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秦黎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所以,还是老实看中低档的,平稳地走小市民路线。咱不高端,咱温馨。
严森建议道,“买复合地板吧,不会湿涨干缩,看上去很自然,脚感也不错。”
说完,拉着秦黎在样品地板上踩了两脚。
脚感好不好,也就那样。
好吧,秦黎决定还是听严森的,木头地板符合农舍的乡土气息,没有违和感。
不过,挑复合地板也不容易,因为复合地板分好几个档次。要看哪几种树木的碎片合成在一起,还有木头的质量不同,所以价位从低到高全不一样。
一个上午就在挑地板,秦黎看得是眼花缭乱,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看中一款,颜色质量都不错,可价格又有一点小贵。
一百多欧一平方,总不能只装修房间,不装走廊吧。一个层面一百三十平方,那就是一万五没了。农庄有三层,要统一装这个地板,妥妥地四五万。除此之外,还得刷墙,买家具……就算不喊人工,全都自己来,那七万块也不够用啊。
需要钱的时候,才知道囊中羞涩的痛苦。
秦黎手抖半天,还是没能买下去,算了,再看看别的吧。
在建筑市场泡了一天,还没买到个屁,秦黎颓废极了。看来,她得出去找份工作呀,可是做什么呢?超市打工,死工资,一小时赚几块,等她赚到一万,不吃不喝还得一年后。
盘个饭店下来卖厨艺?
靠,这也不现实。前期投入多,还不一定赚钱,最好有什么能立即马上赚钱的。思来想去,没有!
严森见她无精打采,心里也有些惆怅,唉,本来那三十万可以全部投入进来的。
他心中一番纠结,最后还是不忍心看到她郁郁寡欢,走到自己房间,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发黄的名片。
上面写着国家队滑雪教练哈特曼。
严森有些怔忡,陈年旧事一下子蜂蛹上头,那一年,他十八岁,是国家滑雪队的主心骨,冬季奥林匹克指望他夺冠。年少有成,那是多么得意的一件事啊,连父亲都从百忙中抽空,特地上山看他训练。
严森还记得从滑雪道上俯冲而下的那一秒,离地面四十多米高,自己如同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风和雪在耳边刮过,山峦在他脚下……
教练对他一直很看好,所以是队伍中的重点培养对象,父亲也很支持他。
那天,是个艳阳天。训练结束后,严森拉着父亲一起登上了雪山顶,想让父亲也体会一下睥睨万物的感觉。可偏偏这时,五光十色的阳光下,大雪峰顶发生了雪崩,一大片的雪排山倒海般地急涌而下,那气势如同千军万马。
和大自然相比,人们永远渺小,所以千万不要妄想螳臂挡车。
两人踩着滑雪板拼命向前划去,但最终还是被奔腾而来的雪块吞没,要不是关键时刻,父亲用身体保护他。他早就挂了……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滑过雪。
他用自己的前途祭拜了父亲的亡魂,这十几年来,一直心有不安,却也心有不甘。
上帝眼红他,所以卑鄙地制造了这样一个意外。
之前,他曾和秦黎说过,比赛没拿奖项,这事也是真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一颗好苗子,将来必会成大器。只是能成大器的他,意志被这场意外给消磨殆尽了。于是,和世界冠军擦身而过,不能说不是终生遗憾。
回想了一会往事,严森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品,一时间那是五味俱全。
他捏着名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
嘟了两声,电话被接起,哈特曼教练的声音和记忆里一般,只是苍老了几分。十二年过去了……
“哪位,请讲。”
严森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我。”
哈特曼平生最恨这种回答,心想鬼知道你是谁,正打算把电话挂了,突然心中一动。
十二年前,那个驰骋雪场的少年,让他至今记忆深刻。
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就是他,于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位。”
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想帮秦黎而产生的一时冲动,听到教练如旧的声音,平静的内心又变得波涛汹涌起来。当初他一意孤行,抛弃教练和队伍远走他乡,只想隐姓埋名找个大学念书,过正常人的生活,从此不碰滑雪板。此时回想起来,真的是年少太轻狂,对不起教练一份苦心,对不起父亲对他的期待,内心一下子被愧疚塞得满满的。
他想,算了,还是算了吧。往事已矣!
可就在他想挂断的时候,教练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是不是小林子?”
严森的姓,德语叫walden,中文音译叫瓦尔登,直译叫森林,他家族的封号冯瓦尔登其实就是森林之王的意思,很有一丝霸气。年少时,在国家队里,大家都叫他waeldchen,翻译出来就是小林子的意思。
离开国家队,就再没人这么喊过他,严森有些愣神,隐约间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他终于沉默不下去了,低声道,“哈特曼教练,你好。”
哈特曼一听,果然是他,不由激动了起来,“你这个混小子,十二年死去哪里了?不告而别很好玩吗?本来我们是可以夺冠的,都是你不告而别,让我们和冠军差身而过。”
严森低眉顺目,道,“您骂我吧!”
哈特曼哼了一声,“都过去十二年了,我还骂你做什么,还有,我现在也不是国家队的教练了。”
严森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道,“我有事找您帮忙。”
哈特曼嘀咕,“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可到底曾是自己心爱的徒弟,哈特曼也硬不下心拒绝,便道,“说来听听,是多大的事,能让你忘记过去来找我?”
严森,“我想找一份工作。”
哈特曼没好气,“找工作去劳动局,我又不是工作介绍所。”
严森没说话。
于是,两人僵持了半晌,哈特曼最终沉不住气,抱怨道,“这么多年了,你这小子还是那么的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三岁看到老,脾气性格生来如此,哪有这么容易改变?
哈特曼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要找什么样的工作?”
严森道,“和滑雪有关的,一天能赚一千的。”
哈特曼,“……”
哈特曼气的胸痛,“一天一千,你怎么不上天啊!要有这好事,还轮得到你?”
严森道,“那放低点标准也可以,但不能低于五百一天。”
哈特曼垂着胸口,叫道,“哎呦,你这是看我命长,存心来气死我,对吗?”
严森,“……”
哈特曼深吸一口气,道,“你离开滑雪场这么多年,五百一千一天的你也轮不上。不过,我这有一些路子,可以把你介绍去教小朋友滑雪。一节课三小时两百块,一个星期上三次,一个月两千四。”
见他不说话,哈特曼道,“虽然没达你一天一千的要求,但这价格也不低了,毕竟你离世界冠军还差一步之遥,要不然还真能给你介绍一天一千的工作。你也别小看这个工作,你教的孩子都是超富二代,家长愿意花大价钱培养的,所以你好好干,小费少不了你。”
严森低声道,“谢谢。”
哈特曼本想再责怪几句,后来想想,算了,都十几年前的事了,风一吹,全部勾销了。反正,他替人介绍,也有好处费的,亏不了谁。
“有空出来聚一聚吧。让我看看,你这小子现在混的怎么样。”
严森道,“就那样。”高不成低不就。
闻言,哈特曼一阵唏嘘,想当初这小子意气风发呀!一个世界滑雪冠军,就这么被无常的世事给埋没了。可惜!可叹!
第一百零四章
严森穿上滑雪服, 拿起帽子,走到门口, 道, “我出去了。”
秦黎,“怎么又要出去?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严森答得顺溜, “忙赚钱。”
秦黎扑哧一笑, “大冬天的,赚什么?”
严森, “大冬天才好赚钱。”
还没说完,门铃就被人按响。严森顺手把门拉开, 两人转头一看, 门口站着的是施罗德太太。
她道, “咦,严森也在啊!”
严森向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施罗德太太道, “今天我家有聚会,我想请秦小姐一起参加。”
秦黎有些受宠若惊, 来了村里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被村民邀请。
施罗德太太看着严森,道, “你没啥事的话,也一起去吧。”
严森摇头,这些女人妈妈的聚会,他可不去。
施罗德太太又道, “据说你们最近装修房子需要钱,你在找工作吧?”
严森道,“谁说的。”
施罗德太太,“黎。”
严森立即瞪了秦黎一眼,这大嘴巴。
见状,施罗德太太立即道,“找工作很正常,没什么丢面子的呀。你看,下周我也准备去帮工了。现在是滑雪旺季,山上的滑雪场又开了一间食堂,正需要人手呢。一个小时工资十块,比超市里多了三分之一啊!严森,要不我也介绍你去?工作八小时,一天下来,就有八十块。你要是一个月都不休息的话,就有两千四百,除去税,拿到手也有一千七八百。”
秦黎听了那个眼馋,要不是她语言签证不能打工,她分分钟就去了。
见秦黎期待的目光望过来,严森把头一仰,傲娇地道,“不去!”
秦黎一怔,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这种端盘子伺候人的事,不干!”
秦黎气坏了,有工打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他以为他是帕崔克,收入以分钟计算啊!
施罗德太太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不都是干活挣钱?”
严森懒得解释,不理她们,开了门就走。
秦黎跺脚,“哎呦,你看他这死德行。”
施罗德太太奇怪,“他平时挺勤快一人啊!”
秦黎也不能理解,这家伙最近神叨叨,一星期总要消失几天,也说不准他到底在干嘛。
说了几句客套话,施罗德太太把话锋一转,又道,“那我不打扰你了,秦小姐。别忘了下午三点,准时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