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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五元一年,建国初,少帝奉水域王为国士,任其广纳文人武官。水域王广求天下贤良,专开贤德堂,以求天下良才。有一民间贤人名华一居士,自命淡泊,宁为清散,旧国时就曾多次谢绝为官之请,只在帝都开些闲散私座,谈论些天下事物,在文人中影响甚广。水域王得其名,连续三月盛邀华一,其态度散漫,数度拒绝于人前。时值第四月,军中将士得令,将其擒获,水域王亲斩其与新宫门外。民间有所质疑,水域王称:“君子处世,坦荡荡。上受命于天,下承付与民。有贤能者,而不为用,徒有虚名。有大才,而喜私语,好大喜功。不斩杀之,何以服天下,如若万民如此,何以治天下。”

    五元二年,整顿民兵一万,先破除国内贼匪,得剿一伙山匪,见其中一人双眼有神,囚而不屈。上前问话,囚人答话条理清晰,不惧怕权势。水域王亲下车马,扶正衣纶,扶其上马,悉心照料,与其同寝而寐,同桌而食。几日后,请其详解国内贼匪之势,果然滔滔不绝,更将各路贼匪一一解析,遂逐一击破,五元国内乃定。

    同年,水域王再得命血誓攻下临北之天堑国。初战且遇不落城要塞。不落城坐拥天险数道,天然屏障寻常军队难以攻入。此城独在山之巅,修塞时耗尽民兵血肉过千,要塞乃成。此后,行军之人上不得也下不去,天堑自负有天险为屏,常年只取五千兵士把守但南方诸国从来无人攻下。只因周边,晚间时有野兽出没,夜袭难成。白天山势坦荡,山面荒凉只有山松生长,寸草难觅,兵士若行到山脚,定被放哨的山鹰发现,再难进攻。水域王排除众难,执意北行,乃一人带一无名小兵,在山间游走一日,竟偶尔发现驻军通过秘密水路运输粮草至于要塞,当即带兵连日埋伏。要塞数日不见粮饷,兵士难以果腹,只得出塞求降。不落城一破,全降整编敌军五千,再往北上,天堑一路攻破。

    五元三年,水域王继续北攻。少帝炎天带军南行,火烧敌军将领大营,再连烧粮草营地,南方数国不日攻下。战火烧及之处,偶有城邦顽强,死守难破。五元犹如天助,顽守之城,年内寸草枯死,民间颗粒无收,五元军士在城外烹肉饮酒,城中难耐,只得开城归顺。国中术士更是上求天地,降城之土再度丰沃,至此民心归顺。

    建国三年,铁骑横扫过后,只剩下南方蛮地和北方的冰原沙漠之地没有踏破。

    新国天祭,五元帝都之内,五元天台之上,帝国三人惊颜见世。

    天祭之日,百官之前,两男一女,万民叹服,群雄臣服。少帝炎天帝颜傲然,水域王*谦和如水,焰姝风华天下。红衣女子艳立正中,当世双雄侧立而伴,佳人轻语耳下,男子水般柔情。炎帝广告天下,水焰大婚之日,帝闾并开。

    五元三年,水焰成婚当日,公闾巨变,陆上第一强国五元建国方才三载,帝星陨,国士亡,天下一统之势被破,自此周边动乱不断,大国蚕食小国。国家动乱,民众苦不堪言。陈苍大陆经此一变化后,再无五元帝国一说。九百年前五元身灭,所含灵力四溢,天下万物闻灵异变,奇能异士,万兽苏醒,各成一路,世间天下初定,三分大国,周边小国林立,野兽奇珍各安一方,世间终得平衡。

    文中字迹有些凌乱,不似星尘往日的工整写法,似是匆忙之中写下,临到最后,又是一句私语。

    傲世我儿,勿念娘亲,终有再见时。玉阙非吾等之旧国,水阴一脉,遭受迫害,千年间,身如尘芥,四处漂泊。吾需谨记,五元旧国,水域一脉,乃吾之本源。双炎之地,图腾国炎,小心提防,齐堡内危,寸步寸心,十年一剑,重在养势。古有沙溪一诺,水域王统一之言。今有天资奇赋,只待他年休养生息,统一海内。谨记,成大事必先绝情,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下章预告,多情恐被无情误,国道门口两路走

    035 家书情信双双至

    傲世一口气看到这里,他自小虽不受堡里长辈青睐,但星尘本就是个博学女子,日常除去诗词歌赋,连带礼史兵乐,也曾一一详解讲授过。傲世心里更是清楚如今陆上三分天下的是武道均衡的玉阙国,道术传世的瞭苍国和武斗天下的北陆国,这五元国在过往也未曾听人说起过,只怕是个已经没落了的古旧亡国了,他心里还有些疑惑。再看纸之上,字迹立消,已变成了一张光洁筏纸。

    傲世眉头不禁锁紧,娘亲留了这么一纸五元的亡国旧史给自己,也从没说过这文中所记到底是何缘故,只是叮嘱了一番。他实在不解,心里想着和木卿君打听一番,他平日所知所游历过的地方甚多,应该能够说出个究竟。手随心动,砚台被手推移到了一遍,他星眸猛缩,砚台下面是一道深刻的金石利器划过的痕迹,暗红的血迹依稀可见。他再也沉不住气,冲出去之时,门口一道魁然身影,“世儿,你回来了。”

    男声如石入深渊,穿破静夜,高大的身影笼没了外头进来的月光,仿佛问的不是许久不见的归家幼子,而只是一个迟未归队的下级兵士。傲世抬起脸来,看着背着光的男子,“娘亲在哪里?”

    “太上安排了妥当的住处,你不需要再去寻找了”,男子回答的毫无感情。

    “在哪里?”傲世控制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高起来。

    “你在,她就留不得。你只需要记得,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齐堡给的。你必须得有这么个齐堡少主的名头做庇护。门外的两名下人,既然对你有些帮助,我就做主将就划到你的名下,国道馆明日就开始招生,你记得前去报名参加就是了,只准用阴焰。”男子只为了这番话而来,不问丝毫家常。

    “我从今以后就住在娘亲的院子里。”傲世在后说道。

    男子已经出了房门,看着院里月色之下的两名静立的男子,“就你一人,其他杂人就搬到你的旧院居住。”剩下是一地萧瑟的月光,木卿君看着男子渐行渐远,月光如霜,披洒在去人身上,显得发鬓如同灰染。他眼里平静无波,手下刚一动,被融复海一把按住,月光之下,那矮胖的男子眼里满是怜悯,“心乱则事不成,你还需照顾傲世。”

    木卿君展齿一笑,手里摸出那把骨扇,轻击而开:“十几年光阴,对我对他都是个折磨,齐放和我,都不曾是星尘的心头之人。他得人而不得心,我人心皆不得,同是一双可怜人罢了。”两人说完,看着傲世站在屋檐之下,一刻之间,少年似乎眼底多了些什么,他朝两人拜了一拜,双手合上了房门。月光寒几许,浓厚的水阴之气包住了整个院落,波纹初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压低了的啜声。.

    天明十分,木卿君踱出院子,心里还有些犹豫是否要提醒傲世早些出发,昨晚的反应有些太过平静了,稳着如傲世,毕竟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才刚走出房门,只见傲世早已站立在外。他今日穿得一身白索长袍,绢白色的扎染头巾,眉目之间满是少年特有的俊逸,只是腰间一火色配腰,正是那日百里小姐所送之带,倒也贴了几份异彩。木卿君见他眼里依旧清澈一片,想来自己也是多虑了。国道馆一行,还是由木卿君领的路,融复海一听要去瞻仰玉阙道术之圣地,兴趣缺缺,干脆就睡起了懒觉,连平日晨练的破军腿都省下了。

    玉阙国成立之时,选了这依山伴水的绯云城为都城。北陆为北,瞭苍为南,玉阙在中,各拥帝都,互不相让,绯云城最后就讨了个中帝都的谦称。绯城也实在是城不欺名,城里城外,遍植春绯红桃和秋绯枫叶,春日红桃夭夭,秋日赤帛枫影。城墙也是用红土烧瓦制砖而成,连玉阙的官服都是捣椒红色,民众修房造屋也是极喜红瓦红砖,一溜红到底。正是,遍地赤色城中走,绯云帝都多红妆。

    才刚走出院落大门,就见一杂役跑了过来,敷衍着小鞠了一躬:“二少爷,这里有你的一封私信。”信件封口已经有了褶皱,火烫的印泥也只剩下了半边,傲世有些不悦,“哪里送来的信件,有什么内容说来就是了。”杂役听他语气,知道他不会追究拆信的事情,嘴里就说:“也不知是哪里寄来的,只是个署名叫小银的娃娃,说了些闲话家常,还说是叫少爷快些回信。”

    木卿君就要接过手信,傲世出声制止道:“我不识得这个人,将信件销了。”说罢,人已经走远,木卿君从怀里取出几枚子币,“你就回头和拆信的人说了,信已经销了,以后这信都送到我这里来,就是了”他收起信来,展开一看,信中人写了满满一页,只是行文之间满溢热络,就是有些不大通畅:

    “傲世哥哥,展信大笑。小银在冰原过得及好,已经得了一友一狗一狐狸为伴,我现住在南原的狐洞里,里面有一间书室。这里终日都是白天,这段时间过了之后又要变成夜晚,四处都是积雪,还经常有大风。小银总算学会写字了,你看我这字写得可还好,你回家后,可都还习惯,那个木头叔叔有没有治好你的病,你何时回来冰原看我。我将你送我的头玉每天带在身旁,比黑玉还要珍惜几分,惹得她老是发火。待我向你的爹爹娘娘哥哥弟弟问好。小银在冰原等着你快快的回信。”

    木卿君看完,眼里又跳出了那小娃的摸样,傲世已经走出老远,他步履一快,跟了上去。

    同日,芳菲坞也是收到了这封信,只是情景却截然不同。七岁的碧色一把抢过信件,大声念着:“姥姥,碧色,坞里的各位,这封信是若儿第一封亲笔写的信。上封信你们应该收到了,我在冰原一切很好,勿念。”

    信到这里,曳然而止,重色轻义这自古就不需要教授的道理,就连这半点大的小毛孩就用得极好,不过也就这几行字,也让老妪等人乐了半晌,嘴里一直叨念着“很好,过得很好,我就知道那孩子双眼复明之后,就是个出息的人,也不知是否也拜在天原门下,她和红窈一般,一定也是入了天原。”碧然在旁连忙附和,红窈却是听了一半就离开了,好一个各位,笼统的很。碧色却是有了兴头,连忙飞到房里,连日赶写千言家书去了。

    下章预告,心如止水再兴波澜。

    036 青云路前沾泥泞

    国道馆外,路分两边。树荫临道,正是青石铺路大道中,直通正门,只见白玉阶梯考究,丝绒红毯平整,各色车马停在一路,家卫侍立满半边,华衣丽裳随处可见,娇童溺儿个个唤着腿疼腰酸。再看另外一边,昨夜才匆忙休整出来的土路坑洼歪斜的延到不起眼的灰墙下,石拱小门凌乱的开了出来,平日应是杂役搬运货物的地方,野草只是胡乱地除掉了一些,扎脚的长了半地。平民的子弟都被赶到了这边,日头烈晒,地方也密不透风,没有人敢吭气,都是眼巴巴的等着招考的考官出来。

    当日,国主布告说得好,是广开门路,招生天下,不分门第,同馆学道论术,竟是如此个不分法,真是有些滑稽。众人正等得头晕脑热之时,朱色正门里头,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微颤颤地说道:“玉阙国主盛世明君,今广开门路,只器才能,不重门第,门试开始。”只见里边跑出几名道髻童子,分别搬出了桌椅六套,再走出几名道袍术服的中年男女,一字座开,取出了名册。

    只见一旁的陪同长辈,连忙挤到前头,这边嘴里说着:“道长,我是上兵省总长马友,这是犬子”,那边口里念着:“术师,我是下礼省官员侯朋明,这是小女。”正是明里是招生,暗里是比得官阶几级。这面试本就很简单,只看摸样长得周正,五感都还灵敏就放了过去,反倒是被多事的陪同人员拖沓了不少时间。

    再看石拱门里隔了半晌才走出一哈欠男子,醉眼朦胧,手脚都还没舒展,他出来一看众人挤得透不过气来,嘴里嚷着,“一个个给我站整齐了,透出个人缝来,哪个先上前来,让我测测。”手里却是拿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头,不黑不白,看不出什么名堂。

    人群里有个胆大的少年喊道:“这是什么东西,比我家门口溪里的石头稀罕不了多少。”男子醉眼努力睁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国道馆的镇馆之宝,七宝玲珑石,能测各种神通,自会发出神光百道。你懂什么,谁个身上有些灵力魄力,一测就出,废话太多,谁先上来。”

    刚才发话的少年被父母推着走了上来,正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嘴上才刚长出一片黄色绒毛,圆实红黑脸,一看就是个勤作田间饱受日晒的农家孩子。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握上七宝玲珑石,石头在阳光照射下,依旧不黑不白,一如当初,少年脸上很是失望,正要将石头交还回去。

    “且慢。”素衣少年走出人群,眼眸星辉,熠熠而闪,他淡然一笑,恍如晨风拂面,他将少年手中石头接过,举到空中,“这颗就是大名鼎鼎的八宝玲珑石。”醉眼男子眼早就要眯成一条线,含糊地说道“就是这宝贝了。先来后到,你得等他测完了再来,到一边去,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懂规矩。”

    素衣少年将“玲珑石”丢回给少年,“刚有些烫手,可会有些影响,你再试试。”

    红脸少年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晃眼,红脸越发红滴起来,一旁的父母再催了几句,他才又拿起了石头,原先黑白不分的石头,突然发出了几分红光,“烫。”他将石头丢到了地上。

    醉眼立睁,只见素衣少年抢先一步,捡起石头,握到手中,黑白石头再度红成一块,发出逼人的红泽。素衣少年抬手一丢,“玲珑石”就往醉汉面门打去,醉汉也不闪让,石头感到眉间,突地一滞,掉到了草地上时,杂草滕的燃了起来,焰色烧得及猛,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一片石草之烬。一旁还要等待测试的孩童们都不满地叫了起来,男子醉意立消,挺直了猫着的身子,挥手之间,几名道童又跑了出来,“中宫大人,有何吩咐。”

    “请玲珑石!”

    他吩咐完后,对素衣少年和红脸少年点头示意,“你们两人,都站到左边,其他人等,继续测试,左为通过者,右为不合格者,测试有疑异者,留在中间待我亲自核查。”他略带深意地看了素衣少年腰间的佩带一眼,继续测试起来。

    红脸和父母欢喜的抱做一团,他别了父母,连忙跑过来和素衣少年站在一起:“谢谢你了,方才我明明已经。”素衣又露出了让他脸红的笑容,红脸心想:“这人笑得真是好看,唇红齿白,比枝上开得最好的石榴花还要好看几分。”

    他心里想着,嘴上说道:“我是东田村落的乔布衣,你又是哪个村落的。”

    素衣依旧笑道:“我性齐,名傲世,家住齐家村。”木卿君隐在草木之中,将方才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傲世和那土头土脸的少年聊得兴起,他脑里忆起了傲世刚才的一番话语。

    他收起信来,快步赶上了傲世,“是芳菲那个小娃娃送来的信,你为什么不看上一看,她可念叨着你的紧。”

    傲世叫停要过来套车的马夫,叮嘱着:“我们今个儿不坐车,你先回去”。才回起木卿君的话:“木叔叔,你可记得,你曾说过你一世成不了类圣,原因无他,只因一个情字。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心中羁绊越多,就易误了大事。娘亲她,可能已经走了,我世间亲情已了。其他之情,也是多余。世外芳菲,只该在明处盛开,水阴之我,并不合适凡花驻足,早日了了这份情意,与她与我,都是好事。”

    木卿君一时哑然,少年一夜之间,笑如昔日,又似乎不再如前。无论如何,他木卿君亦步亦趋都会护在后头。

    国道馆还在前头,前方就已经人头攒动,木卿君看着正门处还有些空位,正想走到前头,突然被傲世拉到了一边,只见他径直就往一旁那条磕碰的土路上走去。木卿君有些厌嫌地看了那些寒酸的平民,用扇面遮住刺眼的阳光,只见傲世的眼光又在落到了方才的正门口。他的大哥齐啸天和三弟齐熏之被大夫人和三夫人各自簇在怀里,一旁守卫威风而立,几个侍从提着羽扇,不时地造着凉风。

    “我就在这里等着。”傲世往那堆灰布土衣人里行去,遇到人时,一走一停,很是礼貌。木卿君看看周边的荆门窄户子,再望望那边的锦衣玉食童,退到了一边的丛林中,身上的黄绸长衫入了草木就变混成了春木草色。

    下章预告,玲珑稚子测玲珑

    037 三人成军错牵缘

    拱门之后,两名道童这请出了真正的玲珑石,还是先前的鹅卵摸样,只是神采大不一样,石身剔透晶亮,果然是灵石有致。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喜声,惊叹的动静也引起了正门口的那名正摆门面的老道的注意,他一抬长眉,低咕一声:“长药又要胡来,不是说了,这些平民随便收几个就是了,他反而正经的招起人来了。”

    随着玲珑石出来的还有块绯锦和一张朱色木案,亮石红布,很是耀目,原先的醉眼男子眼珠往人群里一转,手指轻动,绯锦就落到了玲珑石上,他示意着让那些还未检测的人各自走上前来。这些朴实的农家少年挨个走上前去,其中一个不明就里的掀起锦缎,被醉眼不知怎的一推,“不准护摸乱碰,磕了砸了你卖一辈子的猪肉也赔不起。”

    少年听得双目圆瞪:“道爷,你咋知道,俺家就是村里最大的屠户。”

    醉眼回了一记眼刀子:“一身的臊味,手脚有力为蛮,肩上带毛有味,猪腥子味都没拍净,就跑了过来,也不嫌惹得别人一身的臊,你就隔着布摸,别弄得都是油印子,我可不想把术法用到去污上。”

    少年憨憨地笑了几声,手一把抓住玲珑石,才刚抓牢,又是一个踉跄,这回可是看清楚了,一道气刃侧边袭过,正中他的虎口,屠夫少年哇哇叫着,捧着红肿了起来的手跳开了,“下一个。”醉眼一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神情。杀猪无数的少年脸上有了泪意,真的只能一辈子当个杀猪的了,他脸上的光彩一下子都黯淡了,只能走回了父母身旁。

    再往后面,醉眼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卖棺材的儿子,糊花圈的侄女,挑夜香的兄弟,连隔壁隔壁城的一伙乞儿都沿城乞讨过来一试了,他看着那条红绸由亮眼的红色变成暗红,再到发黑,脸上的醉意被一片汗色代替,总算等到了在红布彻底污黑前测完了所有的人。

    加上原先那块河滩卵石浑水摸鱼出来的两名少年,场上竟然只余下了三人,果然,这么些下等的骨血,还真不该费上这么大力气。他想着就后悔,早知就不得罪长生那老匹夫,落了这么个苦哈哈的差事。这以后的日子,他心里已经开始发噱。事已至此,他再看看名录,这人数,似乎太少了些,眼神又回到了还舍不得走的那寥寥的几个人里,“那个,就是你,杀猪的,你过来,甩个把式给我瞧瞧。”

    宰猪少年连忙上前来,呆立在前:“道爷,这是要哪个才合用?”

    “叫我中宫大人,就你平日最熟练的,”醉眼潦草回到。

    “好嘞,伙计来!”一把乌铁剔骨猪刀从人群里直飞而来,醉眼立刻一跳,卷起玲珑石,往后闪的老远,只见少年屠夫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对准那朱色桌案,挑,抹,整,掏,一晃眼功夫,桌案只剩下了光立着的四条胳膊。朱木案被划了四四方方,板面刀口齐整,下力均衡,形状更是出奇的一致。人群里传来一阵喝彩声,站在左边的三名少年也卖力地鼓起了掌。

    “行了,行了,刚才也不见你这么利索,左边去左边去。”醉眼赶着他跑到了左边“才四个,这数字还是不吉利,”

    “还有我!”人群退避开来,一个脑袋钻了出来,女娃身着海棠春红罗裳裙,额间一抹点瑙红,目里带俏,嘴含珠砂,明眸流转惊春桃,百里焰漪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国道馆招生是不限男女的,只是,她这摸样,这身打扮,众人都自动把眼光调转到了大路那边。

    醉眼嘿嘿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儿尤其多,你这么娇滴的小娃,还是到那边去的好,你看看,引得人都跟着往这边看。”

    大路正中,人群都退散了开来,几个刚行完礼的省部官员还哈着腰,春日依旧明艳只是犹不及正中立着的女子夺人心魄。

    若单论面貌,百里家的小姑娘要长得比母亲炎舞秀致很多。国主炎放就曾说说,炎舞的眼角微嫌有些上挑,面相缺了几分端庄添了几分轻佻,眼珠不够幽黑,神采少了几分够灵动,鼻翼稍有些单薄,损了福气,就是一张嘴长得最是标志,唇纹若心,弧线饱满,连帝都燎宫阅美无数的画师都赞叹不已。当然,这话也只有身为兄长又处在至高位的国主才能说得,他之所以这般挑剔着自己最是宠爱的妹妹,仅仅是为了夸赞小焰漪长得极好。今日,这个得了圣炎公主和国道馆大宫的双重封号的百里夫人,绰约地立在路侧的轻辇旁,身旁还哈着几个的官员,一旁的女眷的风华都被盖了下去。她也不和身旁人言笑,只是嫣唇轻启,小声地问着身旁的主事婆婆,正是和傲世在小铺有过一面之缘的期家婶婶,她听着话,眼神闪烁,也不出演喝止。

    百里小姑娘半拉起裙摆,充耳不闻身边婶子婢从的劝阻声,径直走进了这帮不起眼的人中,百双眼都是射了过来,她的秋水眸子就只映出了一个身影,棠红的小身板走得轻快,站到了腰间寄着焰缠的那名素衣少年身侧。她对旁人紧粘不放的眼光不以为意,少年轻瞄了她一眼,轻颚了下首,只是一句:“你来了。”就算是打了招呼了,脸上再无更多惊色,就如同焰漪一直站在旁边,眼底也是波澜不变,仿佛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同伴。

    焰漪耳根有些红了,右手轻扇着手风,左手一转,搭在了那块玲珑石上,黑红色的布里红光亮了起来,“这可是合格了。”

    长药中宫转头看着不动声色的圣炎大宫,见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正在犯愁是,身旁,一道明亮炎色撞上了玲珑石,那块饱受摧残的锦布总算落了下来,玲珑之中,晶光点点,如同有无数的火星丝线跟着跳动。少年松开了手,人面朝着百里焰漪说道:“我这也是合格了。”

    正午时分,这日头更是焦灼地烤热着,少年额宽眉浓,鼻若悬胆,白牙笑而全露,眼里鼻上嘴边满是讨好,定定地看着眼前正窈窕长成的佳人,三人两面,呈日月星辉交映之势,熠熠生泽。

    下章预告,冰原的夜装风波

    038 鲸灯几许映冰针

    夜季的到来,对初来乍到冰原的若儿的日常生活着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虽然她小时候也曾在漆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也为此对黑暗有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幸好,黑暗只是整个夜季的一小部分。处在极北的冰原地势高,星辰也为此尤其璀璨,交相辉映,使得夜季的大多时候,星辉经雪光一折射,周边还是显得分外亮堂。只是一月里也会有小半的时候,天空如凝墨铺洒满纸,原上只能是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狐洞里更是不见了寸光,唯一还有些光亮的就是大耳狐狸的金色眼睛。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原都会采办一批鲸油灯过来,只不过这灯都是由上面依着人头发下来的。凤见这闲事长老就讨了这发灯的差事,将南原上下走了个遍,美其名曰做做个人屋访,只是谁经她的拜访后,好好的冰垒子总是会少几块冰砖。于是乎,这几日,总是看到几个南原的弟子,连夜浇补着冰屋。

    只是轮到最后那名学徒时,她还真费了脑力,实在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最后,她做了个歪打正着的决定,干脆就送到了五十的住处,她虽然也不知道若儿住在哪里,反正在她想来,托给五十是一样的。凑巧若儿也正为这小半的黑夜令她烦躁不安的事,来找上五十商量怎样才能取到照明的火种。

    “五十一,你果然在这里,”冰原的星辰这时还没有南移,星辉依旧徐徐洒亮,五十正准备带着若儿去找冰裁找点门路,就见凤见走了过来,自从那日被若儿指出紫裙金丝碍事之后,她就刻意穿起了样式最简单的紫色素裙,显得清雅了许多。只是今日的点点星光下,她身上却换了件布料更加独特的莲花长裙,整个人呈出了紫莹色,星光雪光之下,衣裙就如笼上了浮光紫影,比平日里的镶金丝还要引人注目些。

    她见若儿满眼的不可思议,撇了撇嘴,“这是冰裁手里刚出来得夜装,听说是涂了些磷光粉,你们都得去领上一件。最近原里有些不太平,前段日子,几个东原的普通弟子不小心杀了只就要下崽的冰角狼,最近原上的狼和豺都跟着不安分起来了,老是有听到兽群的叫声,尤其是你们这些个蹩脚的小学徒特别要小心,不要胡乱穿越平日荒凉的边原。”

    她说完,才递上特意送上门来的灯。说是灯倒是托大了,这灯无托无油,其实只是一条黄棕色的灯芯,整个芯子看着就细巧的一条,只有懂得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小小的灯芯很要费些人力。

    临冰原远些的流冰洋里有一种抹香巨鲸。擅长渔猎的土著会叫上一些术士和武者一起出海,围捕巨鲸。运气好时,就能捕上一只,这鲸的一身都是极好的材料,除去大量的脂厚鱼肉,皮下、内脏和筋骨熬煮而得的油脂,再由大火熬制七日,凝练出来的那层油脂,再经制灯人,揉捏成芯。这灯芯呈黄棕色,虽然带着一股鱼腥味,点起来却异常明亮,还不带一丝晃眼的油烟,还极耐耗,一个夜季下来都是绰绰有余。只是说这抹香巨鲸太过稀少,也就冰原这带才普遍使用。若儿初次见到这样的物品,还有几分宝贝,只是这火种又该去哪里取。

    “这灯芯经过了玄原几名修炼火元的上位弟子的手,都施了特殊的定灯之咒,无星的那几天里,鲸油灯会自点自熄。你只用将它搁在干燥防风的位置就可以了。”

    若儿和五十各自领了一条,见凤见转身就要走,若儿问了一句:“小紫凤呢?”

    凤见平日和紫凤都是形影不离,今个落了单就显得有几分奇怪,“它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修炼去了,我也是好几日不见它的踪影了,它也该凤涅了,都足足有十八年了,到时候再见就不能再称呼它是小紫凤了。”明明是漫天的繁星下,紫色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寂廖,凤见确实有些伤感,连顺手敲掉的冰砖都拉在了原地。机警的五十见她一走,连忙转了一圈,将扔在一旁的冰砖又安了回去。

    冰原的四大司分布各不相同,除了连五十都没去过的器阁,其他三司都坐落在南原。若儿只到过药庐和酿坊,这是头一次到裁居。裁居建在一个临湖的坡面上,只是这湖和其他冰湖相比有些特别,里面是寸冰难见,常年都是冒着热气。

    若儿这才记起冰原纪簿里曾提过,冰原表面厚冰覆盖,下面却是地热阵阵,眼前这据说是用来扎染定色用的泉湖想来正是其中一处。腾着连绵水汽的湖面被均匀地分隔成了十几个小池,站在高出往下看或是红波翻腾,或是绿波荡漾,或是蓝光涟涟,正是吧冰原几原的颜色都尽收到了眼底,看得若儿不禁对自己的夜装起了几份好奇。

    五十嘴里经常提起的冰裁婶婶就是裁居的总司。裁居里面,除了一两个帮忙搬进搬出成布匹和成衣的裁徒,下到选布,上到裁剪,原里近千人的衣服都是有冰裁一人操办,听到这里若儿对这了得的冰裁起了几分好奇。案上除了摆放着几块刚染定的布匹,就只剩成排的冰针,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些十指长短,有些筷般粗大,更有一些只有毫毛般细小,只是材质都是用冰凿磨而成。

    若儿看着在鲸油灯下发着五彩光泽的缝针,两眼都瞪直了。

    “姨,”五十冲着来人喊道。若儿抬眼一看,满以为会看到一个手脚轻便的中年女子,却只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和酒司差不多的棕衣暮年老太,霜华早已满头。冰裁不就应该光鲜满目,至少也该和凤见一般,身着时令的衣服,打扮的满目风流,又为啥只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

    若儿看看老太,又看看整排的冰针,“冰裁?”

    老太看见五十带着人,笑了起来,额上的纹路舒了一脸,“小锦,你总算多了个有趣的小娃玩伴。小娃,你那是什么神情,是不信老生的能耐。”

    五十连忙摇头,正想提醒若儿嘴上松个口,她嘴里已经蹦出一句:“这些针都是您老人家一人使唤的,这我可不信。”

    “你这小黄毛小儿,倒瞧不起我们这老一辈了,这里正是你们南原要的那批子夜装,”:她指着案前的那几匹米光阵阵的荧光布,“你若是能穿得上这当中的任何一根针眼,我保管你们南原是第一批拿到这些新的夜装,照着流程来,你们本该是最后一批到手的。”

    下章预告,家家念叨伤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