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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他猛然意识到,只有足够强大,才有做选择的资格,等他飞升成仙,便不必纠结二选其一,一三五小石头,二四六石美丽,两全其美,岂不快哉?不不,还是一三五石美丽,二四六小石头……

    银龙不禁垂首陷入了沉思。

    石子砾飞在空中,莫名觉得后脊背一阵寒意,还当西北方的异动不同寻常,唬得再三掐算,也只算出青瘴生了心魔,化形时出了意外。

    他此时已有凝魄大圆满修为,压制一个尚未化形的小家伙,全然不成问题,就是这技术他第一次施展,很不熟练,务必得全神贯注,一门心思投入。

    石子砾抖手放出乾坤书页来,将两兄妹吸入,叮嘱白瘴为他们护法,自个儿同入魔的青瘴战成一团,又画了个炼魂阵,生生将青瘴的心魔逼了出来,又以自身法力温养青瘴神魂和刚成形的肉身,哄他安稳睡下。

    待他们从乾坤小世界中出来,已过了三日,周遭树木横斜倒塌,直如被龙卷风席卷摧残了一般。石子砾面色一变,腾空而起,身子一折,如一只大鸟向着西北方斜飞而去。

    他降落在银龙栖息的湖边,小木屋早便粉碎了,美丽希望小学的牌匾被砸得稀烂,摆放课桌和学生椅的草坪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四肢、内脏散落。

    石子砾神念将此地来回筛了三遍,竟都没有银龙的气息,心下一沉:“二营长,我的意大利炮呢?!指着我的敌人!”

    一口大炮凭空出现,炮口却四下乱转,不知在寻找什么,最后定位在满地的尸体上。这表示来犯者已被诛杀了。

    石子砾含怒问:“都死了?”

    炮口上下点动,好似在点头一般。

    石子砾冷静了些许,此处没有银龙的尸体,来犯者都死了,便不会有人挟持银龙离开,莫非……

    他一个猛子扎入水底,湖心深处,静静横着一口玉棺,玉棺散发的气息同银龙挖出来的玉玦极为相近。走近一看,银龙——成年版的封郁横卧其中,胸前捧着一颗灰扑扑的小石头。

    封郁的气息极弱,石头更是变成了普通的石头。石子砾忙将封郁抱出来,不断输送灵气,看他并无外伤,怕是强行提取灵气抗敌,撼动了神魂,被玉玦强制陷入休眠状态了。

    他一颗心一直提着,总算封郁缓缓睁开了眼,方勉强笑了:“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儿?”

    封郁一张俊脸苍白如纸,抱着小石头眼眶就红了,生生憋了回去:“是黑熊精,他看你来此迟迟不走,猜测这湖中有大宝物大机缘,不知从何得知你脱不开身,来此袭扰。我——我快撑不住时,从小石头中源源不断渡送我法力,助我反杀了他,其后如何我便不知道了。”终于忍不住滚下泪来。

    黑熊精已有凝魄中期修为,据传往日曾吃过童男童女,但石子砾来此后,他先是登门拜访,指天画地发誓绝不伤害一草一木、一人一畜,其余时间便老老实实蹲在领地内,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他便信以为真,没去为难,想不到此人包藏祸心,竟酿成此祸。

    这时候的封郁,虽说已有化形中期,但一无趁手法宝,二无逆天口诀,连战斗经验都没多少,就是个10级还在新手村混的小号,毫无还手之力。石头反哺的灵气,能将他肉身一并搅碎,玉玦散发光芒,助他从十多岁的少年强行长成青年,方才度过此劫。

    封郁哭的时候,并不出声,神色木然,两眼眨也不眨,眼睑偶一轻轻抖动,泪珠便扑簌簌滚落。他看着毫无灵气波动的石头,悲痛欲绝。

    石子砾却福至心灵,脱口道:“我明白了!”跳起身来,“这灵石,纵然没有此等劫难,单靠你的灵气不断灌注,最终也不过是块死石。他来历本就不同寻常,根脚既出众,想要开启灵智愈难,除非你有改天换地之能,否则千年之内,怕希望不大。”

    他想明白了,全明白了,老天爷让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不是让他养成师兄满足恶趣味的,而是让他亲手赋予“自己”生命,体悟生死轮回。

    石子砾道:“比起灵气,信仰之力更能助他成长!”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我舍友是密宗法器金刚铃成精,他能开启灵智,全赖佛门上下虔诚献香礼拜,这灵石,也当如此!”

    封郁死寂的双眼猛然亮了。

    石子砾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只道:“如何谋得凡人信仰,还需你来想法子。”

    他当然知道法子,自个儿怎么开的灵智自然知道,但这石头是封郁所有物,他不能指手画脚。何况轮回是一个圈,若这封郁不是个假扮的,方才也没让黑熊精一个巴掌拍坏脑子,事情发展该符合他的预想。

    果然,封郁沉思半晌,便道:“我听外面路过的小妖说起,凡人最好骗不过了,弄点奇异之事,显显灵,便能引得一帮人供奉鸡鸭鱼肉。”跟他讲这事儿的是只拖着长尾巴的胖狐狸,借着一点幻象之能,天天吃鸡吃到饱。

    他央着石子砾捎他到了九天之上,给石头加了层防护膜,投掷向下界。两人一路追随,眼见石头在空气中摩擦出了火花,轰隆一声巨响,落到陕甘宁地界的一个偏僻村落。

    封郁拿半吊子幻术,硬憋了些花瓣撒在空中,落到石头周围。他为图妥帖,甚至现出原形,绕着石头盘旋飞舞。

    此地村民如何见过这等情状,惊呼连连,聚拢过来纷纷叩拜。封郁不可能一直舞来舞去,跳大神是不涨修为的,何况他法力尚未恢复,三天后就累得半死隐身了,期盼得看石子砾。

    石子砾警惕道:“我不跳。”他要脸的好嘛,跟傻白甜银龙比起来,他已经算个沉稳持重的长辈了,万万不能自毁形象。

    封郁很失望,但想想这是他的石头,不是人石老师的,是不能强迫石老师出卖色相。他看着凡人竖了个棚子,将石头供奉在里面,时时有人上香磕头,还有许愿的。

    “求求法力无边石大仙,快给俺们村下点雨吧,庄稼都要旱死了!”

    封郁连忙跑到附近湖泊里,吸了一肚子水,噗噗噗都吐这村农田里了。银龙牌喷壶,你值得拥有。

    “求求大慈大悲石菩萨,让俺家男人干完杂役活着回来吧,俺家孩子还小啊!”

    当朝皇帝当夜有白龙入梦,狂喜万分,大赦天下,力役、杂役、军役近万人被提前放归家乡。

    “求求大吉大利石佛祖,让俺媳妇跟俺娘别吵架了,俺耳朵眼子都要吵吵聋了!”

    封郁:“……”他只是个五十岁的宝宝,婆媳关系这等难题,他真的解决不了啊!

    石子砾笑得直打跌,推他道:“做不到就滚滚滚,放着我来。”他的言灵简直就是为这个而生的好嘛!

    他早劝封郁快去蓬莱学院学习,别再虚掷光阴,封郁死活不走,两人达成协定,一旦有封郁无法完成的任务,他就得乖乖背上书包上学堂,这里留给无所不能的石老师解决。

    封郁既舍不得小石头,也舍不得石美丽,磨磨唧唧不想动弹,可惜人类的愿望五花八门,前来许愿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是真的招架不住,只得道:“那我每隔十、不,五年,五年来看你们一次。”

    傻龙,不修到凝魄期,蓬莱不准学生离校。石子砾正色道:“好,我等着你。”

    封郁一步三回头得走了。

    石子砾专心奶石头,养成自己,真是个十分奇特的体验,初来确实很琐碎,事事亲为。过了近三十年,小石头恢复了流光溢彩的外壳,绝大多数时间已不需要他出手,凭着这石头自身能耐,已能实现诸多愿望。

    百年匆匆,弹指一挥间,被香火环绕的异石发出一声脆响,四下鲜花绽放,鸟雀鸣叫,老树生新枝。

    石子砾从长久的沉睡中惊醒,细观这异石,发现并非诞生了完整的灵智,却已有了一丝勃勃生机,相比再过百年,便能孕育出新的生灵。

    他长出一口气,走完这一轮回,所得良多,一拍脑门,凝滞了许久的修为一举突破瓶颈,迈入神游期。

    晋升的金光将他笼罩,待金光散去,原地早已空无一人。

    等终于修到凝魄期、没日没夜赶来的封郁将此地翻了个遍,从衍龙九变中学到的神通告诉他,石美丽老师早已离开了二十年,在供奉异石的庙宇前凭空消失了。

    他在庙宇前蹲下,失魂落魄,垂头耷耳:“骗子。”

    第44章 师兄喜欢水萝卜

    蓬莱学院中, 封郁斜倚在床榻上,漫不经心翻着一本古籍,便觉房间内灵气有异动,抬眸看去,却见一古朴书页在面前缓缓展开,一人咕噜噜滚了出来。

    封郁一把将人圈住,搂到床上来, 眸光层层叠叠缠绕着他,温声道:“怎么这般毛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儿。”

    他脑补了石子砾因事外出, 收到他有要事相告的消息,这才施展大神通,连滚带爬赶回来。师弟这般上心,封郁心花怒放, 近来好事太多,多得他都承受不住了。

    石子砾:“???”他茫然了一瞬, 把记忆接起茬来,哈哈大笑,“封漂亮!”

    封郁一僵,他只当石子砾逐渐恢复了还是颗石头时的记忆, 并未想到天道买一赠一,连石美丽都附赠了回来,定睛打量他,见他修为已至神游期, 恍然:“怪不得,你借着入轮回,一举突破了。”

    石子砾圈着他,拱来拱去:“在我化形的那一刹那,是不是特别特别惊喜?”对封郁来说,可能惊吓比较多一点?

    “不是。”封郁道,“我早便知道小石头和石美丽是同一人。”

    石子砾根本不信:“吹牛。天道屏蔽了我的气息,你根本没认出来啊。”

    封郁似笑非笑的:“我未认出来,那块玉玦却识破了。你怕是不知,早在我刚化形时,便经常梦见小石头变作了石美丽,怕是潜意识已然知晓,表层意识却碍于天道,未能戳破最后一层隔膜。”

    他那时只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纠结为什么偏偏看上了石美丽,并未想到这是玉玦千方百计给他的提示。

    “后来自陕甘宁一带,我二人分手,我行至蓬莱近海,因距离远了,天道的影响削弱,一眼识破魔障,还原本真,方彻底明了此事。”

    封郁先是大惊,又是大喜,很是为要不要跑回去找石美丽问清楚纠结,后来想着人家坑蒙拐骗哄他入蓬莱,也是一片好意,何况五年后便能再见,到时再表露自己已然识破,更为重逢添了几分惊喜,便傻傻继续前行,拜师蓬莱。

    ——在他傻傻问及离校需要办理哪些手续时,新晋导师莲仙人扔了一本校规给他,“未至凝魄期不得离校”,砸得他半天找不着北。

    封郁道:“我在蓬莱见识得多了,猜测你怕是在后世晋升修为时,才入了轮回,护送己身开启灵智,结下大功德,当真好命。”

    石子砾安静听到这里,反驳道:“师兄此言差矣,论好命谁比得上你啊,胎里便带了衍龙九变这等逆天功法,化形初期到中期,只用了两年。”

    至于封郁从化形升凝魄为啥慢了这么多,怕跟青瘴一样,也是欲速则不达,急于修成出蓬莱,反倒阻碍了进境。

    封郁微微一笑,并不反驳。他少时猜测,石子砾要入轮回之道,怕是淬体期升炼虚期才能有此等大机缘,想不到竟然只是凝魄期升神游期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石子砾的福缘深厚,实则犹在他之上。

    不过,既然同银龙打交道的,并非淬体、炼虚期的石子砾,而只是凝魄大圆满的石子砾,封郁难掩惊奇:“你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混账了?”不能啊,当着银龙那么嚣张,其实小师弟在他面前,都特别乖。

    自石子砾开启灵智后如蓬莱,封郁养师弟时,唯恐不精心,既害怕把他养成石美丽——那等小流氓,啊呸;又怕养不成石美丽——这小流氓是他喜欢的啊——几番纠结。

    他教学方法又跑偏了,惹得石子砾烦恶。面对这么一个没有小石头记忆、也没有石美丽记忆,白纸一样的石子砾,便又有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哀愁掺杂其中,恨不能把脑海中的记忆一股脑灌顶给他。

    封郁如今看跟他师弟无关的事物都无喜无悲,大彻大悟,冷心冷情。永言高僧来蓬莱收金刚铃时,一见他惊为天人,还想渡他入佛门,说他百年内能成佛陀,让封郁以方丈学校没有修欢喜佛的大能当导师的借口,给婉拒了。

    石子砾让师兄捻了两把耳朵,乖乖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那你更喜欢小石头,还是石美丽、石子砾啊?”

    封郁道:“银龙最爱吃什么?”他本意玩个情趣,见石子砾低头一脸便秘似的纠结,竟好似根本不知道,一时手心发痒,又轻捻他耳垂。

    石子砾不逗他了,哈哈大笑:“水萝卜啦!”

    封郁小时候其实也很嘴馋嘛,辟谷并不完全,憋不住就会打打牙祭,满湖底都种满了水萝卜,也亏了石子砾是个文盲,还当水萝卜就是长在水里,后来想明白了,怕是玉玦强行改变了湖底生态环境,真是实力宠儿子。

    封郁道:“你摆出萝卜丝、萝卜片、萝卜皮来,问我三者喜欢哪个。并非是丝、片、皮的差别,只因为它们都是水萝卜,我才会喜欢啊。”

    埋藏在心中许久的心声吐露,他目光发暖,说话时面颊也透着微红,熏染欲醉,埋下头,在石子砾嘴边亲亲:“只消看到你,我便想一口一口,将你吃掉。”

    你是石子砾、石美丽、小石头,根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你啊。

    大胆,谁吃谁啊!石子砾被撩拨得心痒痒,一个翻身把他压到下方,摸索着解开衣袍。

    两人俱都情绪激荡,石子砾在轮回中素了百年,可谓久旷,大行了几番荒唐事,金风玉露,酣畅淋漓,次日方休。

    他一场大觉睡醒,身上挂着两手两脚,封郁睡梦中仍缠着他不放,头抵在他胸膛处,睡得香甜。

    石子砾打着哈欠开手机看看,已是第三日了,这才看到封郁早先发的短信,笑了笑。

    他又小睡了一觉,方才缓过劲儿来,想起升入神游期这一茬来,内视丹田,不觉呆住了。

    石子砾初升凝魄期,丹田中只有氐宿这一个星宿,入中期、大圆满后,各多了一个星宿,他还当升神游期会再多一个,此刻丹田中却凑齐了青龙整七个星宿。

    他意识普一探入星海,漫天星辰便聚拢成一条庞然金龙,龙首浩浩袭来,龙口大张,将他一口吞噬入腹。

    石子砾身不由主,一路从龙口滚落入前胸部位,正正停在金龙心脏处。“砰砰”的心脏跳动声有节奏得敲响,天地间再无色彩和杂音,唯余这跳动声仿若从亘古回响,他耳膜鼓跳,周身灵气随着律动不休。

    除了这破声,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石子砾自发陷入玄妙状态,盘腿修炼,不知过了多久,方才从这律动中醒过来,艰难得拔出沉沦其中的思绪,四下摸索。

    星辰搭成的龙身内凉凉滑滑,他早不记得自己滚落进来的方向,随意选了一个,跌跌撞撞前行。

    二分之一的概率,哪怕找错了方向,从后门出来,他也认了,反正只是显现的虚影,又没有脏东西,就算有,也是他自己的。修士在自己丹田中遭遇各种神异之象,总是多了几分坦然和镇定。

    走了一阵,一个金色的小动物突然跳入眼帘,石子砾认出这形状为氐土貉,不等他说什么,氐土貉长跳而起,一头撞入他眉心,消散不见。

    随后,代表角宿的角木蛟、代表着亢宿的亢金龙、房宿的房日兔、心宿的心月狐、尾宿的尾火虎、箕宿的箕水豹,这些远古图腾走马灯般出现,化入他眉心。

    石子砾一一数着,暗中庆幸自己学完了《二十八星宿图》,不然现在便要抓瞎。第七个图腾消散后,他眼前一亮,恢复了五感,从龙口脱落而出。

    构成金龙的星辰散落四方,重又构成完整的青龙阵图。石子砾体内灵气饱满异常,现在来十个针口恶鬼,他觉得自己都能一拳一个砸得稀烂。

    比磕了药还爽,石子砾长舒一口气,升至九天之上,如领主巡视自己的领地,边看边满意得颔首不住,来回看了好几遭,隐隐觉得异样,找了半天,一声尖叫:

    “老子的法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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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貉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