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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小黑?”景韶一惊,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早就生病了?

    “王爷!”慕含章看看景韶吃了一半的饭,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也朝马棚走去。

    “咴……”马棚里小黑正暴躁地喘着粗气,食槽里的草料散了一地,被它踩在脚下,马倌捂着肚子蹲坐在一边,显然是被小黑给踢了。

    这么精神,哪里像生病的样子?景韶让试图安抚小黑的几个兵将闪开,轻踢柱子,纵身跃上马背,一把拽住了小黑的缰绳。“咴~”小黑顿时立起来,鸣叫一声,知是主人来了,终于停下折腾,喷了口热气,但还是不停地跺脚。

    “君清,先别过来,”怕小黑发脾气伤到他,景韶忙阻止了慕含章的靠近,

    赵孟从另一边走过来,看到站在三步之外的慕含章,戏谑道,“也对,这细皮嫩肉的万一给踢着可就不好了。”

    “赵孟!你闭嘴!”景韶瞪了一眼乱说话的赵将军,等小黑安静下来才跳下马,看看一片狼藉的马棚,问地上的马倌,“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小的晨起晚了,来不及给小黑割鲜草,就拿了干草料给它吃,谁知它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还发起狂来。”马倌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回答,生怕王爷怪罪到自己头上。

    “这马还挑起食来了?畜生就不该惯着!”赵将军被王爷骂了也不恼,走上前去拍了拍小黑,对慕含章道,“军师怎么还不敢上前啊?要上战场,胆子小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可不行。”

    慕含章不理会说话难听的赵将军,抬脚缓缓走到马槽前,仔细看了片刻,微微蹙眉,捡起一根干草对马倌道:“这马棚中的马吃的可都是这种草料?”

    马倌不明白军师问这个干什么,抬眼看了一眼王爷,照实回答。他怕小黑不爱吃干草,便拿了新进的草料单独给他吃。新草料未干透,有一半还是青草,比干草好吃些。

    “君清,有什么问题吗?”景韶察觉出了不对,转头问一旁的慕含章

    “这草料里有乌头草!”慕含章把手中的草递给景韶。

    赵孟拿了一把草来看:“什么乌头草,这不就是普通的茅草吗?”

    景韶看了看手中的草叶,半干的叶子还带着些许青绿,比茅草略宽,摸上去也并不剌手。马匹天生有辨别毒草的能力,只要不是饿极了便不会吃,小黑昨晚吃多了,自然会对毒草挑剔不已。

    “叫左护军来。”景韶蹙眉,以君清的性子,若不是十拿九稳,断不会说不来的。

    刚好左右护军听闻马棚出事,也赶了过来。

    “我在蜀地见过乌头草,可不是这般形貌。”赵孟见王爷神色凝重,忍不住插嘴道,乌头草可是断肠草,谁会这般歹毒用这个来对付一匹马?

    “蜀地长的是黄草乌,这个是长叶乌头,长在草原上。”左护军面无表情道,他向来爱马,对于马的草料自然格外注意。

    “咴~”小黑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应和左护军的说法。

    景韶摸了摸那大黑脑袋,沉声道:“查!”

    一个时辰以后,喂马的、管草料库的、押运粮草的统统被带到了王帐之中。

    “王爷,真的不关小的的事啊!”跪在下面的人哭天抢地的磕头,毒害战马,可是杀头的大罪。

    “王爷,末将已经查过,草料库里新进的草中皆混有少量的乌头草。”左护军道。

    “你们几个,可有什么要说的?”右护军笑嘻嘻地走到几人面前,“毒杀战马可是杀头的罪,若是没人承认,你们统统都得掉脑袋。”

    “王爷饶命啊!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几人轮番陈述这草料的事,草料昨日才送来,库房重地向来没有外人靠近,押运的人只管运送也未见中途有人掉包,而马倌更是冤枉,他只负责拿草给马吃,不可能给整个草料库掺毒草。

    各说各有理,但所有人都在这里,毒草总不会是自己飞进去的。“都不承认,都拖出去砍了!”赵孟扬手,出了这种事,必须要杀一儆百。

    景韶蹙眉,他也觉得不是军中的人做的。下毒的人是想毒死所有的马匹,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这次在京郊停留,便出了这种事。只是,这来龙去脉皆没有问题,毒草又是从何而来呢?

    “等等!”坐在一边听了半天的慕含章突然出声,阻止了卫兵拖人的举动,“事情还没查清楚,这些人还不能杀。”

    “军师,军法如此,你这般说,莫不是要包庇谁?”赵孟就是看不惯读书人的磨磨唧唧,查什么查,这种事多停一天,军营就多一分危险,战场上发生了这种事都要速战速决,统统杀掉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个军师刚入军营就出了这种事,着实有些可疑。听得这话,众人看慕含章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赵将军这么急着杀人,莫不是要掩盖什么?”慕含章翻了翻手中粮草库房的记录,不急不缓道。

    “你……”赵孟被噎得一愣。

    慕含章阖上手中的册子,并不打算放过他,接着分析道:“军中处处看守森严,敢对对粮草下手,定然有官职颇高之人的通融。”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赵将军,仿佛已经看穿一切。

    “你……血口喷人!”赵孟被气得满脸通红,一圈络腮胡都有些抖。

    “君先生也没说就是你干的,激动什么?”右护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一句,左护军依旧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景韶拿拳头抵唇,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闷笑两下。

    “王爷,臣认为应当先将这几人收押,待事情查清楚再下定论。”慕含章起身,抱拳对景韶道。

    “有本事,这事你来查!”赵孟指着慕含章道。

    慕含章微微勾唇:“我查也可。”

    “得立个时限!”

    “三天。”

    “好!三天之后若是查不出来,你就跟他们同罪!”赵孟被慕含章淡然的态度气得起了高声。

    “只要赵将军莫从中作梗便可。”慕含章的语调依然未变,声音温润平和,却比哇哇大叫的赵将军更让人信服。

    “哼!我跟他们一同蹲到军牢里去!”赵孟气得差点蹦起来,他虽看不惯,也不至于做出那般小人之事,“那咱得立个军令状!”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赵将军也并不完全是个莽夫,让云松拿来纸笔,用隽秀有力的字体写下一道军令状,率先签上了“君清”二字。云松将军令状端到赵孟面前,赵将军拿过笔,也不看,刷刷两下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抓起地上的几人,转身就走。

    慕含章将军令状叠起来,交给景韶。

    待众人走后,景韶忍不住把自家王妃抱到怀里:“这事可有把握查清?”刚才君清跟赵孟对着干的时候实在是太帅气了,那样锋芒毕露的他,仿若含章宝刀出鞘,让人为之迷醉。

    慕含章被景韶抱在腿上,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不过是个猜测,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赵孟是个莽汉,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景韶闻得此言皱起眉头,忍不住担心起来,军令状可不是随便立的,若是到时候查不出来就麻烦了。

    “我签的是我的‘字’,又不是我的‘名’,大辰律例,凡画押非本人全名之军令状,皆做不得数。”慕含章轻笑道。

    景韶愣怔片刻,吞了口口水,心道自己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惹怒自家王妃的好。

    慕含章让众人莫要声张此事,自己则要来军营中的账册,仔细查阅起来。

    晚间,练兵回来的景韶洗过澡,凑到书桌前,烛光之下,慕含章身边放了一大摞的账册,静静地翻阅。景韶随手翻了翻这些账本,不仅有粮草的,还有兵器、军服、营帐、兵员调动等所有的账目。

    “你看这些干什么?”景韶不解道,“不是要查粮草的事吗?”

    “我本就想看看军中的账册,刚好是个机会,就都拿来看了。”慕含章翻过一页,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几个字。

    “这些又不急于一时,你想看随时都能看,”景韶从后面把人打横抱起来,“太晚了,明日再看。”

    “我把这本看完!”慕含章挣扎道。

    “不行,本王困了,军师要侍寝!”景韶说着把人扔到了宽阔的床榻上,自己跟着扑了过去。

    慕含章被扑过来的人压得喘不过起来,伸手推了推他,忽而听得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忙按住景韶不让他动。这才想起来,现在帐中可是点着灯的,帐中人的动作外面都看得见!

    景韶被按在身下人的胸口,隔着薄薄的夏衣,下巴刚好放在一个小豆之上,便轻轻前后蹭了蹭。

    “嗯……”慕含章瞪了他一眼,转头吹灭了床边的蜡烛。

    “君清,你……”景韶瞪大了眼睛,自家王妃今日竟如此主动,吹蜡烛,这明显是在勾引呀!于是,快速脱了外衫,寻着那柔软的唇瓣就吻了上去。

    慕含章被吻了个猝不及防,试图推开乱来的家伙,奈何他的力气在身上人看来便是欲拒还迎,更加放肆地将手伸进了他的内衫,在那莹润的胸膛上轻抚起来。

    “唔……”慕含章被激得一颤,在景韶的手抚上了他的衬裤之时,忍无可忍地抬腿,顶着身上人的腰腹,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君清……”景韶被扔下来,不满地又贴上去。

    “帐中烛火未息,外面都能看到。”慕含章蹙眉,指了指桌前的黄铜烛台,上面八支蜡烛正烧得哔啵作响。

    景韶忙跳起来,一口气将蜡烛吹完,又钻进被窝把人抱进怀里。

    “王爷忘了前日是怎么说的?”慕含章拉过被子盖好,“近日要养精蓄锐,明日还要早起,所以早些睡吧。”温和的声音说得理所当然,就如一个忠心臣子的劝诫。

    “君清……”景韶听他提起前日,立时就没了底气,晃了晃怀中人,奈何他只是把脸埋到自己胸口,静静地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入睡了。

    本以为糊弄一天这事就算过去了,怎料自家王妃竟这般记仇!景韶只得把人又向怀里揉了揉……睡觉!

    第四十三章 真相

    三天的时限眼看着就要过去,慕含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每日在王帐中翻看账册,偶尔去兵营之中看看。

    “军师今日问你什么了?”右护军捉住要回去吃饭的小兵问道,对于这位君先生要如何在三日之内找到凶手,他实在是好奇。

    “军师问我这兵服是何时发的,多久才能吃一次肉。”小兵老实地答道。

    “兵服?吃肉?”右护军听得一头雾水,这跟毒草有什么关系?放走了这个小兵,又捉了另一个来问。

    “军师问我多久给家里捎信,都是谁给代写的,”高大的小兵憨厚地笑了笑,“军师还说因我答的好,以后可以找他写。”那可是王爷的军师啊,字定然比村里的秀才写的还好,家里的老娘也能拿去跟村里人炫耀了。

    右护军听了更迷糊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甘地又捉了几个来问,皆都是些不相干的问题,而且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完全不搭边。

    左护军上前拍了拍发愣的右护军:“吃饭。”

    “你说,军师到底要查什么啊?”右护军苦着脸问。

    左护军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我先吃了。”

    “哎哎,等等我!”右护军忙追了上去,他俩的伙食是在一起的,去晚了就要被那家伙吃完了!

    三日之期转眼即到,赵孟一大早就从军牢里出来,在中帐等着看所谓的“军师”出丑,并且自觉说不过读书人的赵将军,还拉了左右护军、几个校尉一起来。

    中帐乃是将领们讨论战术、发布军令的地方,跟景韶的王帐差不多大,只是帐中没有床铺。景韶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有些同情地看了赵孟一眼。

    慕含章坐在景韶身边的椅子上,手中还拿了把史书上军师们都会拿的黑翎鹅毛扇。这还是昨日右护军为了提前知道消息特意送他的。

    “军师,三日之限已到,我老赵来听军师的高见了。”赵孟将同他一起蹲牢房的几个嫌犯又提了过来,站在帐中央粗声粗气道。

    “将军果真是心急。”慕含章扇了两下手中的鹅毛扇,淡淡地看了台下胡子拉碴的人一眼。

    果真在军牢里蹲了三天,虽说牢中的兵卒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三天未曾洗漱的赵将军着实有些邋遢,与身穿白衣看起来纤尘不染的慕含章相比,自是十分突兀的。

    被那带着淡淡嫌弃的眼神扫了一遍,向来不拘小节的赵将军也有些不自在,那手抹了一把脸横道:“少罗嗦,咱可是签过军令状的,你快说到底谁是凶手?”

    慕含章轻勾了勾唇,缓缓伸手拿扇子指了指台下跪着的几人:“他们几个,都是,也都不是。”

    “这是什么话?”赵孟不解道。

    几个小将也都面露不解,步兵校尉悄声问右护军昨日打探到了什么,得到的是右护军的苦瓜脸,昨日军师跟他绕了半天,什么都没说,还收走了他“贿赂”的羽毛扇。

    “说他们都不是,只因毒草并非他们几人所放,因为在押运官接到这批干草之前,这里面已然掺了乌头草。”慕含章轻扇了两下鹅毛扇,满意地看着台下的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对付这些莽汉,直来直往肯定干不过他们,反倒是故弄玄虚会让他们高看一眼。

    “军师明鉴啊!”马倌最先发出呼声,高兴地朝慕含章磕了个头,从王爷的马发狂开始他的胆就快被吓破了,军师说出这么一句话,至少他的脑袋是保住了。

    剩下的几人也反应过来,忙跟着附和。

    “不过,”慕含章顿了顿,“毒草被一路押运,存于库中,在被拿出来喂马,这其中竟无一人发现草料中有毒草,他们几个也逃脱不了责罚。”

    几人听得此言,捏了把汗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能免死罪,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么说是卖草的贩子误割了毒草进去?”右护军接话道。

    “长叶乌头草生在西北草原上,岂是京郊能割到的?”赵孟记起左护军关于乌头草的话,显然不信慕含章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