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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李虎丘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重复了一句广告词:“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什么意思?”陈李李的小脾气来得急去得快。其实有些女孩子在感到幸福快乐的时候喜欢常发一点小脾气,那当然不是真生气,她只是在一次次试图证明那个让她感到幸福的人是在乎她的。李罡风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既解了李虎丘的围,又送了个台阶给陈李李。她冰雪聪明,稍一转念便明白李虎丘是在说何七姑的死讯是叶德朝在东施效颦。但她还是故意笨笨的问了一句。据说越是聪明的男人便越是喜欢不聪明的女人,以此来凸显他们的聪明。女人聪明没关系,最重要是得学会装不聪明,注意,是装不聪明而不是装傻。不聪明是捧哏的,最懂得什么时候该讲话。傻是拆台的,跟任何人交谈第一个念头永远是找出对方的弱点干掉对方。二者之间绝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洪门分堂,陈展堂正等候在此,屋子里多了许多人,他亲自为李虎丘引荐这些南洋华人圈中的头面人物。李虎丘是陈李李领回来的陈家准姑爷一事早已因那晚的擂台定亲传遍南洋华人圈。这些人不免对李虎丘大加赞扬一番,后生可畏,少年有为的帽子戴了一脑袋。寒暄之后分宾主落座。李虎丘捡了个最远端的位置坐下,陈李李跟了过去。陈展堂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强求二人坐到自己身边来。

    一名潮汕口音的黑脸胖子率先打开话匣:“陈大哥,现在外面很多传言说叶老大是您派人做掉的,兄弟们今天到这儿来就是想听您给句准话儿,您是不是真打算吃掉叶老大的盘子?”这人是来自商会的盟友,是种甘蔗开糖厂和橡胶园的,平日里不仅跟南洋洪门关系密切,与叶离和青竹帮的关系也不错,看意思是来摸底的。

    同样来自商会的盟友,在海上搞小赌船的葛飞雄的目的要直接的多,迫切道:“是啊,陈大哥,叶家两公婆先后死翘翘,青竹帮的人都红了眼,咱们要是不先下手为强那就得后下手遭殃,陈大哥,不管那两公婆是不是您派人下的手,此时不先动手,等人家打上门来就一切全晚了。”

    “大哥,吃掉叶离的盘子,到时候整个椰城就只有咱们南洋洪门总会一个华人帮会,用不了三两年咱们就能发展出堪与总会抗衡的实力。”五短身材,面目彪悍的洪门山门大执事何皖苏向来与陈展堂关系亲厚,说话从来肆无忌惮。

    陈展堂环顾左右,问:“还有谁想说什么吗?”老大要讲话,堂下自是无人这么不识趣。陈展堂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未讲先问:“在座的其中大多数是三代以上在此定居的老南洋,想必对此地的形势比我老陈还清楚,咱们先不谈能不能顺利吞掉叶离的盘子,我先想问问各位,假如咱们吞掉叶离的地盘,那些掌权的土著佬们会如何?”

    下边一片沉默,有的人在思索答案,一部分人则在琢磨陈展堂是何用意。

    “没人回答是吗?好,我来告诉你们,他们首先会想尽一切办法分化我们,又或者干脆再搞一次血碗事件,借机干掉在场诸位包括我老陈在内的大多数人,在座的你我都很清楚,他们干得出来,就算他们因为跟咱们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想这么干,美国人也会逼着他们干!”

    葛飞雄不打算放弃劝说,问:“陈老大,现在叶离和椰城中的青竹帮群龙无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况且你这么说也只是猜测。”

    “猜测?”陈展堂冷笑一声:“不妨告诉各位,事实上,美国人已经动手了,只是因为叶老大的意外离开打乱了他们原来的部署才没有让他们得逞,就算现在他们也还没放弃,又开始打起叶老大留下的位置的主意,何七姑的死讯便是他们在捣鬼,这件事千真万确!另外据可靠消息,青竹帮的葛青竹昨天到了椰城,以他过往作为和秉性,青竹帮与美国人之间必有纠葛,我的想法是咱们不能随着别人的步子走,这件事还没到水落石出白拿鱼的时刻,咱们应该先静观其变。”

    葛飞雄是搞赌船的,但是他并没有巴哈马政府颁发的赌船公海营运资格,他的赌船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油轮,虽然规模有限但胜在数量众多。除了搞赌船外他还是走私大王,毒品,军火,甚至汽车电脑,什么赚钱他就走私什么。他拥有一家规模很大的搏击俱乐部,里边养着上千打手,实力在西爪哇华商联盟中仅次于陈展堂。打垮叶离夺走他的赌船营运资格是葛飞雄的毕生梦想,但受实力所限,过去这个梦想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现在这个机会突然从天而降,他岂肯轻言放弃。陈展堂的态度让他非常失望。

    语气有些不满:“陈大哥坐拥上万人的造船厂,城内城外南洋洪门总会的产业不计其数,婆罗洲那边还有大面积的药园,您是不在乎叶老大身后那点产业,可是兄弟不能跟您比啊,我这边养着上千吃闲饭的,他们也还得养家糊口,您是知道的,我那几十艘小船怎么搞都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搞大赌船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可他妈巴哈马政府就给姓叶的一个人面子,未来十年的牌子全给了叶离,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您做为大哥却让我们静观其变,眼睁睁错过这样的良机,我葛飞雄想不通!”

    葛飞雄这番话说的已很不客气,陈展堂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少,反而笑眯眯问道:“要依着葛兄弟,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想通呢?”接着又问其他人:“还有谁跟葛老大一样想不通的?”

    堂下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陈展堂一句葛老大让这帮老江湖们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一想到堂上端坐之人昔日的果决狠辣,堂下左首第一位置上坐的挎剑者的凶狠残忍,纵然这里边有十几人在来之前已经跟葛飞雄达成了攻守同盟,但此时此刻,却没人敢再多嘴。葛飞雄环顾其他人,之前恨不得与之歃血为盟的那几位人人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葛飞雄发现自己被孤立了,顿时额头见汗。堂上陈展堂冷笑一声吩咐道:“罡风,葛老大有想不通的事情,你提醒他一下,把咱们也想不通的事情跟他说说。”

    李罡风站起身,向陈展堂一抱拳问道:“师父,是否要请上香堂?”

    “就他?”陈展堂哼了一声道:“洪门香堂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

    李罡风霍然转身,面向堂下众人大声问道:“入西港商会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各位可还记得?”

    堂下李虎丘自是全然不知,身旁的陈李李低声告诉他:“西港商会是我老爸一手创立,入会第一条规定也是他定下的,凡华人商户入会后务须守望相助有难同当,有骨肉相残见死不救者,三刀六眼不得好死!”

    堂上李罡风一声断喝:“葛飞雄站出来!”

    葛飞雄怒目横眉拍案而起,色厉内荏大声问:“大师兄是想考考我商会的规矩吗?”

    李罡风脚下微动,肩膀一晃便到了葛飞雄近前,探手将他拿住,道:“97年5月初2,猜东街华商泰佬冯一家五口被杀,7月9号,西港兴运仓被人放火,西港商会会员李孝闻被当场烧死,你能否解释一下这两件事跟你何关联?”

    葛飞雄脸上的怒色消失,在李罡风冷冽的目光逼视下,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兀自嘴硬:“这两个人我也就是在商会见过几次,泛泛之交而已,彼此间没什么厉害冲突,他们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

    陈李李对李虎丘耳语:“色厉内荏,分明心中有鬼,敢在我师兄面前撒谎,这家伙完蛋了。”

    李虎丘道:“就算完了也不是因为你师兄说的这两件事。”

    陈李李:“何以见得?”

    李虎丘道:“时间,那两件事过去很长时间了,如此隐秘的事情能被你老爸查到,显然这个葛飞雄身边有洪门的人,所以那两人的事情大师兄恐怕早就知道了,这么长时间没动他,现在却突然要动他,自然是因为别的事情。”

    ※※※

    “跟你没关系?泰佬冯表面上是经营泰国货的,暗地里谁不知道他一直做的是毒品生意?年初他请你从泰国运一批货过来,而你见这批货数量巨大成色还好便起了贪念,便假称油轮遇上了风暴沉了,泰佬冯识破了你的谎言不依不饶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师父,结果被你狗急跳墙,派人杀光了全家,你不承认没关系,一会儿自有办法让你承认!”李罡风根本不想听他辩解,将葛飞雄两百斤重的身体丢到堂下,上前一步踩住,喝道:“李孝闻发现了你藏在货仓里的毒品,想以此要挟你,结果被你派人烧死后毁尸灭迹,将烧焦的尸体剁碎混进煤堆里,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

    葛飞雄还没有绝望,他把目光投向了外面,那里有他带来的十几名南洋雇佣兵出身的枪手,个个身经百战,更有他最得力的兄弟蛟三炮领着这些枪手。他嘶声竭力的喊道:“既然你们早已知道,那为什么现在才对老子下手?这世上谁不喜欢钱?泰佬冯那王八蛋难道不该死吗?”

    李罡风冷笑道:“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想给蛟三炮传递信号?”

    陈展堂稳坐堂上,用带着嘲弄意味的眼神看着葛飞雄。

    葛飞雄先是一怔,接着想到了某种可能,登时面色如土。李罡风一拍手,堂外走进一名壮汉。陈展堂稳坐堂上,用带着嘲弄意味的眼神看着葛飞雄。轻蔑道:“现在明白了吗?”葛飞雄喘着粗气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壮汉,终于绝望的闭上双眼。

    ※※※

    陈李李悄声道:“算你蒙对了,这人就是蛟三炮,原来他是洪门的人,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能猜出我老爸为什么收拾他,我就真服了你。”

    李虎丘笑道:“咱们之间是地久天长的纯友谊关系,不管是你服我还是我服你根本毫无意义。”

    陈李李激将:“你根本猜不出。”

    李虎丘很给面子:“跟叶德朝有关系。”

    陈李李又捧哏:“何以见得?”

    李虎丘转过头去看她,轻声道:“我的骨子里其实就是一小男人,你还是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男人和女人的书了,保持本真才最好,而且我也不值得你这么做。”

    陈李李黯然。李虎丘苦笑:“你再这样我就只有偷偷跑回大陆了。”

    陈李李轻呼了一口气,莞尔一笑:“书上写的没错儿,男人都喜欢这调调儿,你也不例外!错的是人和时机不对,你能给的太少,而我想要的又太多,昨天我跟尚楠打听了你没跟我说起过的过去,你的爱连萧落雁都分不到多少。”

    “他跟你说了燕子姐?”

    “其实你自己也说过的,那个让你愿意同流合污为虎作伥来换她好好活着的女子,哪怕跟她一起的男人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以我目前对你的了解,跟你心中的这个女子战斗,不仅我没有胜算,便是那个跟你有婚约的萧落雁又能有几成胜算?”

    “那你还?”

    “男人可以沾花,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惹草?别觉着自己挺招人喜欢就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也没想过要可着你这一棵树上吊死,不过至少目前我是非常想得到你的,你说这个理由够不够?”陈李李讲这番话的样子很自然,看不出言不由衷之意。

    “明白了。”李虎丘点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古典佳人一皱眉。

    “原来你才是猎艳的人。”

    ※※※

    陈展堂清理门户,认证物证俱全,干脆利落的将蛊动自己吞并叶离地盘的葛飞雄斩在堂前。南洋洪门内部关于是否借机吞并叶离地盘的争议就此划上句号。李虎丘和陈李李陪着陈展堂送一干叔伯离开后回到堂上。

    陈展堂愁眉不展面露难色,李虎丘问其原因。答道:“你也看到了,叶德朝想挑拨我跟葛青竹干一场,我这边没问题,但难保葛青竹那边呀,何七姑在叶德朝手上,葛青竹一时拿他没办法才说出那句限时三天的话,如果让葛青竹知道叶离之死是咱们做的,后果将不堪设想,最坏的消息是,我现在完全能够肯定叶德朝已经知道叶离的事情是咱们做的。”

    “这件事的知情者寥寥无几,除非你身边的近人……”

    陈展堂点头,“是罡风的弟子何冲,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他昨晚去了美国领事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永远不被泄露的秘密。像陈展堂这种人身边出现一两个敌方的奸细本是寻常事。李虎丘并不感到意外,道:“我记得这个人,上次替大师兄跟虎翼比武,我有意让尚楠在众人面前保存实力,目的就是想通过藏在大师兄身边的奸细,把尚楠实力一般的假消息传给北美青帮的王通知道。当时有很多人在场,他便是其中之一。”

    陈展堂忧心忡忡道:“葛青竹这个人虽然性如烈火,但又足智多谋,我师父年轻时曾经跟他打过交道,赞此人猛如虎,狡似狐,胆大心细心狠手辣,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在南洋青竹帮干过的扶危济困义助同胞的事情多不胜数,纵然偶尔会跟我南洋洪门小打小闹,但是我始终不想与之真正结仇,毕竟都是华夏同根,真要打起来,损失的还是我们华人。”

    李虎丘想了想,道:“何七姑落在叶德朝手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他说何七姑死了,分明是想把叶离逼出来,当初咱们答应叶离他是完全自由的,他才同意配合李李诈死,现在自然不好反悔,如果把叶离交还给葛青竹,自然可以避免跟青竹帮火并,但是他跟何七姑伉俪情深,为了何七姑难保他不会也被叶德朝控制,到那时,叶德朝原本的剧本就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咱们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

    陈展堂深以为然,点头道:“如果能把何七姑从叶德朝手中救出来……”

    “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李虎丘一笑,道:“既解了西平据点之围,又端土八路老窝,确实是高招,只可惜对方把何七姑藏的很深,想把人偷出来恐怕不大容易,更何况那边还是图拉旺和本部朝这样的人物坐镇。”

    李罡风摇头道:“不只是这两个人,还有腿神车太铉,拙火瑜伽大宗师艾力格,车太铉三年前破化劲,艾力格的修行虽然重境界而不重实战,但他毕竟三十年前就被公认为武术界境界第一。”

    李虎丘动容道:“董师傅也说过这位艾力格宗师修养深厚,声打绝活儿极为了得,有过吼退疯象之举,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叶德朝请动?”

    李罡风:“他多年来一直隐居在拉多斯火山脚下传授瑜伽,门徒之广,无分种族,几乎遍及印尼千岛,道场日常开销不小,他既不耕种也不经商,却从未因为钱犯愁,据说道场使用的那块土地是属于苏哈托家族的。”

    无论多清高的武道大宗师都如普通人一样需要吃喝拉撒睡,甚至对比普通人还要更讲究些。这个道理李虎丘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点点头表示明白。笑道:“一个晚上的时间,你们能知道这么详细机密的事情,大概叶离那边也有你们的人?”

    李罡风看了一眼陈展堂,后者点点头。李罡风道:“不是叶离身边,而是美国领事馆!何七姑就被关押在领事馆的地下室中。”

    “美国领事馆是日军占据时期修建的,整栋建筑全混凝土结构,只有一个门能够进出,地下室的入口是暗门,我们的人也不知道进入的方法,只听说那下面的金属压力门使用的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液压动力系统,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进入。”

    李虎丘点头,笑嘻嘻道:“明白了,偷人我擅长。”

    第238章 义侠结友,刀兵献佛

    南洋这个地方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冬季的,北风吹起的时候李虎丘感觉不到丁点儿寒意。他看着面前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嘴巴里镶着大金牙,光着膀子和脚板儿,黑不溜秋的土著。心想,难不成这货就是陈展堂放进领事馆的卧底?

    “别瞅了,削你好啊?瘪独子样,搁国内新来地啊?”

    前后左右都无人,就是这个黑汉在说话。李虎丘险些咕咚摔倒,这可真是大大出乎贼王的意料。

    很久没听到这么纯正的东北腔了。生于斯长于斯,尽管那片黑土地不是他祖籍所在,但在情感上那里就是他的故乡,眼前这位放到土著堆里绝对比土著还土著的家伙说的正是久违了的乡音。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虎丘格外高兴,土著人却很不高兴。又说道:“别瞅了,我知道你是陈展堂派来地,老瘪独子把我自个儿扔领事馆里三年半,我寻思老家伙把我给忘了,在那里边溜须拍马刷马桶做中餐,放下粪刷拿马勺,好不容易混上个大班,眼瞅着签证通过哥们儿就是usa了,老瘪独子又想起我来了,这不是坑人吗?”

    李虎丘忍俊不禁,嘿嘿一笑道:“行了兄弟,别抱屈了,哪疙瘩混都不容易,这不是没把你忘了吗?”说着话,伸手从怀里把来时陈展堂托他转交的东西掏出来,是一个黑色小包,递给黑汉,“喏,陈展堂让我转交给你的,他的意思这事儿完了你就不欠他啥了,愿意回家就回家。”

    “咋滴哥们儿?你也是东北人啊?”

    街边走过来一个土著,李虎丘迟疑了一下,黑汉道:“不用搭理他,没事儿,他听不明白咱们说的啥玩意,这鬼地方有一千多个民族和一千多种语言,一尿远的道儿上能听着好几国话。”

    李虎丘问:“你不看看里边东西对不对?”

    黑汉掂了掂分量,然后看了一眼李虎丘,神秘的一笑,道:“轻了。”

    李虎丘问:“啥意思?”

    黑汉道:“三年多以前初来乍到遇上点困难,找到陈展堂,结果看上我了,一见面就跟我提他女儿,我说你别老惦记着过去我爹对你那点儿恩惠,我上门来也不是求你的,我需要一笔钱,把传家宝押在你这儿,将来我挣到钱在赎回去,陈展堂没含糊,一口答应了,还给我安排了一工作,就是去领事馆卧底。”

    李虎丘含笑听着,没计较其中的水分,直奔主题问道:“你说轻了是啥意思?”

    “轻了就是轻了。”黑汉一本正经道:“不过东西没错!”

    李虎丘问什么传家宝值得你替陈展堂跑到领事馆当牛做马卧底三年?黑汉嘿嘿一笑说:“不能告诉你,反正是宝中之宝,天下独一份就是了。”又道:“你刚才那话我可有点不爱听,什么叫当牛做马去了?你讲话了,到哪疙瘩都不好混,我那也是份工作,而且哥们儿干的相当不赖,那帮老外都离不开我了。”

    李虎丘笑道:“你还是快点把该让我知道的告诉我吧。”

    黑汉道:“你急啥?好不容易遇上个老乡,多唠会儿嗑,没事儿,哥们晚点回去他们也没人问,我在那里边除非马桶堵了,饭勺子漏了,基本就是一隐形人,这帮老外根本懒得搭理咱。”

    李虎丘道:“跟你有啥唠的,要不你就跟我唠唠你那传家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黑汉面皮一红,看上去更黑了,憋着笑走到附近一垃圾箱,将黑色小包扔了进去,拍拍手道:“啥也没有,就是我拉的一泡屎,这么些年过去,水分蒸发掉了可不就得变轻了?话锋一转:但你要说他就是一泡屎可也不确切,我爹临死前告诉我一句话,人到什么时候不能失了信义,所以我才就为这一泡屎在领事馆熬了三年半,你说它算不算宝?”

    “算宝!绝对算宝!”李虎丘伸出手,正色道:“我叫李虎丘,燕京多宝楼的老板,他日你若是再遇什么为难之处,也可以拿这样的传家宝来找我,你说值多少就值多少!”

    黑汉脸上笑意收敛,伸出手跟李虎丘一握,认真道:“马向东,外号一秤金,没啥大本事,全凭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鸡鸣狗盗鸭子叫,南腔北调蛤蟆闹,凡是能出声的,不管是人还是鸟儿,这张嘴都能学个差不大离儿,他日若是真遇上为难遭窄了一定上燕京找你。”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一转居然模仿起了李虎丘,几乎丝毫不差。

    李虎丘吃了一惊,忙问道:“马大哥是学窜巷杂活儿的?”

    “杂活儿?”马向东愣了一下,脸含笑意,道:“这可是老令儿,现在老人儿记得这玩意儿的都不多,李兄弟你年纪不大,见识可不少,还知道我这家传的手艺名头。”

    李虎丘道:“怎么不知道,我小的时候住的附近就有一位耍杂活儿的,撂地摊赚吆喝,学啥像啥,一边唱戏一边说书,同时能扮生旦净末丑,一个人能当一台子人用,可惜后来被市曲艺团弄走唱二人转去了,听说他身上的绝活儿被当成旁门左道歪嘴脏口,不让演也不让练了。”

    黑汉黯然道:“你说这人跟我爹的遭遇差不多,但他还算幸运,我爹那时候可遭老罪了,活活被挤兑到南方,搁福建一个曲艺团拉弧线儿,没活两年就水土不服病死了。”

    二人颇多共同语言,马向东向李虎丘详细介绍了领事馆内的情形。之后二人又唠了些东北的人文趣事儿,直到将近傍晚,马向东要回领事馆做饭,这才依依惜别。

    ※※※

    洪门分堂内。李虎丘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向尚楠,张永宝和李罡风介绍刚摸回来的情况。

    “领事馆进出只有一道门,但窗户不少,不过所有能出入的口除了那扇戒备森严的大门外,全部装有最先进的红外报警设备和监控系统。”

    张永宝看着图上的曲线标示代表的路径和门户,全然看不明白,不耐说:“弄这么复杂干什么?一头撞进去不就完了?”

    李虎丘白了他一眼,道:“每遇大事有静气,心定神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