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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如今她已被郁家赶出来好几日了,在怀云镇上时,她做下的事儿不知被那个杀千刀的说了出去,如今外头的人见了她就指指点点,丁氏也回谢家村去过两次,但都被赶了出来,无奈之下,丁氏只得离开了镇上,茫然间,她想起了有今日这一出,就是那两个嫂子挑拨她的,这一下,仿若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怒火冲冲的就往大古镇赶去。

    而等郁桂舟收到了信时,距离当初那事过了快两旬左右了,虽说离家远,但郁桂舟对谢荣肚子里的孩子何时出生还是大概能推算到的,依他的推算,便该是再过十日左右才能收到信的。

    这封信,早了点。

    郁桂舟迫不及待的拆了信,一字一行的读下去,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座峰,一直期盼着能得二房帮助的郁言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咋了,可是家里出了何事?”

    正谈书论道的白晖几人也看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们把该拜访的已拜访完毕,还得了不少消息,如今正窝在府中闭门苦读,这些日子下来,收获颇丰。

    郁桂舟抿着阅完,道:“小荣给我生了个儿子。”

    “这是喜事啊。”

    “就是就是,大喜。”

    “郁兄,快别看了,嫂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咱们快出去大吃一顿庆贺庆贺。”

    郁言也没好气的看着他:“生儿子是大喜事,你瞧瞧你的样子,活像生了儿子你不高兴一般?”若是他和陈蕊有个儿子,只怕他现在早就笑醒了才是。

    郁桂舟看他们喜气洋洋的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声:“我娘,被我爹给休了。”

    “啥?”

    先前还笑着的人一下僵住了。

    郁兄说了啥,方才没听清呢?

    “我说,我娘被我爹给休了,”郁桂舟只得加重了语气,顺便还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他在外头拼死苦读,家里的人就一个劲的给他拖后腿,连婚书都敢签,且事先不打探清楚男方家境,人品,样貌等等如何便盖手印,这哪是对亲闺女,这分明就是对仇人呢!

    这下,一圈人都听清楚了,却更是不可思议,姚公子直接爽快,一把坐到郁桂舟旁边,拍着他的肩问道:“休妻做何啊,这一把年纪了?”

    他们世家里头的做法便是当家主母犯了错,送去家庙里头或者尼姑庵里头带发修行,若是犯的错大,那就不接回来,府里头再升一位主子来理事便是,倒是没有外头这般直接,闹什么休妻,世家得顾着两家的脸面,轻易不会损人不利己。

    郁桂舟便叹了口气儿,也不觉得有甚好隐瞒的,当下便道:“还记得上回宣和公子邀咱们去鹤楼里参加宴会时,席中那位胡公子说的话吗?”

    “记得啊,”离他最近的姚未突然一顿,不可思议的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郁兄,你是说……你是说那位胡公子说的就是你?”

    他们当时还在笑呢,笑人巴巴的跟读书人扯上干系,也不打听清楚人家到底是第几名,这还乱认亲戚不成,郁家谁不知道?

    但就是郁家他们谁都知道,反而还真的是郁家,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我觉得,你们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胡公子又是谁,他又说了什么吧?”这屋里,唯有郁五叔听得一头雾水。

    白晖看了眼郁桂舟,见他没反对,便和施越东一起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明白。谁知,郁言听完,顿时怒气腾腾的拍了拍桌:“舟哥儿,你爹当真休了那起子毒……你娘?”

    到底顾忌了郁桂舟,郁言没好直接说出毒妇二字,但心里却不知念叨了多少遍了,郁竹姐妹俩当年在淮南出的事儿,因为三房势单力薄,没办法强行做主,在郁言心里其实是很对不起姐妹俩的,这两年她们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不少,却又遇到了这样不靠谱的生母,若非这会在上淮,郁言连抽丁氏一巴掌的心思都有,管她是不是什么四嫂呢!

    郁桂舟沉重的点点头。

    对丁氏,他实在是觉得恨其不争,已经享受了比泰半人更优裕的生活,却依旧不懂得反省,不懂得从自己身上去找原因,只觉得人人都给了她委屈受一般。

    就她那些叫委屈,那别人还活不活?

    若她那些叫委屈,让她换成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看她愿意不?

    又想高高在上摆姿态,又想人人都来跪舔你,哪有那样大的脸,她到底又付出过多少?发生这事儿之前,郁桂舟还觉得她尚且有救,只现在来看,真真是无可救药。

    既然要往死里作,那边作吧,看她以后会不会后悔!

    把丁氏的事儿抛开,郁桂舟对儿子的降生真真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想着去翻阅古籍给刚出生的大胖小子取名儿,不过被郁五叔给阻止了。

    上头两层长辈,取名有他啥事?

    最终,郁桂舟听从了郁五叔的建议,选了个小名叫糯米,还写信回去表示那大名不急,等他过了会试回家再且讨论。

    忙里忙外的,时间一下就过了三月,万众期盼的会考终于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宝宝更晚了,实在是肚子疼,头疼,晚上吹空调还把我给冷醒了,好不容易盼到了降温,我却感冒了!!!!!!

    第143章 皇都之行(六)

    上淮之中, 分考场两处, 其一为皇城根脚下,其一为上淮城郊, □□月正是一年当中日头最旺盛的时候, 魏君便定下了考场地址,正是城郊那处林荫背后,逢夏季时,上淮里的贵人最是爱在这郊外的庄子上避避暑,听那山涧泉水溪溪,听林间林中鸟鸣,闻着百花盛开, 吃着美食, 喝着美酒,娇妻美婢在怀,当真人生一大幸事。

    当学子们听到考场定在这儿时也松了口气儿, 开恩科原就是一幸事, 但正逢秋老虎暴晒之际, 若还是沿袭往年一般在城内贡院科举,只怕三日未过, 就得抬出去泰半学子。

    对魏君体恤民情之举,学子们又是高歌称赞了一番。

    “这浮夸的,跟不要银子似的,”在去往考场的路上,白家这头出动了两架马车, 四公子一架,郁五叔和陈蕊一架,姚未和郁五叔两个给应试的三人送行,顺道在这城郊处住上几日,享受一番。

    在他们马车旁边,不时有路过的学子和马车,还时不时有夹杂着几句夸赞当今魏君英明神武、勤劳爱民,是一位难得的明君云云。

    对姚未的抱怨,郁桂舟只说了一句:“说话可不要银子的。”

    所以这夸夸怎么了,万一魏君微服出巡,就听到了这舒心话,一口气儿给听进了心里,那这学子不就一步登天了?

    还能这样的?

    姚未有些瞠目结舌,但又不得不承认,郁兄这话还是有几分歪理的。

    古来有帝王微服出巡与绝色佳人来一段情爱佳话,最终纳入宫中相守,成为宠妃,为何就不能有学子拍马屁拍到了帝王心坎上,一跃成为宠臣?

    郁桂舟暗笑。

    他方才其实是信口胡诌的。

    帝王旁的宠臣怎会一跃而上,便是朝中重臣也不会同意,当今魏君又不是个昏庸无能的,岂会让空有口舌之人当着宠臣?

    当然,若是帝王有那特殊癖好,见到美男,而这美男尚且还有几分学问的便又另当别论。

    白晖已经不忍直视姚公子的傻气儿,跳过他与郁、施二人商议起来:“二位兄台,此次咱们要携手合作了,愿意一曲惊天下!”

    郁桂舟、施越东对峙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严肃和正经,三人覆手,齐声道:“愿以一曲惊天下!”

    “不对,还有我呢!”被晾在一边的姚公子不干了,也跟着覆了手上来:“愿以一曲惊天下!”

    大比之年,涌进了五湖四海的各路举子,载着他们的豪情壮志,载着他们的权倾天下,载着他们的名扬四海,载着殷切期盼。

    考场的大门被缓慢合上,似乎还能听到里边庄重的钟声回荡,到大门被合上那一下发出的沉重声响时,所有人都不禁肃然起敬。

    熙熙攘攘,天下学子无不以此地为荣。

    芸芸众生,莫不忘从此地一跃青天上。

    这份豪情壮志,只有此时此地此刻才会蓦然而生,却会在心田里久久发芽。

    “你后悔吗?”陈锐靠在郁言肩上,问道。

    郁言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嘴边轻轻的溢出了叹息:“虽遗憾,却不悔,如今有你,有这份安定的日子,我此生已圆满,谈何论别的。”

    至于郁家的荣耀,在幼时也曾在他心尖徘徊过,只是后来他认命了,就想着平平凡凡与家人偏偶一方,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不谈荣耀加身,只求心无愧对,不被人欺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生为当世男儿,他自然也有那满腔热血,只是热血过后,便是渴求的平淡,至于那些改换门庭,就交由大侄儿去吧,他相信以郁桂舟的聪慧和圆滑,在这个世道上走得会比他远,想得也比他深,是最适合不过的人了。

    陈蕊带着帷冒,虽不见她表情,但从她脑袋蹭啊蹭的动作就表面她其实是很满意的,姚未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去看这对恩爱的男女,简直亮瞎了他一双狗眼。

    原本姚公子心里正冉冉升起了一股热血豪情,只是那几缕豪情在他心里一晃而过,便被这对“狗男女”无时无刻不在的甜言蜜语一下惊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什么豪情,什么热血,什么男儿当志强,通通长着翅膀飞了。

    姚公子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才对,只是目光移到那带着帷冒的女子身上时,一股凉意袭来,顿时就焉了。

    算了,老祖宗说过,非礼勿视,他是有品德的秀才公,不应该与他们计较才是。

    老祖宗还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凄凉孤独的被排挤走后,姚公子在密林处待了半晌,眼见送行的人都已恢复正常离开考场了,郁五叔两个还不见出来,他不由得伸头一看。

    那原地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我x,”竟然把他一个人抛下了!此时此刻,姚公子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考场里头,分了甲乙丙丁戊己庚七个号房,里边是历年来各科举子,年老者已是垂垂白发,年幼者,还未成年,郁桂舟似乎是所有好运气都用光了,此次分到的号房竟然是戊号房后头,也就是俗称的“臭号”一片。

    城郊这一片虽说挨着山林,山清水秀,空气流通,且那号房尾端还有一小块树林,过了后才是茅房,但委实架不住人多,浩浩荡荡的一个考场里数千者之多,还有驻守的各士兵、文书、大人等等。

    而戊号正是直冲冲的对着那茅房袭来的位置,可想而知对戊号尾端的学子来说,这一场科考应该是有多难。

    郁桂舟还算是有心理准备的。

    无论是府试还是乡试,拿号房时都因为背后靠了大树所以给了他一个好地方,但这是会试,是举国最重要的场合,他的靠山也使不上力,所幸,来之前他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干粮点心他依然选用了上回那种切成薄片,薄得让人一眼能看清能不能藏得住东西那种,清水则多带了两壶,最主要的是为了怕遇上臭号,他特意备下了一个炉子,里头搁了香片,只要用火折子把炉子里头的碳给烧一烧,让那香片化掉,总能挡一挡那臭味的。

    在他慢条斯理,不慌不乱的做这些时,臭号里的人也有不少早有准备,拿出各种早备下的预防臭号的神通一一装备上,看得没准备的人眼巴巴的,好在准备的人不少,这些香抵挡了许多,让没准备的人也好受了许多。

    有那经验丰富的,一脸仙风道骨似的摇头感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想得太少了。”

    可不是吗,分臭号那也是气运,万一碰上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别说郁桂舟了,便是白晖、施越东也给自己备下了一份,只是他们没用上,而郁公子用上了。

    在等待发考卷时,郁桂舟还想着,这辛亏不是在皇城里贡院考试,否则那密不透风的,人都怕要熏死几个,也就这天大地大,山多水多草多给分散了不少,否则,他真没信心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钟声过后,铜锣声响了起来,戊号的大人抱着试卷一张一张的发了下来,最后再是铜锣响起,大人一声令下:开考。

    郁桂舟展开那试卷,帖经卷上密密麻麻,毫无空隙。考试前几月,白家几人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整合,又从拜访的大人哪儿听到的只言片语,最后推论魏君是个胸有大才之人,如今寒门学子和世家子弟的差距已逐渐缩小,只要稳住这种趋势,那以后必然能两两挟制,这个时候,魏君已从科举中抽出了大半视线,在开始想尽办法做到“安居乐业”了,去年乡试中那策论中提到的农事不过就是个信号而已。

    其实这也能理解,自古先攘外,再安内,如今四海太平,边关有骁勇的将军驻守,且朝廷还年年输送各路小将过去历练操持,以武力震慑着周边各族不敢轻举妄动,其内大刀阔斧的提拔寒门弟子对上世家子弟,瓦解世家过甚、时日太久越发紧密、肮脏的内里,再其次提高举国老百姓的日子,充实国库,这一环一环的,非大毅力者能办到。

    几代魏君的心血,在这一代魏君身上逐渐开始发挥,自古男儿有平定天下的豪情壮志,那君王也有名垂青史,被四海称颂的旷古恒心。

    这些帖经卷上,农事占了一半有余,五经占了小半,另外一小半分给了律典、民风,整篇试卷竟然没有涉及到一丝风花雪月,吟诵载德。

    左相一脉果真不愧是写实派,通篇都是在考核学子,没有一点废话,郁桂舟相信,经过了此次会考,从前对农事并无多大了解的学子们又多了一些选择。

    比如他们,这几个月也不过是往这个方向闭门苦读,稍稍有了些理解罢了。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疾百姓之苦为自己苦,以后当为官为民时才能更好的为大魏、为老百姓做出贡献,这也是魏君希望看到的,所以越到了后面的考试,范畴也早已脱了那书中所见,而变成了自己所思、所见、所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听了一首歌,叫苍天,循环了一个通宵都没腻,给宝宝们推荐!

    么么哒,这两日更新都只能一章,等宝宝下个星期好点了咱们继续双更啊。

    第144章 皇都之行(七)

    待帖经卷做完已到午时, 郁桂舟甩了甩酸痛的胳膊, 在篮子里夹了几片干粮片和肉片吃了吃,等肚子里有了饱足, 把篮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又闭目歇了一会,这才润了笔,把答案给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