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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子荨懵懵懂懂的听着,一个劲儿的点头,战九城跟在朝夕身后倒是露出两分欣慰薄笑,他并不多言,眼看着就要到踏雪院门口方才道,“公主,世子在等您呢。”

    子荨抬眸一看,果然见商玦着黑白大袍带着白月站在院门口,不由也是一笑,“是呀是呀,世子等着公主回来呢!世子必定是在担心公主,眼下可以放心啦,公主您小心台阶——”

    朝夕听着子荨的话小心迈上台阶,可刚走了两阶手便被一把握了住,芙蕖的淡香袭来,自然是商玦,商玦握住她的手语带三分笑意,“回来的倒是快。”

    子荨顺势退下,商玦将朝夕牵着入了院。

    进了院子朝夕一把拿下眼上白巾,眨了眨眸挣开了商玦之手,商玦从善如流放开她,一边往内院走一边道,“与赵弋一见如何?他此来想必是为了你。”

    朝夕看也不看商玦,直接道,“不错,他说要带我回赵王宫。”

    商玦脚下一顿,眼看着朝夕超过他往前走去,他默了默跟上去,挥退了身后的人和朝夕进了暖阁,朝夕褪下身上披风,随手将那白巾扔在一旁,随口道,“习惯了看得见,眼下敷着这个越发觉得难受了,待这一帖药服完就不用了吧。”

    商玦站在门口的方向静静看着朝夕,“那么你是如何说的?”

    听出商玦的话题还留在前一句上,朝夕转身为自己倒茶时手上一顿。

    她转头看一眼商玦,“我如何说的,你难道不知?”

    茶水注入白瓷茶盏,袅袅升起的水汽氤氲了朝夕的眉眼,雾白的暖气将她面上的冷意淡去三分,整个人看起来安闲许多,她动作优雅而洒然,先轻抿一口,觉得此茶味道不错才放心的喝了起来,一杯茶去了一小半儿,却觉商玦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

    握着白瓷茶盏的手一紧,朝夕索性将茶盏一放道,“当年因为他那三名爱妾之死我被构陷,我便趁势离开了赵王宫,既然离开,我便未想过回去,何况眼下赵国内乱频出乌烟瘴气,我连与赵国联手的心思都没有又怎会在这时回赵国?!”

    商玦的目光幽沉,又带着某种执念,仿佛是非要等朝夕的回答,朝夕素来冷清,别人口若悬河尚且让她无法动容,更遑论是一道目光,可偏偏在商玦这里不行,那沉若渊海的眸子也不知藏着什么,每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是又深又重,看的她倘若不说点什么便会生出些莫名的负罪感,要知道负罪感这种东西对她而言根本就是笑话!

    朝夕语速极快的说完,果然商玦的表情便要松活许多,他唇角微弯,竟还笑了笑,朝夕双眸微眯,顿觉适才那一通话略有些表忠心的意思,她转头端起那茶盏一饮而尽,心中生出一堆无名暗火,这边厢商玦却走近了两步,“当年那件事到底……”

    朝夕眉头一竖,“哪件事?你说赵弋那三名爱妾之死的事?”

    朝夕语带火气,商玦还没回答她便将那茶盏“噔”的一放,“那三人死的蹊跷,却并非是我下的手,当年赵弋初露锋芒,赵国的世子之争刚刚开始,赵王后欲利用此事瓦解赵弋的势力这才将这事压在了我的身上,赵弋不敢明保只能暗助,最终我去了凉山。”

    朝夕说着冷笑一声,“天下人都道我蛇蝎心肠,这三人的死落在我身上也无碍,只是那乌银花的毒委实厉害,所有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可偏偏我只瞎了眼。”

    商玦听的神色微沉,“在凉山那三年,你……”

    商玦语气犹疑,仿佛带着十二分的疼惜,朝夕听的心头一紧,理了理袖袍站起了身来,“那三年是我接手墨阁最紧要的三年,我得感谢他们让我去那里。”

    朝夕说完径直走出暖阁,仿佛不想再让商玦多问,商玦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战九城忽然在外通禀,商玦浅吸口气走出去,看着站在外的战九城道,“来书房。”

    战九城点点头跟上去,到了书房却发现扶澜也在,扶澜以一个十分慵懒的姿势窝在椅子上,看到战九城的时候目光微亮,“咦,回来的倒是早的很呐!”

    战九城点点头,“是,公主的态度很明确,赵弋无话可说。”

    扶澜一听“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眼神颇有些兴味的问,“怎么个明确法?”

    战九城略一回想,“公主说她当初去赵国只是为了自保。”

    扶澜笑意一深,“哦?还有呢?”

    战九城也一笑,“公主说眼下绝不会回赵国,还说往后若有需要自然会让赵国再站到蜀国这边,只要赵国还没沦落到不在五大侯国之列,赵弋说咱们殿下或是有所求才会选了公主,公主便道世人皆有所求,赵弋最后说他有公主哥哥的消息,公主未理。”

    战九城越说扶澜笑意越发深刻,听到这最后一句扶澜更是面色微变,“连这个也未理?啧啧,不得不说小鹿对别人冷清起来也是十分可爱的……”

    “好了,孤让你来要问的正是这件事。”

    商玦坐在书案之后打断他二人的对话,战九城和扶澜同时看向了商玦,便见商玦眉头一皱问道,“当年她被放逐至凉山到底是为何?”

    战九城面色一正,扶澜也笑意淡去,他甩了甩袖子一手撑腮的趴在椅臂之上,“这个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就是因为她杀了赵弋的三名爱妾,那三人出自赵国贵族,因小鹿受宠平日里时常刁难几番陷害,后在一次饮宴之前那三人齐齐被刺死,当时有人指正小鹿,小鹿便被定了罪名放逐到了凉山,不得不说,凭着这罪名,小鹿的这个结局是那时候的赵弋能争取到的比较好的结果,不过小鹿也是厉害,乌银花的毒可不是谁都能有好运气逃过一劫的。”

    商玦眉头微皱,“可她说那三人并非是她所杀……”

    扶澜一笑,“那可是赵王宫!小鹿彼时身份不高,要陷害她实在太简单!”

    商玦转眸看向战九城,战九城也皱眉道,“今日,赵弋说他亲眼所见是公主杀了人……”

    扶澜双眸一睁,“这……赵弋不是要来带小鹿回赵国?却怎么……凭小鹿的性子,她可不喜欢被人冤枉,赵弋如此岂非自寻死路,不过……”扶澜眼珠儿一转,“不过这样说来倒是让赵弋的话有了两分可信度!可这样又说不通了,莫非……莫非是她哥哥?!”

    扶澜被自己的推测说的有些兴奋起来,“我刚才和你说的只是打探来的过程,当年赵弋既看到了是小鹿所为,小鹿却又说不是她,这不是和前几日洛灵修之死一模一样?!这样就简单了,四年前,是小鹿的哥哥帮她杀了刁难她的人,却被误会了……”

    商玦眉头几皱,“既然她哥哥四年前就已经出现,却为何一直不曾见她?她一直说她哥哥会护佑她左右,可至今也未曾发现我们周围有任何来路不明的眼线。”

    战九城也跟着皱眉,“自洛灵修死后,我们周围的警戒没有一日放松的,连带整个淮阴我们的人都在盘查暗访,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不过……能用那样的手段杀死洛灵修还有早前那个秀娘,凶手的身手必定十分高绝,或许我们还是遗漏了什么。”

    商玦眼底一片幽沉,“当年赵国那三人死状如何?”

    商玦一问,连战九城也看向了扶澜。

    扶澜神色一正摸了摸鼻子,“就说是被刺死的啊,当年这件事发生在赵国王宫和贵族之间,赵王可没让乱传,死就是死,谁知道是什么死法……”

    商玦的眸色越来越暗,扶澜终于话语一断,“好好好,我再想想办法……不过事情有些久了,也不知能查出什么来……”

    “自然是越细越好!”商玦眉头微皱,又道,“孤总觉得哪里不对……”

    ------题外话------

    捂脸,我仿佛中了9点的魔咒~o(_o~大家猜猜这件事到底咋回事……(..)

    第146章 前夕暗涌

    “夫人,您先歇歇吧。”侍婢端上一杯温茶,又道,“你昨夜就歇了两个时辰不到,今晨一早就起了,眼下还没得来消息,您稍微歇会儿吧。”

    段凌烟站在窗前,对侍婢的话闻所未闻。

    来淮阴侯府,她一共带了三位公主两位公子,现如今,两个公主一个疯了一个失踪,还有一位公子竟然死了,她是主事之人,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她还怎么睡得着?!

    消息已送回巴陵,蜀王还不知如何震怒,前面等着她的还不知是什么,她哪有心思睡觉?!接过侍婢手中的茶,段凌烟使劲喝了两大口,面上僵冷的表情终于缓和两分。

    “那赌坊的人还没审出来?”

    那侍婢面色一沉,“夫人,那些人的说辞还是一样的,只说是不知道四公子的身份,不然也不可能对着四公子动手,有两个赌坊的下人已经……已经气绝了。”

    段凌烟眉头一皱,“你让他们下手轻一点!留着那些人的性命咱们才好有说头,若人都死了,问不出点有用的东西咱们如何交差!”

    侍婢赶忙点头,“夫人,奴明白。”

    微微一顿,段凌烟又道,“四公子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夫人,淮阴侯已派了人帮忙,淮阴的令守也派了人来,眼下已经简单的装了棺椁,只是是否要即刻启程回巴陵还要您拿个主意,另外七公子那里……”

    段凌烟转身走向矮榻,面上一派冷色,“到底是一国公子,且公子身份贵胄,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巴陵的,四公子死的如此蹊跷,其内必有缘由,我的身份到底不好多言,还是要等王上的意思,点派人手,送四公子回巴陵吧,把那几个没死的嫌犯也带回去。”

    段凌烟旋身落座,又看向外头的天色,“幸而天气尚且寒凉,只是押送棺椁回去巴陵少说也要半月,要委屈四公子了,至于七公子……此事一大半的责任都在他的身上,若非是他喊了四公子过去帮忙,四公子怎么会枉死?!”

    侍婢跪在榻边为段凌烟捏肩,点头道,“是的呢,说起来四公子和七公子都是王后扶持的人选,平日里表面上倒是和气,可暗地里……这一次七公子怎么就会找四公子帮忙……”

    侍婢点到为止并不敢多言,段凌烟看了她一眼,“呵”的一笑,“王室之中的阴谋算计防不胜防,只是眼下还未有什么证据,咱们最好不要乱说话,免得被人拿了话柄。”

    侍婢忙牵唇,“奴明白。”

    段凌烟点点头,“这个道理你明白,外面那些人都明白,我可没有怪责公子的权利,再说这世子之争咱们在旁看看就好,切不可卷进去!”

    侍婢一脸的认可,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得道,“夫人,明日便是试剑大会了,可是五公主还是不见踪影,奴瞧着五公主必定是出了什么事端,这要如何是好……”

    说起此事段凌烟面色便是一沉,“若知道来一趟淮阴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我可不接这差事,五公主当然要继续找,若一直找不出……呵,那这回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侍婢面生忧色,“若王上真的责怪夫人,王后可会帮忙?”

    “帮忙?!”段凌烟冷笑一声,双眸微眯,慵懒风情之中又夹杂了两分讽刺,“王后姐姐可不是从前的王后姐姐,这一回她必定是站在公子和公主嫡母那一边的,她要母仪天下,为了这几番事端拿捏踩踏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帮咱们?”

    侍婢眉心一跳,“那我们如何是好……”

    段凌烟眼底生出两分兴味,语气也意味深长许多,“别怕,话虽这样说,可比起我们,王后还会有更棘手的对手,明面之上,她还得拉拢着我们……”

    侍婢闻言微微松口气,还未说话却听到外头隐有人声。

    段凌烟眉头微挑,“谁来了?”

    侍婢忙起身出去看,待回来时身后便跟了一人。

    “夫人,是九公主来给您请安啦!”

    凤念依着一身淡青宫裙,面上不施脂粉,本就清秀的面容越发清绝出尘,逆着外头的光线走进来之时让段凌烟看的双眸微眯,她唇角微牵,身子坐起来朝凤念依伸出手,“念依来啦,快过来,这两日忙的晕了头,都不知你过得好不好。”

    凤念依闻言面生两分惶恐,走到段凌烟身前还是朝她行了一礼,“给夫人请安。”

    她这中规中矩又战战兢兢的样子取悦了段凌烟,段凌烟一把将凤念依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凤念依有些局促的坐着,语气低弱的道,“听闻四哥的事念依一直十分不安,本想早些过来看看,可昨夜夫人是在太过忙碌,这才此刻过来。”

    段凌烟面上薄笑一消,眉宇之间疲累之色骤现,“哎,说起来真的……四公子平日里那般好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会死在赌坊那等地方,消息已送回去了,你四哥的遗骸今日便会启程送去巴陵,这事也怪我,若是一直看着他不让他出去也不会……”

    凤念依立刻抬起头,“夫人身份不便,自不能时刻拘着四哥,此事不干夫人的事。”

    段凌烟面生两分欣慰,“九公主心地善良自然这样想的,可别人只怕就……你七哥眼下也满心内疚,若非是他叫了你四哥过去,也不会出这等事,你五姐还未找到,你三姐又是那般模样,我当真是心力憔悴,幸而明日便是试剑大会……”

    日便是试剑大会……”

    凤念依眉头一皱,“五姐她不会出事了吧?”

    段凌烟又是一阵苦笑,“我也不知道,可是这时间太长了,若是她一时任性出去玩耍便罢,若不是,那可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

    凤念依轻叹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段凌烟上下打量了凤念依两眼,轻呼出口气去,“念依虽然年纪比你五姐小了两岁,却是十分明事理,生的也是如此花容月貌,此番乱事太多,等回了巴陵我定会让王上多注意你,你自己也要争气才好。”

    凤念依一愣,随即面上生出两分慌乱,“夫人……我……”

    段凌烟一把握住她局促不安的手,“你是蜀国公主,要早些为自己谋算,有我帮你,你害怕什么?你的姐姐妹妹们可不像你这样与世无争,我就是看重了你性子好此番才带了你来,多出来看看增长见识,对你有好处,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刘美人啊。”

    凤念依抿了抿唇,表情僵硬的低下了头。

    “多,多谢夫人……”

    段凌烟满意的拍了拍凤念依的手,唇角的笑意分外亲和。

    蜀国四公子之死让段凌烟惶惶不安,亦让洛舜华如同惊弓之鸟,到底是在他的地界儿出的事,更何况还有五公主凤念景的事悬在他头顶。

    因为如此,在四公子的棺椁丧仪上洛舜华也是格外的卖力,午时刚过便准备妥当,护送四公子灵柩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巴陵出发,出来之时还是天之骄子,回去的时候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世道无常,谁都不知下一刻会有什么生死转变!

    消息传来踏雪院的时候朝夕正在弹琴……

    琴音袅袅,是不知名的古曲,因是朝夕说过这琴一响就要死人,因此子荨一见朝夕弹琴便下意识的紧张,可听着这曲调心神不知不觉便被引向了古曲的意境之中,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朝夕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而她竟然独自站了小半个时辰有余,动了动脚步,连腿都站麻了,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子荨这才上前去。

    “公主,四公子的棺椁被送去巴陵了!”

    朝夕的指尖还落在那琴弦上,目光也看着琴弦不曾离开,闻言微一点头,“一国公子不可能葬身他处,淮阴亦没有他的封地,总是要早些回巴陵的。”

    子荨眉头一挑,“公主,您怎的一点都不关心一下,便是面子上也要……”

    朝夕轻拨琴弦,“这位四公子,我倒是有印象的。”

    子荨“哦”一声,“公主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朝夕低着头,窗外的明光流泻而入,直洒在她侧影上,她半面脸沉在阴影之中,子荨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她不急不缓的道,“母后死后,他是第一个向我们兄妹发难的,他的母亲彼时也是一位夫人,他跟着他娘一起出现,将母后最爱的一间水榭一把火烧尽,我们兄妹差点被烧死在其中,后来,王宫内外皆言我是妖物,这位四公子还曾带着侍从要把我推进井里,那个时候,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子荨听呆了,片刻之后回过神眼眶猛地一红,“公主那时候一定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