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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素云惊讶道:“大爷的信前日才到呢,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

    贾珠笑道:“一路上没什么绊着的,走官道,倒也很快。宝玉在哪个房歇着?”

    素云道:“和大奶奶一块在里屋呢。”

    贾珠又去了里屋,他的脚步更轻了些,就见李纨躺在床榻的外头,安安分分睡着,挂着淡淡的笑意,贾瑛蜷着身子,像是一颗虾米一样窝在里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皱了眉,噘着嘴。

    贾珠见着迥然不同的样子,偷偷笑了,坐在床沿,看着她们俩,目光柔柔的,过了一会,又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贾兰哒哒踩着虎头鞋跑过来,小炮弹一样扑到了贾珠的膝边,看到他要出声,贾珠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因着这一下子动静,李纨已经醒过来,见到贾珠,先是一愣,很快满面惊喜,又侧头看了看还睡着的贾瑛,压低声音笑道:“大爷是什么时候到的?”

    贾珠抱起贾兰坐在膝头,也低声道:“才到呢,回来换个衣服,还没去见老爷太太。”

    贾兰原本安安分分坐在父亲膝头,忽然看到里头的贾瑛,又扭着身子要往床上钻,贾珠干脆脱了他的鞋,由着他爬上去。

    小朋友在被子上半爬半踩着,艰苦翻过了母亲这座大山,趴在了贾瑛身上的被子上。

    “姑姑!”他喊了一声。

    李纨无奈:“你怎么就把这小魔星放上来了。”

    贾瑛只觉得身上一沉,又听到贾兰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瞪得圆圆的眼睛,瞬间吓醒了。

    这会子,又听到身边李纨道:“宝玉,你看谁来了。”

    贾瑛撇头,看到笑盈盈的贾珠,这下彻底清醒过来,开心喊他:“大哥哥!”

    贾兰听了,也跟着冲贾珠道:“大哥哥!”

    贾珠哭笑不得,伸手把儿子提起来,训他:“跟着瞎叫什么!”说着,又对李纨道:“我先出去,你们两个也起了,一块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换衣梳洗后,屋外碧月又报说,有箱子送到后门了,说是贾珠托人运的。

    贾珠笑道:“是了,这会子着急,你使人收着,等下午让大奶奶看。”

    李纨问:“什么东西,还特意托了三个大箱子。”

    贾珠道:“不过是些小玩意,你看着给几个弟弟妹妹还有侄子侄女送吧,”又对贾瑛道,“等会下午你还过来一趟,跟你嫂子一块先拣自己喜欢的。”

    这边事情交代完了,又把贾兰交给奶母抱着,一齐往贾母院子过去请安。

    见到贾珠回来,贾母很高兴:“正好过几日你大妹妹也要回来了,”又对贾瑛道,“这会子哥哥姐姐总算是齐了,可是开心了?”

    贾瑛笑嘻嘻道:“明明是老祖宗高兴,非要说我开心了。”

    听到她这话,贾母笑起来,道:“收拾收拾,见你太太了就上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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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真疼三姑娘,”李纨道,“昨天吃着饭,还差人前前后后送了两道菜。”

    说着,她又感慨起来:“不过,我也理解老太太怎么总是叫她一块吃饭了。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她却总能吃得比你香些,好像是在吃什么好东西,看着便有胃口。”

    贾珠在一边听着,笑个不停。听她忽然说起吃,猛的合掌。

    “啊呀,我忘了说了,”贾珠道,“最小那个箱子里面,还有一包单独的包着的,那是耘之送给宝玉的。”

    “这小子,考完了也不回京,这会子又跑吴郡去了。最后托我给带回来的。”

    对于这位贾珠的好友,李纨还是有印象的。

    她好奇起来:“他是怎么和三姑娘认识的?”

    说了,自己也觉得好笑,可能是小姑子有时候看起来太不像个孩子了。其实也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说不定就是看到贾珠买土产,干脆跟着凑趣买了。

    “他跟着我一块买了一堆,才想起来也没什么好送的人,又说什么当初在道观见过,叫我给带了回来。”贾珠笑着摇头。

    李纨也忍不住笑起来:“大爷这个朋友,我怎么觉着总是想一茬是一茬的?先前送那兔子也是。我们院子本来人就少,主子都使唤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养兔子。最后还是送给三姑娘了。”

    听到这话,贾珠也憋不住笑出声:“你可别提那兔子了,刚刚在老太太房里我可见着了,他信誓旦旦跟我说养不大,如今肥成这个样子,倒像是肉兔。什么时候有机会,真要给他看看。”

    笑完了,贾珠又道:“说起他的性子,他家里情况倒也一言难尽,我却觉得他不是多么荒唐的,看着年轻,心里还是有一番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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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瑛坐在案边写着作业,维斯就趴在她的宣纸上做镇纸。

    对于写对子这种东西她好像天生少一根筋的,贾瑛抓着头,一脸苦恼。看到维斯眯着眼睛,一脸安逸淡定,像是一大只的灰圆球。

    她叹气,拿毛笔末端戳了戳他的爪子。

    维斯懒洋洋挪了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短短两三年,这家伙就已经从一个可爱机灵的袖珍兔,变成了一大坨肉,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贾瑛恨铁不成钢打了打他的屁屁,对方纹丝不动。

    一边问梅看到后,心疼了,跑过来费力把他抱起来。

    贾瑛一眼扫到袭人走出去了,把手伸进桌斗里,摸出了一只单筒收缩望远镜。

    嗯……外面有小丫鬟在晾衣服。

    老太太在午睡呢。

    贾瑛叹气,可惜就是个院子,什么都看不到,哪天要找个高一点的亭子试试。

    哪天去找惜春玩,顺便到东府看看。她记得登仙阁还是很高的。

    她倒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那个穆莳居然还记得她。

    可能是看她那个怀表,以为她很喜欢西洋的小玩意,送的除了吃的,尽是在金陵买的洋货。

    正想着,屋外忽然有声响。

    贾瑛下意识拿望远镜看过去,正正对上了元春的脸。飞快把望远镜收起来揣好,撇了笔,急急忙忙跑出去。

    “姐姐!”

    元春一低头,看到贾瑛,半蹲下身子抱着她笑开了,还没开口,贾瑛已经叽叽喳喳说起来。

    “大哥哥也回来啦!还从金陵带了好多东西,我都给姐姐留着呢!”

    “老太太答应我了,等姐姐回来了,我们就在院子里搭个秋千!”

    “姐姐走之前说,我每天吃一颗荷花酥,吃完了你就回来了,现在还剩四个呢。”

    元春耐心听着,眉开眼笑,拉着她到自己房间门边站好,比起之前用炭条画的标记又高了一个黄豆那么大的距离。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长个子也算快,再大一些到十岁多,就一天一个样了。

    元春换了衣服,吃了杯茶,正好贾母醒了,她便过去磕头。

    贾母拉着她的手,看到清减了不少,也心疼,絮絮说了一会子话,才放她去见王夫人。

    元春一走,贾母看到贾瑛扶着门框,又招她过来。

    看到她脸上掩不住的难过,贾母叹了一气,温和道:“等过年了,我叫湘云来我们这住一阵子好不好?”

    贾瑛知道贾母是不想她太伤心了,做出开心的样子点头。

    贾母又道:“等过些日子,你和你大姐姐一块去寺里上香,给你珠大哥求个好签怎么样?”

    当然不止是贾珠的签,还有元春呢。贾瑛心道,用力点头。

    第36章 谋反

    太子吃了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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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腊月了, 太子的心情也和最近的天一样阴沉沉的。

    他还记得三年前,就是贾敬一个火药, 炸得他措手不及, 却也提醒了他,自己暴露了。

    原本他和皇叔计划好了,等众位兄弟刚离京, 立即逼父皇写下禅位的诏书,他也不会为难老父,日后他安安心心当太上皇就是了。

    到时候,军权在手,那些弟弟也都还没回到封地, 他便以雷霆之势撤藩,将他们尽数圈在京里。

    太子仰面, 看着精致雕梁, 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世上可能不会有第二个,像是他父皇这样重感情的皇帝了吧。

    像是他这样犯过错,险要谋反的儿子, 也都在他哭母后死得早,又说了皇上总不关心他, 只看他处事后, 哭着原谅了他。父子二人还指天发誓,绝不相背。

    太子冷笑起来,他的父亲就是这么重感情。

    他共有十六个兄弟, 父皇年纪大了,更是各个都不愿轻待,给了全都一样也都不小的封地。

    确实是一碗水端平了,可是他呢?他除了一个太子之位,有什么?!手里的权尽数是他父皇给的!

    他以前也找人卜算过,父皇这命数长着呢,能活上一百年,他能不能熬到那时候,还要两说。

    就算日后真的上位了,父皇留给他的,又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十五个藩王!到时候,他和周天子有什么区别?!

    想着,他的呼吸愈加急促起来,再睁开双眼时,双目已经赤红,按了按太阳穴,又攥着面前的军务,只是看着,总是无法定焦,也集中不了精神去看。

    太子坐在案前,觉得心神不宁,自一边抽屉中摸出一个瓷瓶。一边的太监忙送来温水,他自瓷瓶里倒出一粒丸药,送服了,过了一会,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情绪却稳定起来。只是也再看不下去折子了,撇下笔,站起身。

    “我自去转转。”他扬手摆了摆示意不用跟上,将一众太监侍从甩在了身后,

    他随意走着,一路上都有人给他请安,他瞧也不瞧,一阵凉风吹过来,药性一会子上来,因着这风发散了,太子只觉得通身舒坦,脑内再也没了那些烦心事,所见的景色也都变得明艳绮丽起来。

    等他回过神,才注意到自己走到了花园子里。

    风中隐隐送来了笑语,太子抬眼看过去,却见皇上披着一件大猞猁皮氅,坐在亭子中,石桌上温着酒,旁边坐着他的好几位弟弟。

    太子脸色猛的白了。

    他看着军务,他们好几个在这里饮酒作乐,拿了自己封地的稀奇玩意,来父皇跟前凑趣。好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

    既然从封地回来了,就不要想着再走了!太子站在假山后冷冷看着。

    干脆永远留在京里,继续当你们的好儿子。

    “太子爷此话倒是有意思,昔日草民是亲王的时候,尚且无力扶持,何况如今呢?”

    义忠亲王拿起手边的破碗,慢条斯理用着稀粥,屋内昏暗,他的表情并不清晰。

    太子没有多说,长揖到地:“还请皇叔教我,事成之后,侄儿定有重谢。”

    义忠亲王笑道:“太子是皇上的好孩子,这些年,也没操心过什么事情,一时间被大事吓破了胆,倒也可以理解,我在此吃斋两三年,早熄了那些心思了,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想请太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