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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反正说都已经说了,还能怎么样,现在宋嘉禾只想回降舒院大睡一场。

    却说季恪简,他临时收到魏闳的邀请,请他去夜游青湖,宋老爷子还未归家,他便打算向宋老夫人说一声,顺道请安了。借住在府上,一夜不归,总要和长辈打个招呼。

    不想又遇见了宋嘉禾,一看气氛季恪简就觉不对劲,当即想避开。可不经意间对上小姑娘泪盈盈的眼,尤其是小姑娘在看见他之后,那一脸见到亲人的欢喜和依恋,让他的脚怎么也抬不起来。

    然后他就见可怜兮兮的小姑娘乳燕归巢一般扑过来,他不仅没有躲开还鬼使神差伸手接住了。

    被扑了个满怀的季恪简懵了,怀里软绵绵,暖洋洋的身体让他霎时元神归位,就见宋子谏铁青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季恪简,“……”

    第36章

    闻着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松香,所有的委屈就像是决堤的江水找到了缺口,喷薄而出,一泻千里。宋嘉禾嚎啕大哭,哭得好像个小孩,一边揪着季恪简的衣服哭一边喊表哥。

    季恪简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刺刺的钝钝的难受起来。

    低头看着伏在胸口的黑黝黝脑袋,季恪简心情是难以描述的微妙,他能感觉到小姑娘对他的依赖,发自肺腑。季恪简眸色微微一沉。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痛哭声,季恪简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还没沾到衣服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劲还不小。

    季恪简一抬头就对上宋子谏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的目光,视线跟刀子似的。

    被当成了登徒子的季恪简也很无奈,小姑娘都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了,他能怎么办,难道避开让她扑空摔一跤吗?

    宋子谏一手抓着季恪简的手甩开,另一手抓着宋嘉禾的后背将她拉出来。

    宋嘉禾是拒绝的,可那力道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硬生生被拉出来的宋嘉禾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她还没跟表哥诉委屈呢,可在看清宋子谏那张晦暗如墨的脸后,噗一声,愤怒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泡,消失的无影无踪。

    飞到九霄云外的理智瞬间回笼,宋嘉禾一寸一寸的抬头,浑身的关节彷佛生了锈。

    望着惊恐的宋嘉禾,不知怎么的,季恪简有点想笑,他清咳一声掩饰了过去。眼见她脸色逐渐发僵发青,季恪简又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就此晕过去。

    这一刻,宋嘉禾真的在考虑自己晕过去会不会更好一点。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这么尴尬过。

    她竟然对一个可以用陌生二字来形容的男子投怀送抱了!

    投怀送抱了!

    抱了!

    浑身的血液争先恐后的冲到脸上,宋嘉禾觉得自己头顶能冒烟,脸能烙鸡蛋。

    季恪简就见小姑娘脸红的如同苹果,白嫩嫩的耳朵更是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局促的站在那儿,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宋子谏伸手将宋嘉禾拉到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季恪简。

    季恪简整了整神色,恢复了翩翩有礼的模样,“禾表妹下次走路当心些,若是摔着就不好了。”

    宋嘉禾睫毛轻轻一颤,瞬间了然他的意思。她这次只是不小心摔到了他身上,绝不是‘投怀送抱’。

    这事若没人看见,当事人不当回事就只是个笑谈,最怕被人瞧了去又宣扬开。那么这个解释总比她主动那个啥的好,虽然听着也挺有心机的。

    不小心摔进人怀里什么的,都是老掉牙的桥段了。

    越想宋嘉禾的脸越烫,她懊恼的扒了一把头发,她怎么会脑子一抽,就把从前和现实弄混了。

    季恪简看一眼抱着脑袋的宋嘉禾,忍着笑对宋子谏点了点头。

    宋子谏拱手回礼。

    季恪简便抬脚离开。

    走出了一段路的季恪简忽然顿足,望一眼周围,突然笑了下,调转脚步继续去温安院。

    他的小厮泉文摸了摸脑袋,他刚刚见自家公子方向错了,不过想着他可能有什么其他安排,遂不敢多言。

    哪像想他是真的走错路了,看来刚刚那回事,对公子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其实姑娘家不小心‘崴脚’摔过来这种戏码,公子一年能遇上好几回。可公子亲手接住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尤其表姑娘这不是摔,而是奔放的直接扑了过来。

    泉文都想给表姑娘竖个大拇指,厉害了!

    且说留在原地的宋嘉禾兄妹,季恪简一走,宋嘉禾就忍不住捂着脸蹲了下去,恨不得挖条缝就地掩埋了自己。

    宋子谏眉头一阵乱跳,想说什么又无从开口,这种事他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唯一差可告慰的就是没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宋子谏放缓了声音道:“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他得检查下还没有其他人看见了。

    宋嘉禾略感诧异地看着宋子谏,二哥竟然没有教训自己,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事混账,往严重了说那是有辱门楣的。

    宋子谏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六妹的确胡闹了,不过宋子谏觉得她可能是伤心的糊涂了。加上因为沉香院那一闹,宋子谏正对她满心愧疚,哪里舍得骂她。

    “你也别担心,这事二哥会处理好。”宋子谏顿了顿,“不过下不为例,再难过也不能乱……”扑人!

    宋嘉禾咬着下唇,满脸羞愧的点了点头,声音低如蚊讷,“谢谢二哥。”

    宋子谏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先走。

    宋嘉禾对他福了福身,低头快步离开。

    另一厢,宋铭、林氏和宋嘉卉三人沉默无言的坐在正屋内。

    落针可闻的寂静让宋嘉卉满心不安,她不适的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犹如一百只蚂蚁在爬,可她根本不敢大动。惟恐惹来宋铭的注意力。

    林氏瘫坐在椅子上,一半身子犹如在火力烤另一半则被浸在了冰水里。她眼前都是泪盈眉睫的宋嘉禾,耳边全是她含泪带泣的控诉。

    其实林氏心里明白,在两个女儿之间,她的确更偏爱大女儿一些。

    宋子谏是她第一个孩子,可宋子谏满月后就被宋老夫人抱走了,她只能每天看几眼。

    说起来,卉儿才像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翻身坐爬。卉儿长牙日日夜夜的哭,她就陪着她哭。卉儿八个月就会喊娘,她当场激动的哭了出来。

    在卉儿身上,她才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一个母亲的酸甜苦辣。这是其他孩子都没有的,宋嘉禾是宋老夫人养大的,两个小儿子更多的是奶娘在照顾。

    尤其卉儿打小就爱腻着她,爱向她撒娇,她如何能不偏爱卉儿几分。后来几个孩子越长越大,卉儿容貌和资质都比不得兄弟姐妹几个出色,为此常常难过,她就更偏疼几分。

    小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又打小就聪慧,她乖巧懂事愿意让着姐姐,林氏十分欣慰。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委屈了小女儿,所以会补偿小女儿,她以为小女儿不计较的。

    直到今天林氏才知道,原来小女儿一直都在怨她。

    林氏整个人都乱了。

    宋铭将茶杯放在案几上,‘嗒’一声脆响引得林氏和宋嘉卉都看了过来。

    宋嘉卉神色来回变幻不定,心都跳到嗓子眼处了。

    林氏则是茫然无措的看着宋铭。

    宋铭开口,“嘉卉。”

    宋嘉卉颤了颤,双手紧紧的揪着手里的帕子。

    “你已经十五岁,马上就要行及笄礼。早就过了通过无理取闹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年纪。”

    宋嘉卉涨红了脸。

    “以后没人会继续惯着你,就是你娘都不行。”

    宋嘉卉的脸刹那间褪尽了血色,失声叫道,“爹!”她又急急忙忙去看林氏,“娘!”

    “叫天王老子都没用!”宋铭嘴角一沉,“以后说话做事前,先想想道理而不是觉得有你娘做靠山,你就能肆无忌惮,你娘护不了你一辈子。”

    宋嘉卉怔愣当场。

    宋铭看向林氏,林氏被他看的心惊胆战,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要是真疼嘉卉,就别再继续惯着她。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她和谁关系好了。一个合不来可能是性格不和,两个合不来,三个合不来,都合不来,那就得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了。自家人都处成这样,日后出阁婆家人难道还能比自己家人更和气?就算是低嫁,对方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

    宋铭看着似有感触的林氏,“你狠不下心,就让母亲让谢嬷嬷来教。”

    林氏唯唯点头。

    宋嘉卉起先听得一肚子火,谁稀罕和他们关系好了,可一听低嫁,她心都凉了,她为什么要低嫁!

    “至于暖暖那。”

    “我会好好补偿她,我会补偿她的。”林氏急急忙忙的截过话头,一连说了两遍,惟恐宋铭不信她。

    宋铭默了默,类似的话,他已经听到不只一次的了,他相信现在的林氏是真的想弥补,但再遇上两个女儿起了冲突她会怎么做,宋铭心里也没底,偏掉的心哪是这么容易拉回来的。

    他多留心看着,就算林氏还偏心大女儿,总不会再叫小女儿受委屈了。

    不过想补偿总比不补偿的好,遂宋铭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会看着。五个孩子里,我们做父母的最亏欠的是她。”

    林氏无地自容的低下头。

    宋铭看她一眼后,起身离开。

    才踏出门,宋铭就听见宋嘉卉的嚎啕大哭之声。

    宋铭轻轻一摇头,出了沉香院,就见步履匆匆的宋子谏迎面走来,神色十分严峻。

    宋铭一敛神色。

    宋子谏对宋铭耳语一番。

    听罢,宋铭微微一眯眼,小女儿打小就没让人操心过,这一下子倒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就那几个人?”

    宋子谏点头,当时园子里还有两个扫地的丫鬟和婆子,别的倒没了。只是几个下人,倒也不碍事,这种事除非当场叫破引来了人,事后就算她们说出去,也能当成造谣处置了。

    宋铭略一颔首,忽尔挥手让随从退后,方问,“你瞧着暖暖对承礼是那个意思?”

    宋子谏顿了下,默默的点了点头。要不谁不扑就扑季恪简,人伤心之下寻求安慰,自是要找信赖亲近之人,只是,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不只宋嘉禾行为奇怪,季恪简也怪里怪气,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父亲,您?”宋子谏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顿时吓了一跳。父亲不会是想让小妹如意吧,可魏家那边怎么办?

    宋铭看他一眼,笑了笑,“你找机会探探承礼的口风。”

    宋子谏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想起宋嘉禾扑在季恪简怀里哭的样子,全部化成了一个好字。

    “时辰差不多了,你去收拾下出门吧。”魏闳不只邀请了季恪简,也邀请了宋子谏。

    宋子谏行礼告退。

    宋铭想了想,抬脚迈向降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