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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景兰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沈婉又道:“陆成泽可真高看你这个阿姐呀,若是他没什么出息和能耐,叫你回陆家去夺回你娘被陆氏族人侵占的陪嫁,那不是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么?”

    景兰:“他说,他去年中了举,南直隶第七名。”

    沈婉听了一惊,同时美眸发亮:“十五岁中举,果然有些出息,也难怪他敢来认你,叫你回陆家,为你娘讨回被陆氏族人侵占的陪嫁了。别说陆家了,就算我们沈家,也没出过这样的读书种子,十五岁就中举,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一来,我倒可以放手让你回陆家去为讨回原本属于你和陆成泽的东西。”

    景兰又说:“只是我还要回清溪村见一见林家的人,求证了,我才能安心,跟着陆成泽回去。”

    沈婉道:“谨慎些也好,晓得了真相,晓得了谁是你真正的爹娘,晓得了你究竟姓什么,你才能放手去做事。明日你自去吧,我依旧叫平安和平富陪你去,只是,你就这么回去,林家人能跟你说真相么?”

    “平安和平富就不用去了,我的身世还是越少人晓得越好。还有,林妈妈和陆成泽明日要随我一起去,故而你不用为我担心。对了,他们让我去下晌去的那间道观接他们。”

    “也好,说起那道观,我才明白为何下晌我派那么多小厮去找你,却找不到你。那里很是僻静,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婉婉,让你担心了。”

    “晓得我为你担心就好,我的一颗心时刻在你身上,你以后成了陆家小姐了,可别负了我就好。”

    景兰就站起来,走前一步,去把坐在罗汉榻上的沈婉抱住,俯首,凝注着沈婉的眸子,柔声道:“你别胡思乱想,等我回去把该办的事情办了,以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座宅子,带着你和君珮,咱们便去隐居,再不在这俗世红尘中打滚。”

    这是景兰头一次对沈婉说出将来的打算,还如此明确,还要她带上女儿,三个人一起去隐居。

    沈婉听了满心欢喜,抱住景兰的腰,将头搁在她胸口,喜滋滋答应:“好,都依你。”

    两人的身影印在窗纸上,外面某处角落里有一人探出头来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缩回黑暗中。

    次日景兰起来,吃了早饭,便过去向沈婉辞行。

    沈婉见她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就让她拿下来,自己解开亲自看了,又去拿了一瓶仁丹,一盒子丸药出来给她放进包袱里,重新将包袱打起,这才说:“这里头的药是这暑天出行必备的各种药,清溪村虽离金陵不远,可这路上还是要防着中暑。你回去之后,求证了,早日回来。”

    季兰答应了,道:“我两三日之内就会回来,勿要为我担心。”

    沈婉点头,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出去,走去二楼,凭窗远眺,见她穿过一重重的天井,最终看不见她身影了,这才收回视线。

    景兰到外院,去外面街头租了一辆马车去了昨日那道观。

    到的时候,林妈妈和陆成泽都在,陆成泽还背着一个看来挺沉的小包袱。

    于是,景兰就让他们上车来,让车夫把车赶去栖霞山下的清溪村。

    仅仅一个多时辰之后,景兰等人坐着的马车就到了清溪村口,三人下车,景兰让车夫在此等着。若是今日不回,那就请他在村里的农家暂歇一日,给他四两银子租车的钱。这可比他赶车两日多出来二两银子,车夫忙不迭地答应了。

    景兰在前面带着陆成泽和林妈妈,熟门熟路地走去清溪村林家,曾经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家。

    犹记得当年离开清溪村时,她还是个瘦小的黄毛丫头,那个时候坐在沈家的马车上,离绿树清溪环绕的村子越来越远,她还无比伤感。

    这些年来,虽然人在外面,但夜深人静时,她会不由自主想起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想起这里清苦却宁静的田园生活,还有祖母,爹娘,弟弟阿山和阿果。当年离开之时,她还以为自己要八年之后才能回到这个小村庄跟家人团聚。

    哪想到,如今才过了三年她就回来了,还是自由身,还有了相爱的人,还有了生存的资本和本领。

    更不曾想到,她会带着陆成泽和林妈妈来向林家夫妇求证一事,她是不是他们捡的孩子,他们是不是有半块玉佩,上面雕刻着“景兰”两个字,可否跟林妈妈手里的那雕刻了“陆氏”两个字的半块玉佩对上。

    第117章

    当景兰出现在林家人面前, 他们一霎时都呆住了, 还是阿山最先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兴奋地喊:“阿姐, 你回来了啊?”

    三年不见,阿山也长高了不少, 不过, 还是没有景兰高。

    景兰摸了摸他的头, 笑着点头:“对, 我回来看看你们。”

    紧跟着过来的是谢氏,她笑望着景兰,眼睛里包着泪,上上下下打量景兰,继而上前来抱着她,哽咽道:“阿兰……我的阿兰……”

    景兰的祖母高氏牵着阿果也过来了, 站在景兰身边欢喜地问她是不是回家来看望家里人的,还问她住几天才回沈家。

    只有林根生没过来, 他站在屋门口,看的却是景兰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

    一个少年公子, 以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很显然, 他们是跟着景兰一起到林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根生看见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竟然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判断, 景兰一定不是单纯回来看望家里人的,就是不知道她这一趟回来会给家里带来祸还是带来福。

    景兰在喊过祖母,还有她娘, 招呼过阿山和阿果之后,就转身叫身后的陆成泽和林妈妈过来,一起进屋去。

    高氏和谢氏自然要问他们是谁。

    景兰便向她们介绍了陆成泽和林妈妈的身份,说他们此行跟自己来是有事情要向林家人打听的。

    她也向陆成泽和林妈妈介绍了高氏和谢氏,以及阿山和阿果。

    虽然不知道陆家的公子和这个老妇来打听什么,但高氏和谢氏还是热情地请两人进屋去坐着歇一歇喝点水再说话。

    在屋门口,景兰看到了便宜爹,见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并无什么见到自己后欢喜的神色,景兰硬着头皮喊了他一声:“爹。”

    林根生“嗯”了一声,头一句就问她:“你这回来是经你主子准许的么?”

    景兰怔了怔,本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是自由身,后来又不想说了,便点点头含混说是。

    谢氏见丈夫堵在门口问景兰的话,本来欢欢喜喜的气氛一下有些僵,就赶忙上去推着他进屋,说女儿回来了,还来了客人,进屋去坐下。

    景兰等人在林家堂屋的木桌子边坐下,谢氏去拿了些碗出来,给景兰等人倒了瓷壶里的凉开水喝。

    一路行来,虽然是坐的马车,天热,景兰等人也是渴了,就端起水喝起来。

    喝完水,不等景兰开口说话,林根生就冷硬地问景兰,跟着他一起来的少年和老妇是来做什么的。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林妈妈就说话了。

    她看向林根生问:“根生,你不认识我了么?”

    听她说话的语气,林根生更加疑惑了,问林妈妈到底是谁。

    林妈妈说自己小时候还跟父亲去山阳镇跟他一起玩,有一次,两人偷拿了林家豆腐作坊的两块豆腐去换糖……

    “你是……是阿桃姐?”林根生终于想起来了小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在山阳镇,他爹还在的时候,他五六岁,跟远房堂伯父的女儿叫阿桃的一起玩。有一次的确是两人偷了家里豆腐作坊的两块豆腐去换糖吃。最后被他爹发现了,阿桃只是被堂伯父骂了一顿,而他却被其父揍了一顿。

    原先,他堂伯父一家人在山阳镇附近的村里当雇农,帮大户人家种田为生。

    后来,在他七八岁时,堂伯父一家人去了金陵城讨生活,之后这几十年,他就再也没见过堂伯父一家人,以及阿桃这个远房堂姐。

    算起来,两人至少有三十年未见了。

    怪不得他刚才见到林妈妈总觉得眼熟,但细想又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很显老的老妇人竟然是自己三十年未见的堂姐阿桃,林根生有些激动,他赶忙向其母,其妻,介绍林妈妈是谁。

    高氏和谢氏听林根生如此说,也是很高兴,林根生让谢氏去把家里的咸鱼和腌肉各拿一块出来蒸上,中午好待客。

    并让阿山和阿果等人来叫她姑姑。

    林妈妈对于阿山和阿果叫她姑姑坦然受之,对于景兰叫她姑姑,却是不敢当,让景兰千万不要这样叫。

    林根生在一旁见状就直接问林妈妈为何景兰不能喊她姑姑。

    林妈妈从自己背着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包糖给阿山和阿果,叫他们拿着这糖出去玩儿。

    等两个孩子拿了糖块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她这才对林根生说:“十五六年前,你们还在山阳镇开豆腐作坊时,那个篮子是我放在你们家门前的,篮子里的孩儿就是景兰,我还在她的襁褓里放了半块白玉,上面簪刻着景兰两个字。”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但林根生,就连高氏,都瞪大了眼,满脸惊色地看向林妈妈,林根生结结巴巴地说:“原来……原来是阿姐……”

    林妈妈继续说:“当年,我虽跟你们没来往,可是我服侍的主人家里有老家在山阳镇的仆妇,我便时常向她打听林家的事情,晓得你成了亲之后好几年没有子嗣。恰巧,我服侍的主人家有个孩儿没法养在跟前,我就把这孩儿放篮子里,提着来山阳镇放在你们家门前……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我家主人的孩儿平安长大,还长这么大了……”

    林根生见林妈妈当着景兰说出来这些事,便猜想景兰应该在来之前就听过林妈妈说过这些话,不然她也不会听着林妈妈说关于她身世的事情,一副平淡无波的表情。

    虽然景兰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到底养了这么多年,如今要改姓,认别人当爹娘,林根生还是有点儿不舍得。

    尽管这种不舍得大部分是觉得亏了,替别人养大了孩子。

    想到此,林根生不免有点儿生气,便说:“阿姐,你可否跟我说一说,景兰她亲生爹娘是谁?为何十五六年前要扔了景兰,如今又要找回去。他们这样做,不是让我们白辛苦了一场了么?”

    “根生,景兰姓陆,十五六年前她娘也是不得已才那样做。你们辛苦一场,陆家人会给你们补偿。”说到此,她向林根生介绍,“这位公子就是景兰的阿弟,成泽,他这一次来,是特意向你们道谢的。”

    陆成泽站起来向林根生拱手一礼,道:“这些年来,承蒙你们含辛茹苦带大我阿姐,我,以及陆家人都感激不尽。为表谢意,我这里有些银子还请你们收下。”

    说完,他把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二十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这里有二百两银子,聊表谢意。”陆成泽客气道。

    看到桌上二百两雪花银,林根生的眼睛一下子就发亮了,他随即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地看向陆成泽说:“这谢礼足可见陆家人的诚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正要把银子全部揽到自己跟前时,林妈妈说话了,她说:“根生,烦劳你把捡到景兰时,她那块襁褓里的半块刻着‘景兰’两字的玉佩拿出来给小公子看一看。”

    “那块玉佩,我叫孩儿她娘收着的,我这就去叫她拿出来。”林根生忙道,他认为陆家来的小公子要看到了半块玉佩才放心认景兰,所以急急忙忙走出屋,去了厨房。

    厨房里,谢氏正忙着把洗干净的咸鱼和腌肉放到蒸笼上蒸,两个孩子,阿山和阿果在厨房外面一边吃糖块一边玩儿。

    林根生走进去,就叫她暂时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去把她收起来的当初捡到景兰的时候,包袱里的那半块玉佩拿出来。

    谢氏一听,就警觉起来,问他拿玉佩出来干什么,难道是要拿去典当,还说无论如何那半块玉佩不能当,以后有一天要把这玉佩给景兰的。

    林根生便对她说了实话,那就是景兰的亲弟弟上门了,原来景兰当初是他堂姐放到自家门口的,景兰姓陆,是金陵大户人家的女儿。陆家给了二百两银子做补偿,看了那块能证明景兰身份的玉佩,那二百两银子就属于林家了。有了这二百两银子,林家就发达了,不但可以建起砖瓦房,还有钱买田买地,就是阿山以后娶媳妇的钱也有了。

    他笑着感叹说:“没想到阿兰这趟回来是跟咱们带财来的。”

    谢氏听了他的话却宛如天打雷劈一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根生不耐烦了,推她一把,催她别磨蹭了,去把那半块玉佩拿出来给人家陆家公子,人家看过了,那二百两雪花银就是林家的了。

    谢氏回过神来,哭了,哽咽道:“可阿兰就是别人家的了啊……就是个小猫小狗养这么多年,也舍不得,更何况……”

    林根生急切地劝她道:“咱家亲生的孩儿是阿山和阿果,阿兰不是,难不成你还想留着她,让她嫁给隔壁那个阿虎?你要真为她好,就该收了泪,欢欢喜喜地劝她回陆家去。她回了大户人家,做了富家小姐,以后嫁的人可比阿虎不知强多少。如此一来,对咱们家也好,对她也好,你可别哭哭啼啼地把这事情搅黄了。”

    谢氏听了他这番话,想想似乎说得也在理。

    天底下当娘的都想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如果景兰回去陆家,能过得好,她就算再舍不得景兰,也得放手。

    于是,谢氏拿腰间系着的围腰擦了眼泪,哀伤道:“……我这就去把那半块玉佩拿出来给那陆家的公子看。”

    第118章

    “陆公子, 这就是那块玉佩。”谢氏把一块红布包着的半块玉佩拿出来递给陆成泽。

    陆成泽接过去,从怀里掏出来林妈妈给他的另外半块玉佩, 然后把两块玉佩放桌子上, 拼在一起。

    “阿姐,你看。”他指着桌子上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的玉佩对景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