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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沈沅目光看着攒盒,但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采薇见状,暗中的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夫人没心情吃东西。现在也算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若是皇上已经驾崩,二皇子登基,大公子这会儿平安归来,那往后大公子和夫人肯定会荣耀一世。但若是大公子现在出了事,只怕夫人和小公子他们也会

    采薇不敢再想下去,而是继续的劝说着沈沅:“夫人,就算为了大公子和小公子,您也是要吃东西的。您若有个什么事,让大公子和小公子可要怎么样呢。”

    沈沅似是被她说动了,伸手自攒盒里面拿了一块绿豆凉糕。不过才刚拿到手,忽然隔窗就听到青荷在大声的叫喊着:“夫人,夫人。”

    早起的时候沈沅就将青荷遣到了前院去,让她看着外面的动静。若有什么异常,立时就过来告诉她。这会儿听到青荷这样焦急的在叫她,那定然是出了什么事的。

    沈沅就将手中的绿豆凉糕放下,起身就快步的往外面走。采薇和青竹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

    就见青荷手中撑了一把油纸伞,正快步的走在院子里的青石板小路上。不过风大雨大,她纵然撑了伞,身上的衣裙也还是被雨水给打湿了。

    等到她刚踏上正屋前面的青石台阶,沈沅正好从屋里面走出来,见到她就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小厮打探到了什么事?大公子他,他如何了?”

    问到后来,沈沅的声音都在发颤。

    就怕青荷会告诉她李修尧已经出事了。

    青荷刚刚一路飞快的跑过来,这会儿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见沈沅一脸担忧紧张的样子,她也顾不上顺气,忙说道:“没,没有。大,大公子没有事。刚,刚刚有个遣出去打探的小厮飞跑回来,说皇上已经驾崩了,宁王也已经伏诛了,二皇子这会儿已经登基为新帝了,正要昭告天下呢。咱们大公子,咱们大公子也受封为右柱国了呢。”

    沈沅知道,对于武臣而言,受封为右柱国就是最高的奖赏了。但对于沈沅而言,这都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修尧平安无事,那可就比什么都好了。

    “小厮有没有说大公子什么时候会回来?”沈沅忙问道。

    青荷摇了摇头:“没有说。不过他说现在宁王已经伏诛,宫里的形势已经大定,想必大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沅听了,心中放了一半心下来。另一半心则要见到李修尧平安归来才能放下来。

    采薇和青竹听了这些话,则是面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出来。

    她们做奴婢的,也是和主子荣辱与共的。若李修尧和沈沅出事,她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下采薇就笑道:“夫人,大公子好好儿的,还受封为右柱国,这下子您可该放心了吧?”

    沈沅点了点头,不过目光一直还在往外面张望着。仿似想透过面前重重的雨帘看到李修尧的身影一般。

    采薇见状忙劝道:“夫人,外面雨大,湿气也重,您刚出月子没多少时候,一直站在这里,若受了湿气,对您身子不好。奴婢扶您进去。您在屋里面等大公子回来也是一样的。”

    沈沅想了想,觉得采薇说的对,就点了点头。

    采薇轻舒了一口气,伸手扶着沈沅回屋。又笑着回头叫青荷:“你身上的衣裙都湿了,赶紧回屋去换一身再过来。记得要喝一杯热茶,小心着凉。”

    青荷清脆的答应了一声,拿了伞,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夏日的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大风渐息,雷声渐弱,雨点也小了下去,终至于完全的停住了。空中的乌云也渐渐的散去。有日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面透了出来,照在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上,满眼都是洗刷过的清新绿意。

    采薇扶着沈沅站在回廊上,笑道:“若不是这地面上还湿着,廊檐下还在往下滴水,简直都不敢相信刚刚竟然下了那样大的一场雨。”

    见天晴了,奶娘也抱了康儿从屋子里面出来。

    早起的时候见天阴沉了下来,云层中闪电隐现,沈沅就叫奶娘从厢房里面抱了康儿到她这屋里来。雨大雷大,她担心康儿会怕。不过这个小家伙仿似压根就不晓得会害怕一般,刚刚打那样大的炸雷,一个接一个,地面都在震颤,这个小家伙还一直兴奋的挥舞着他的两条胳膊,还高兴的笑出了声来。

    沈沅从奶娘手里接过康儿,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柔嫩的面颊,然后轻声的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爹爹回来,好不好?”

    康儿对她笑着,双眼都眯了起来。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李修尧才回来。

    处理好了宫里的事,安插下了所有的人手,确定不会再有其他的变故之后,李修尧立时就抬脚转身往宫外走。

    走到半路,就见有一个內监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追上来,说他是李太后宫里的,李太后请大都督现在过去说话。

    李太后就是李淑妃。二皇子登基,作为二皇子的生母,她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太后。

    但李修尧脚步不停,只匆匆的说道:“告诉她,有事明日再说。”

    说着,不理会一脸震惊的內监,继续阔步的往宫外走。

    他知道沈沅肯定是担心他的,他要早些回去见她,让她放心。

    一路策马疾驰回来,等到了府门口,他就翻身下马,快步的进了大门,往静园走。

    等进了静园的院门,穿过前院,进了后院,一眼就看到沈沅正站在廊檐下。

    虽然是盛夏,但傍晚的日光褪却白日的强烈,开始变得柔和起来。而沈沅就站在这一片柔和的日光中,身上都仿似带着光。

    看到李修尧,沈沅面上先是震惊,仿似不敢置信一般,接着她回过神来,立时就飞快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李修尧也脚步加快的往前面走,一面伸开自己的双臂,将跑过来的沈沅稳稳的抱进了怀里。

    沈沅也紧紧的抱着他,头靠在他的怀里哽咽着。又急忙抬头看他,急切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昨儿晚上他出去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一件墨蓝色的圆领袍,但是现在,他身上穿的却是玄色的战甲。而且他腰间还佩了一把长剑。若细看,能看到乌褐色剑鞘上面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

    可以想象得到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李修尧握住了她的手,低头看她,笑道,“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而且,往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但如骑虎背,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他想要脱身也难,唯有迎难而上。只是他一直担心会连累到沈沅,还有他们的孩子,所以从不敢放松。不过现在好了,一切困难的事都已经解决掉了。

    皇上确实是防备他的,也深知他昨夜必然会入宫,于是一早就在宫里设下了埋伏,就是想要当场诛杀他。不过好在他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终于突围而出,领兵冲进了皇上寝宫。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容易的多了。皇上连惊带怒,当时就驾崩了。那几个皇上密召进去的大臣都是文臣,平日清高的看不起武臣,嫌弃他们粗鄙,不通文墨,但是这会儿看到李修尧和他身后侍卫手中还在往下滴着猩红鲜血的刀剑,只吓的双股战战,面色都变了,李修尧说什么他们敢不听?有一个大臣倒是很有风骨,当场大骂李修尧逆臣贼子,李修尧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人拉下去,稍后处置。

    然后就是带兵去后宫请二皇子。二皇子尚年幼,看到这么穿战甲,拿刀剑的兵士进来,只吓的当场就大哭了起来,任凭李淑妃怎么哄也不行。最后还是李淑妃亲自抱着他到前面的大殿里面去。

    此时天已渐明,大臣前来早朝。不过等打开大殿的门,就看到二皇子坐在宝座上面,李修尧一身玄甲,持剑站在一旁。

    就在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时,就见有一名內监手中拿了明黄色的圣旨过来,打开,宣读了皇帝的遗诏。众臣这才知道皇上昨夜已经驾崩,遗命二皇子为新帝的事。

    二皇子原就是皇帝唯一的皇子,皇上驾崩,他登基为帝也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更何况现在李修尧还一身玄甲,手持冰冷长剑,目光凛冽的站在殿中。外面还有层层的玄甲兵在把守

    一众大臣都跪下来,对二皇子行三跪九叩礼。随后又有新帝旨意下来,晋先帝宋皇后,李淑妃为太后,李修尧护驾有功,受封右柱国。至此才终于万事皆定。

    不过这些惊险的事李修尧是不会告诉沈沅的,她只要好好儿的在他的羽翼下,每日高高兴兴的做她喜欢做的事就好了。

    “没有事了。”他低头亲吻着沈沅头顶的秀发,轻声的说道,“一切都过去了,往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沈沅流着泪,在他的怀中不住的点头。

    第168章 京郊山斋

    宋博简正在说宋云清。

    “皇上将京城二十六禁卫军的调用权交给我,就是要我在关键时刻诛杀李修尧,你是我儿子,我相信你,才将调用的令牌给你。但昨夜那样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诛杀李修尧,反倒任由他进到皇上的寝宫里面去?若你当场诛杀了他,再诛杀了李淑妃,纵使二皇子登基为帝,但你姑母身为太后,同我们宋家一起监国,我们就能反客为主了,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样任人宰割的局面?”

    宋云清低着头,没有说话。

    宋博简气不过,又骂道:“前几日我说要扶持宁王,其实也是想要联合宁王先除去李修尧。只要李修尧一死,局势对我们总是好的,往后再慢慢的伺机行事,杀了宁王,扶二皇子上位。没有李修尧在背后,二皇子一个小孩子,还不是任由我们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可是当时你反对,我想想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就没有去扶持宁王。但昨夜你竟然听李修尧的话,同他一起联手诛杀了宁王。你这不是将我们宋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都送到了李修尧的手里去?”

    “将我们宋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送到李修尧的手里,总好过于送到宁王的手里。”宋云清抬起头,唇角自嘲的微扯了一下,“而且,父亲,您当真以为昨夜是我同他联手一起诛杀了宁王?您也当真以为我能杀得了李修尧?”

    宋云清昨日去找李修尧说要投诚他,其实也算不得是真心实意,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说投效李修尧,好为宋家留个退路,但另外一方面,若可以,自然是杀了李修尧对他们宋家更有利。

    如父亲所说,杀了李修尧和周淑妃,将二皇子牢牢的掌控在宋皇后和他们的手里,往后他们宋家的权势非但不减,只会越发的显赫。但是

    宋云清闭了闭眼。

    他想起昨夜看到李修尧手持长剑在宁王叛军中进出的场景。月夜下的一匹孤狼般,所向披靡,眼神都是带着森寒的冷光,出鞘的一把利剑,仿似这世间压根就没有什么能抵挡得住他。

    忽然李修尧一回头,目光凛冽的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他。宋云清那一刻惊觉,若是他再不行动,只怕李修尧接下来也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宋云清这才下令,让禁卫军加入围剿宁王的战事中。

    等到宁王伏诛,他一回头,就看到李修尧正坐在马背上,手中弯弓搭箭。箭尖可以说是对准了宁王,但只要李修尧稍微的动动手,其实也是可以对准他的。

    谁又晓得当时李修尧的目标到底是宁王还是他?

    宋云清当时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其实就算没有禁卫军的加入,李修尧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宁王诛杀。而李修尧现在这样,也是心中防备他,想要看他到底会如何做。

    李修尧在试探他。刚才只有他有一丝要联合宁王反扑李修尧的意思,只怕这会他已经被李修尧手中的那支箭给贯穿了身子。

    想通这一层后,宋云清只觉自己的里衣都被冷汗给湿透了。

    见宋云清看到他,而宁王已死,李修尧就收了弓箭,手中缰绳一拔马头,带着玄甲兵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宋云清明白这是李修尧给他的一个警告,他当即就不敢轻举妄动,收起了自己先前想要趁机诛杀李修尧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带着禁卫军跟随在李修尧身后,履行他一开始对李修尧投诚时所说的话。

    而现在,宋云清睁开双眼,眼中也有了自嘲的笑意:“父亲,我们是阻止不了李修尧的。现在二皇子登基为新帝,李修尧辅政,只要我们不再有什么别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我想,依着李修尧的个性,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等再过几年,我们慢慢的淡出朝廷,就可以回到老家,一家人过安稳的日子。姑母是太后,李修尧明面上还是要给我们宋家脸面的,我们家永昌侯的爵位应该还会有的”

    但他一语未了,就被宋博简厉声的骂道:“你目光就这样的短浅?空有一个永昌侯的爵位,但没有实权有什么用?而且往后还不是李修尧在把持朝政?他那样一个粗蛮不识字的武夫懂得什么?往后这朝政会被他弄成什么样子?哪里还会有读书人的一席之地?”

    宋云清简直啼笑皆非:“父亲,您为什么要这样看不起武臣?想我朝太、祖皇帝其实也是个武臣出身,夺了前朝的天下。之所以本朝重文轻武,也是因为太、祖皇帝怕其他人会跟他一样做,所以这才贬低武臣,长此以往,才造成了现在重文轻武的风气。但武臣戍边,清内患,抛头颅,洒热血,用性命保卫我们的平稳安宁,您还这样的看不起他们?而且李修尧,您真的以为他只是个粗蛮不识字的武夫?”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宋云清前些日子就遣人查探过李修尧。然后他就发现其实李修尧一开始也是习文的,而且天资聪颖,极得夫子的赞赏。后来不知怎么就投笔从戎了。但听说他即便在军营的时候,但凡只有有空的时候也都会看书的,昨晚有一个文臣大骂他,他也没有杀了那个人

    宋博简被宋云清反驳的说不出话来。

    宋云清又接着说了下去:“权势与我们宋家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孰轻孰重,我想父亲您心中肯定能想明白。至于其他的话,儿子就不再说了。”

    宋博简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缓慢的吐了一口气出来。等吐完那口气,他整个人看着就疲软了很多。

    “我老了,”他的声音很轻。是那种全身力气猛然被抽走之后的那种无力的轻,“往后这宋家的事,就由你来做主罢。”

    说着,就对宋云清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他自己则是由丫鬟扶着,重又躺了下去。

    宋云清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出来。

    七月榴花似火,空中万里无云,日光闪耀着耀眼的白光,仅仅只是看着都要心生恐惧。

    宋云清站在廊檐下看了好一会儿外面的日光,然后才抬脚慢慢的往前走。

    日光照在他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立刻就觉得灼热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夏天什么时候过去。宋云清一面慢慢的往前走着,一面心中又在平静的想着,难熬的日子总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流光易过,转眼已是金风送凉,天气日渐凉爽起来,静园庭院里面栽的两株桂花树也开了花。

    仿似只是睡了一夜,次早醒来,鼻尖就闻到了清幽的香味。出门一细看,才看到桂花树墨绿的叶片间缀满了细小如米粒的金黄色小花朵。晨风一吹,满庭院都是桂花的甜香,心情都觉得好了起来。

    沈沅正抱了康儿站在桂花树下面,手中拿了一枝折下来的桂花,低头在笑着逗他。

    秋天的太阳温和,小孩子多晒晒总是好的。而且多出来走一走也好。所以最近但凡天气清明,阳光好的日子,沈沅就会抱着康儿在宅子里面到处逛一逛。

    康儿已经过了百日。原本他生下来的时候是单眼皮,现在竟然奇迹般的变成了双眼皮,而且还是很深的双眼皮,一双眼睛也慢慢的大了起来。

    他眉骨生的好,像李修尧。这下子又是双眼皮,想必往后眼睛看着也会同李修尧一样的深邃,很吸引人。有时候沈沅看着李修尧的眼睛,不自觉的就会觉得自己深陷了进去。很奇怪,她以前好像也不是个会沉迷男色的人,但是现在,她看着李修尧,就总会觉得他哪里都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