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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杨远桥淡淡道:“我约了人吃酒,换件衣裳就走,夜饭不回来吃,你跟妡儿吃吧。”

    “嗯,”张氏低声应着,从橱里取出玉带白的直缀,缀着羊脂玉的宝蓝色腰带,再配两只石青色香囊,伺候着杨远桥穿戴好,因想起那把折扇,便道:“妡儿还小,老爷要不喜欢那扇子就不用带,别纵着她。”

    杨远桥唇间露一丝浅笑,“你把妡儿教得很好。”

    这还是杨远桥头一次夸她。

    张氏微愣,手足便有些无措,“妾身,妾身应该的。”说话时,脸庞因局促而呈现出粉色的云霞,双唇不安地抿了抿,水嫩欲滴。

    成亲十多年却还如刚见面时候那般的羞涩不安。

    杨远桥心头一荡,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这可是大白天,而且闺女就在外间……张氏圆睁了双眼,支吾道:“老爷,别……”

    杨远桥越发兴起,将她抵在墙边亲了个痛快才不情愿地松开,“今天是鬼节,我会早点回来……夜里早点安歇。”说罢,对着床头花梨木底座的穿衣镜整整松垮的衣领,阔步走出去。

    张氏傻傻地站着,片刻回过神来,摸摸滚烫到几乎燃烧起来的脸颊,到净房拧了条棉布帕子擦了两把,才觉得舒缓了些。

    杨远桥正站在杨妡身后看她写信。

    杨妡本是非常坦然,可有这么个人看着,一来怕信的内容不妥当,二来怕字迹露馅,手腕稍犹豫,笔端便呈凝涩之势。

    杨远桥笑了笑,迈步走开,等杨妡写完,才道:“颜体字大气端庄,柳体字柔美灵秀,两者习其一便可,我瞧你的字形似颜体骨若柳体,反而□□尽失。”

    杨妡红着脸解释,“先前姐妹们一道跟着夫子习《颜勤礼碑》,后来夫子辞馆,我觉得柳体字不错,就自己照着临帖。要不以后我还接着临颜体字好了?”

    杨远桥点点头,“刚学写字,切忌贪多嚼不烂,先专心学会一种再学别的。”

    “谢谢爹爹教导!”杨妡娇憨一笑,见墨迹已干,仔细叠好递给杨远桥,仰了头切切地问:“这两天就送出去,爹爹可别忘了。”

    信是给方元大师的。

    上面写着自打上次听过大师教诲,杨妡已经尽心尽力去做,但最近家里不□□宁,又说长辈要请人看风水批八字,各种事情让她没法静心思索,求问大师如何才能保持平常心顺应天命。

    就这么点家常事,有什么紧要的,还如此郑重地嘱托?

    杨远桥失笑,低头瞧见女儿娇俏的神态还有那双乌漆漆的闪动着热切期盼的眼眸,顿觉心软如水,手指点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道:“爹这就叫人去送。”侧头睃一眼张氏,低声道:“我去了。”

    杨妡送杨远桥出门,回头瞧见张氏颜若桃花的粉面,心里有几分明了,却又不便说破。唤丫鬟进来将笔墨收拾了,又吩咐人把各样物品一一送出去。

    几人都有回礼,多是笔墨等文具,就属杨远山回礼最重,给了她一只翡翠雕成的荷叶笔洗。

    杨峼则回给她半包芝麻糖。

    很显然并没想到她会送礼,没什么可回的便随手包了半包糖。

    不过既然能想着回礼,就说明他并非不同情理之人。

    杨妡掰下一小块,正要往嘴里放,张氏上前一把打落,“他送的东西你也敢吃……在你之前我还怀过一胎,有次在松鹤院,杨峼端给我一碗汤,当时我嫁过来没多久,还想着跟两个孩子亲热亲热……可从松鹤院回来肚子就开始疼,太医说是沾了附子粉,保胎药吃了两个月终是没留住。你爹说我既知有孕就不应再用妆粉,我那会年轻本来就不爱涂脂抹粉,再者我稍懂医理,哪里不知道附子粉能致滑胎。”

    杨妡愕然,“是那碗汤?”

    张氏苦涩地笑笑,“谁知道?你爹说我不当心,老夫人倒是吩咐查,最后推出个小丫头顶了罪。反正自那以后,我没沾过那兄妹俩的东西,他们也没往这边送过,一直相安无事。”

    杨妡想起几次见到杨峼时,他清俊冷漠的模样。难怪杨峼对她从来不亲近,原来还有这么段往事。

    可那会儿,杨峼不过五六岁,五六岁就有这种心计害人?

    杨妡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瞧着面前的芝麻糖,默默地叹口气。

    突兀地,一个念头猛地浮上心头,会不会是她?

    第21章 姨娘

    转过天,杨妡给魏氏请过安,刚走出松鹤院,迎面遇到了杨峼。

    杨峼穿灰蓝色道袍,发间别根拙朴的竹木簪,长身玉立,清俊的脸庞薄唇紧抿,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见到杨妡,他习惯性地勾勾唇角扯出抹浅笑,便要擦肩而过。

    “三哥,”杨妡唤住他,行个礼问道:“多谢您送的芝麻糖,不知是从哪儿买的?”

    杨峼立刻提高了警惕,谨慎地回答:“在棉花胡同,书院旁边的一家铺子。怎么?”

    “很好吃,不太甜但是很酥,铺子里有没有别的口味?我想请三哥带点花生糖还有核桃粘。”杨妡含笑回答,又补充道,“要是没有就算了。”

    杨峼不意她会有这样的要求,惊讶地看过去。

    她穿件很平常的水粉色袄子,梳着双环髻,鬓边戴朵式样新巧的粉色绢花,笑容甜美干净,娇嫩得如同三月枝头的初初绽开的桃花。

    一双眼眸宛若山涧清泉,清澈明净,就这么认真专注地等待他的回答。

    杨峼一时竟找不出借口回绝,仓促回答道:“我去看看,要是有就带回来。”

    杨妡笑着道谢,又福了福才往晴空阁去。

    她仔细考虑过,杨家迟早得分家,二房院肯定要落在杨峼手里。杨远桥要是能活得久,可以稍微护着张氏,要是不能的话,张氏就得在杨峼手下讨生活。

    几次见面,她并不觉得杨峼是那般狠毒心肠的人,或者说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不屑于内宅这些腌臜龌龊。

    所以,她想试着改善一下与杨峼的关系。

    张氏想得却是,杨妡没有同胞兄弟,以后在婆家受了欺负,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如果真能跟杨峼处得好,至少也有人帮忙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