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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7节
    “你觉得呢?”苏进反问。

    “……妈的。”周景洋沉默了一会儿,愤愤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当年的事情就是他做错了。自己栽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吃。

    周景洋没再说话,很快把车开上了大路,一路往西边驶去。

    苏城建设得非常好,这条路又格外之美,路中央鲜花盛开,不见一点秋季的凋零之意。

    苏进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去往太湖的路。

    今天的天气本来就比较阴,出城路上开始下雨,渐渐下得越来越大,在车身与车窗上敲打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

    十多分钟后,雨有点变小了,但还是很大。

    周景洋把车开到太湖南边,到了南山脚下。

    苏进从车窗看出去,问道:“那人在石壁寺?”

    “对。”

    南山又称蟠螭山,太湖七十二峰之一。它的形状像一条无角龙蜿蜒入湖,因此得名。明代隆庆三年憨山大师到此结茅筑庐,后来建成石壁寺,清道光年间重修,延续至今。

    石壁寺是太湖侧畔一个不是很出名,但是意韵极深的景点,雨天来此,别具一番情致。

    苏进向山上看去,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

    周景洋停了车,拿出两把黑伞,递了一把给苏进。

    两人撑着伞缓缓上山。

    南山并不算高,上山百余级石阶,两边木栏之后绿树中夹着一些黄叶,野草仍然葱郁,都被雨水洗得发亮。

    雨水敲打在伞上,从边缘淋漓而下,溅落在地面上,打湿了苏进的裤角。

    转过一处山道,苏进下意识地向一边看去,突然停住了脚步,“咦”了一声:“这种时候也有人?”

    周景洋侧了下伞,顺着苏进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果然有个人正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林间,面对着几块墓碑,仿佛正在垂首凝思。

    他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大步向那边走过去,边走边道:“你怎么淋着雨出来了?”

    那人转身,上半身被周景洋的伞遮住,跟他说了几句什么,被雨声遮住,听不太清楚。

    苏进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周景洋要带他来见的那个人。他想了想,也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几步,两人的交谈声越发清晰,苏进突然有些奇怪。

    打着油纸伞的那个人是名男性,年纪听上去已经不轻,说话的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字正腔圆,但是过于字正腔圆了一点。

    苏进走到那人面前,从伞下看过去,突然明白了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打着油纸伞、穿着黄色僧袍的这个人,竟然是个外国人,一个五十多岁、金发白肤的外国中年男人!

    0782 心慕

    雨中树林,几座墓碑,一青黄色油纸伞、一僧袍男子,组成的是一幅略带诡异又颇为清幽的画景。

    然而这男子是个金发微胖的外国男人,看上去就有点奇怪了。

    周景洋向苏进招了招手,介绍道:“这位是罗尔·爱德华先生,苏进,我带你过来要见的就是他。”

    “这就是苏进?”爱德华先生表现得非常温和,微笑着看着他,向他伸出一只手,“非常出色的年轻人。”

    苏进伸手跟他相握,这人的手出乎意料的冰凉,并不完全像雨水造成的。

    爱德华……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近期听见过。

    苏进回想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问道:“爱德华伯爵?”

    是的,之前他烧掉翠羽之后,金悲抓狂时提到过这个名字。

    爱德华伯爵,据说他不仅是一个有钱的大商人,还拥有着强大的势力……难道就是眼前这位穿着僧袍,态度温和,脸上还带着一些病容的金发男子?

    罗尔·爱德华笑了起来,说:“你听过我的名字。”

    “是,听说您向我国的工匠订做了一套点翠头面,抱歉我把用来制作头面的翠羽全部都烧掉了,可能没法再做了。”

    他说得非常坦然,嘴上说的“抱歉”,但神情里一点道歉的意思也没有。

    爱德华伯爵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转身身去,重新面向那些墓碑。

    这些墓碑明显年代已经非常久远,略有些残破,上面青苔斑驳,只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字样。

    爱德华伯爵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座的顶端,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画家江寒汀墓。”碑上的字迹在幽暗的雨后山林里显得非常模糊,苏进却准确地念了出来。

    爱德华伯爵讶异地转头看他一眼:“你眼神当真不错。那边的呢?”

    “江圣华的墓,她是江寒汀的女儿,一位女画家。”苏进道。

    爱德华伯爵点头,穿过小片树林,来到了另一座墓碑的所在。

    这座墓碑上的字迹越发模糊了,证明它经历的时光远比前面那两座久远。

    “虚谷上人墓。”不等爱德华伯爵发问,苏进再次准确地念出了上面的字样。

    爱德华伯爵的声音幽幽传来:“听景洋说,你对华夏文化了若指掌,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文物修复师,这几位的名字以及来历,你应该都很清楚吧?”

    苏进停顿了一下,说:“虚谷上人,晚清画苑第一家,擅长山水花鸟画,画风苍秀而清新,冷峭却鲜活,风格独具。他曾任清军参将,后来遁入空门,却不茹素,不礼佛,以卖画为生,最后睡在沪城一座关帝庙的画案上去世,可以说是一代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