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的确，经过了特殊锻炼的人，也终归是躲不过生老病死。”
踩在门外的白雪之上, 他和颜以佐是今天第一个出门的人，外面的雪地上只有自己和颜以佐留下的两串脚印。
海怪回过头，看向身后留下的一长串脚印，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颜以佐偏过头看向海怪，“给孩子们的压岁钱准备好了吗？”
海怪一愣，压岁钱？突然间想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糟糕了，所有的钱都在付瑶的手里，我现在身上没有准备压岁钱！”如果不是颜以佐提醒，他根本就不记得压岁钱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给你。”颜以佐伸手拦住了打算回去不知道做什么的海怪，“算是从我这里扣下的伙食费了。”
海怪看向颜以佐，对方的表情似乎比自己印象中的温柔了很多。
颜以佐总是冷冰冰的，好像与这个世界无缘一样的冷漠，每次能够看到颜以佐的情绪的时候，往往都是伴随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在海怪的家中，颜以佐似乎是完全放任了自己，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没事就喜欢发呆的懒家伙。
哪怕是如此，颜以佐的表情、声音、动作，似乎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种名为温柔的气质逐渐的在这个冷硬的男人身上逐渐的包裹，而海怪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抵挡这个人每次明明如同冷金属碰撞的清冷音调，却说出了柔和磁性的温柔嗓音。
“那就麻烦你了。”海怪无意识的就应了颜以佐的提议。
“那就在去采购之前去一下商店吧，看看有没有卖红包的。”颜以佐双手放在口袋之中，海怪能够看看到对方说话的时候飘起的一团白色的气体。
海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雪还没有停，一片一片的轻轻飘下，落在颜以佐的发梢，有一片调皮的落在了颜以佐的睫毛上。
颜以佐轻轻的抖动了一下睫毛，雪花掉落下来，落在颜以佐的脸颊上被融化。
男人的皮肤是男性中少见的白皙，明明是和海怪相仿的身高，却并不会感觉到高壮，举手投足之间所透露出的受过良好教育的优雅，让这个男人仅仅是站在雪中都会引人注目。
“怎么了？”颜以佐见到海怪无动于衷，回过头疑惑的询问。
海怪从自己的发呆中清醒过来，感觉有些尴尬：“我……我只是……只是在想，你在这里这些日子会不会很无聊？”
颜以佐听到了海怪的问题，本身还准备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向海怪。
海怪蔚蓝色的眼睛是他最常注视的，这双眼睛里总是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坦然的将一切都接受，美丽又亲近。
“不，不会。”颜以佐如实说道，“只是看着你，就已经很愉快了。”
所谓实验，就是在不同的变量之下，观察现象。
海怪的变量，是他的孩子们。
每一个孩子都同样受到海怪的眷顾，获得海怪一定量的温柔，并且肆无忌惮的享受海怪对他们的宠溺。
但是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哪怕海怪自己不知道，颜以佐自身恐怕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但是曾经有一天小马送过来一些必要的东西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
“颜佐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银鲛啊，那表情和以前看试验品的样子不太一样，感觉像个人了。”
颜以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情感上的冷漠，不乐于和他人接触的他自然也不会去体谅别人的心情，当时自己是怎么询问的，颜以佐自己都挤不太清楚了。
“他看你？”小马笑了，意外的不像是以前一样的傻笑，“就是那种总是在犯错的孩子看家长的眼神吧。”
虽然说看自己的眼神的确不太一样，只是小马这个形容也让颜以佐有些哭笑不得。
海怪知道颜以佐的脾性，似乎是对于能够研究的实验对象哪怕是站着看上一整天都有可能，自然没有将颜以佐的话往深处想。
两人进到了温暖的大厅，颜以佐伸手拉扯了一下围巾让呼吸能够通畅。
偏过头就看到了穿着单薄的海怪无意识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冷吗？”哪怕潜意识中知道海怪并不会因为温度而担心，却不自觉的问出了口，颜以佐自己也是无奈的哂笑了两声，“是我多问了。”
海怪眨巴着眼睛：“有点。”
“嗯？”预料之外的回答，颜以佐好奇的问道，“你会觉得冷吗？”
“当然啊。”海怪理所应当的说道，“海水底下的温度，再冷也不会有零下几十度的啊？”
颜以佐微微诧异，海水的温度虽然是恒温的，但是海怪从本质上来说应该是神明了啊。
神明也是怕冷的？
“别用这样的表情看我，你把深海鱼冻在冰里，也是会死的好吗？”海怪立刻为自己辩驳，“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不好？”
颜以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如此，哪怕是变成神明，却也只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生物而已。
生物会怕冷，这应该是天性。
但是他们显然都忘记了询问海怪是否会冷，付瑶在给海怪备至衣物的时候也都是挑选符合海怪审美的比较单薄的衣物。
因为常年在冷水里生存，却忘记了海怪到底是不是怕冷的特性，而理所当然的认为海怪不畏寒？
“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有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颜以佐上前握住了海怪的手。
依旧是冰冰凉凉的，以人类的温度摸上去，却比起夏日里的清凉，更像是摸到了冷到刺骨的硬铁。
“我们去买衣服。”颜以佐拉着海怪的手并没有去找红包的超市，而是直奔商业街。
衣物其实对海怪来说并不能够起到保温的作用，顶多也就是挡风，说到底海怪自己保存温度的方法就是在身体的表皮上凝结一层水层，仿佛是冰冻一般的效果。
之所以会冷也是因为寒冷的空气将水层的温度降低才会导致的，一旦进入了温暖的地方就会不断的汲取空气中温暖的水分，中和冰冷。
只是……
看着颜以佐在前面带路，海怪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
对无论穿什么都好看的海怪，却偏偏对衣物的款式要求十分的高，对海怪来说美丽才是正道。
颜以佐的衣物一向都很单调，单调的颜色单调的款式，却实际上是隐藏着的低调的奢华，往往是从细节定胜负。
然而对于低调奢华理解不足的海怪，自然是很偏爱颜色艳丽一点的衣物，尤其是蓝色。
“蓝色的确是拥有不同的品位，但是蓝色也是分等级的，你直接选天蓝色的衣物很容易被嘲笑。”颜以佐看着海怪挑选出来的一片蓝色，望过去就像是一大堆天蓝色的塑料袋，十分无奈的揉眉间。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蓝色更好看的颜色了。”海怪的对于蓝色也相当的倔强和执着。
“所以说！”颜以佐每次对上和海怪为这些小事的争吵，就忍不住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噗呵呵。”一旁的售货员小姐看着两个帅气的男子在讨论的衣服都不由的笑出了声，“他们感情真好，是一对吗？”
“好男人果然都不属于我们啊。”另外的柜台小姐感慨道。
第二二七章
裹上了厚重的外套, 最终海怪还是在颜以佐的说服之下换上了藏蓝色的风衣, 海怪本身就腿长，在经过了风衣的衬托之后更加显得个头十分的出众。
“红包选什么样的？”看着桌面上各式各样的红包, 海怪感觉十分的新奇。
红包就如这个名字，是红色的小纸包，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画，凤凰、龙，甚至是鸳鸯之类的。
海怪眨了眨眼睛, 看向整个店面，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满目的红色，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福字，红色的对联。
满目的看着十分喜庆的炮竹。
“看起来……好喜庆。”海怪喃喃开口, 他虽然知道过年，但是对过年的印象并不是十分的深刻，只知道在曾经过年的时候总是会从早到晚的十分的吵闹。
海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一切的东西, 突然笑道：“这些我全部都要！”
“嗯？”颜以佐愣了一下, 看向海怪，本来还疑惑的时候，却骤然对上了海怪仿佛承载着星空的喜悦的双眼, “是吗？好吧。”
“不不不, 每一样就要一样东西就够了！”海怪指着一旁的炮竹，“尤其是这些！”
看到海怪兴奋的模样，颜以佐笑的温柔。
“能去看一下红包真的是太好了, 没想到居然有这样多的收获。”海怪手中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他的体力并不会嫌弃这些东西过分的重量。
“你是第一次过年？”颜以佐偏过头询问。
“算是吧，毕竟我不是人类。”海怪侧过头看着颜以佐，“但是我知道每次过年所有人都会十分的开心，在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炮竹了，大人小孩在过年的当天都会闹腾着不睡觉，连带着在海底都仿佛能够听到从外面传来的热闹的声音。”
“是吗？”从来都没有过年经验的海怪，或许也是因为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所以才会有这样多的第一次的体验。
“今年的第一次过年，你很期待？”颜以佐找到了一家自动提款机，随手操作，“去坐在那面的位置上等我一下。”
“当然是很期待的。”海怪将东西放在一旁，整个人蜷缩起来，看着颜以佐将一沓钞票取出来，走到了海怪的身旁坐下，找到了其中的红包，开始往红包里面包钱。
“这些会不会很多？”已经买了这么长时间的菜的海怪对金钱还是有所概念的，“如果说伙食费的话也用不了这么多。”
“这也算是我包给他们的红包。”颜以佐并没有介意，“红包中所包的数量是我来决定的。”
“可是这是我要给他们的。”海怪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难道你想抢功？”
“不，算是我给你的，家长会在拿了孩子的红包之后据为己有，这在这里也是一种民俗。”
还有这种民俗？海怪歪了歪脑袋。
“我不会去拿他们的东西的。”
“嗯。”颜以佐笑了笑，“我知道。”
不知道为何，颜以佐的这一个和平常没有多少不同的笑容，海怪却在有一个刹那之间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扑面而来的柔和的气息。
明明从来都只能够感受到冰冷的仿佛是在实验室中度过的没有感情的世界，却在这一刻渲染上了彩虹色，绚丽的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一向有洁癖的颜以佐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戴手套，常年不见光的白皙的手指映衬着红色的红包衬托的格外的好看。
海怪不经意的将自己的手放在红包上，仿佛要比量一下到底是谁的手更加的好看一样，略显孩子气的动作。
颜以佐愣了一下，看着阻止他包红包的手，和自己不同的白皙，比自己的要更加的美丽，但是却绝对不会看做是一个女人的手。
海怪察觉了自己幼稚的行为，立刻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却被颜以佐握住了指尖。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两人都停顿在了当场，颜以佐最先反应过来，却没有松开，而是就这样静静的握紧了海怪的手指。
手心中传来但是海怪特有的冰凉的体温，不同于看起来那般的姿态，入手却十分的柔软。
颜以佐不经意的把玩着海怪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这一瞬间颜以佐居然有一些恍惚。
“你的手的温度，比我记忆中要更加的高了。”
海怪突然间的说法让颜以佐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定格在了海怪眼中的那片蔚蓝色之内。
“总觉得你最近也越来越懂得笑了，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