她额头上:“来我看看……还有点儿热,我去拿温度计。算了,还是先吃粥吧?”

    粥?是柜子上那碗白白的东西吗,上面还撒点一点碧绿的东西,卖相还不错。但是喂一具白骨吃东西,不怕都漏掉吗?

    陆饮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可惜她身为骨头,没办法精准地表现出这样的情绪。

    “我喂你吃吧。”夏以桐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舀起一小勺粥,送到她嘴边,陆饮冰依旧保持着那种无比自信和嘲弄的表情,张开了嘴吃了下去。

    然后夏以桐就看见她的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夏以桐眉毛狠狠地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能够真的吃进东西?她不是骨头吗?

    陆饮冰低头看自己,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丝绸睡衣,领口露出里面瓷白肌肤,手胡乱地摸向自己的胳膊、大腿,还有原本该没有一丝皮肉的脸。

    非但有了,还是温热的。

    陆饮冰捧着脸,惊慌失措地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一间灰色调为主的房间,装修简洁,窗帘大开,阳光从室外漏进来,照得一地金黄。

    雪化了,太阳出来了。

    夏以桐奇怪地看着她。

    陆饮冰剧烈地喘息着,久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太阳穴隐隐作痛。在环视一圈后,将目光投向她身上,迷惘的神色渐渐换成了清明:“夏以桐?”

    夏以桐上前抱住了她,下巴垫在她头顶:“是我。你怎么了?”

    “做了个梦。”陆饮冰一身的虚汗,用力将脸埋进了她的胸口,艰难地往下咽了咽,方出声道,“梦到我变成化石了,被放在博物馆里展览,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夏以桐失笑片刻,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儿,一个梦而已。就算要变成化石,也是我和你一起,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可陆饮冰还在发抖。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从腐尸变成化石的十几万年,如同真实存在过,沧海桑田,再深刻的记忆都抵不过时间的消解,那种在时间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直持续着。到她被摆放在博物馆的展柜里,千百年过去,连她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更别说夏以桐了。她好像生来就是被作为这样一具化石,为众人观赏。

    生来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要化为白骨的。

    夏以桐手托着陆饮冰的后脑,轻吻着她的额头,安抚她不安的心绪。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陆饮冰摇摇头,后怕地盯着面前的虚空,生怕她一睡着就会重新回到在展柜里的生活。

    夏以桐劝慰说:“那只是个梦。”

    陆饮冰还是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夏以桐放开她,离开床沿,陆饮冰拉住她,问:“你要去哪里?”

    夏以桐:“去给你拿温度计。”

    陆饮冰手往下滑,捏住她的衣角:“我跟你一起去。”

    夏以桐无奈地看着她,说:“好吧,但是它就在床头柜里。”

    陆饮冰:“……”

    最终陆饮冰牵着夏以桐的一片衣角,看着她弯腰从床头柜里取出来一支口腔温度计,让她放进嘴里含着,拿出来以后,温度计快速地滴了几声,低烧。

    夏以桐正琢磨要不要去拿片退烧药给她吃,她手指一热,顺着视线看去,陆饮冰正将她的中指含在嘴里,温热的口腔包裹,舌尖婉转碾压,夏以桐抖了一下:“陆老师?”

    陆饮冰面色潮红,双眸若水,不知道是不是发烧导致的,极尽能耐地舔吻着她的手指。听她唤了一声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夏以桐强忍着冲动将手指慢慢地抽离了出来,道:“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不吃退烧药,发发汗就好了。”陆饮冰再一次拉住了她的衣服,眼角带着无形的钩子。

    如果说刚才只是暗示的话,现在就是明目张胆的求欢爱了。

    陆饮冰不是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不会是这样的形式。

    她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夏以桐察觉出更大的反常,那股隐约的冲动消弭于无形。

    她重新坐下来,调整出最温柔自然的表情:“陆——”

    陆饮冰趁她不备一把拽过她手腕,大力拉扯之下,夏以桐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压倒在床上,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陆饮冰覆在她身上,左手不由分说地朝她身下探去……

    第285章

    夏以桐被一下摔蒙了,直到陆饮冰一口叼住她仰起的颈项,含了一块嫩肉在嘴里,牙齿来回撕咬着。疼痛让所有的理智回炉。她左手还没完全恢复,夏以桐手一动便收了回来,改推她右边肩膀。

    陆饮冰的手掌犹如铁钳一般钳住她,甫一下居然没推动。陆饮冰一手用力按住她,整个人的重量再次压上去,夏以桐发出一声闷哼。陆饮冰眉毛轻轻一皱,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将自己挪开了些许,给夏以桐以喘息的空间,舌尖微微探出来,轻轻地舔舐着方才咬出来的伤口。

    夏以桐本来撑起半截身子了,又软倒下去,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脑袋,心里叹了口气。

    除了力气有些大外,这场欢爱和以往的每一次没有什么不同。疼痛在夏以桐的忍受范围之内,除了偶尔蹙一蹙眉头外,她尽力抬起腰去迎合。

    进去的那一瞬间,夏以桐僵了一下,室内跟着一暗。她转头望向窗外,乌云遮住了才出来不久的晓日。

    事后,陆饮冰在被子里抱着她,不住地轻吻她的发鬓,声音细微地颤抖:“对不起,我……我没办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