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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只不过宫中如今女史和女书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位,其中徐女史徐姗姗,因为“怠慢”西平公主,被牧碧微告到姬深跟前,如今已经赐鸩去陪唐氏说话了,这会女史就剩了四位,被聘到了祈年殿的杨女史,面前的黄女史,还有两位曲女史、崔女史,都是大族旁支,牧碧微因为徐氏的缘故,对世家出来的人,无论是主支分支,总有些看不过眼,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定了这黄女史。

    毕竟宫中女史虽然也是通晓诗书的,但默认里,女史更擅长礼仪,倒是女书更有才艺上的要求,皇家教女,当然是礼仪为上,所以女史地位略高于女书——一般来说,让公主跟随女史学习是必须的,若是不跟着女书,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牧碧微选这黄女史,除了看中她是大族之妇而不是大族之女外,就是知道她丹青之道很是不错,书法亦佳,心想自己这两件都不成,亲自给西平公主开蒙总觉得亏欠了西平,所以不如叫黄女史补上。

    这会见黄女史来了,就拿出当年沈太君和牧家西席客套时的笑容来,和蔼的免了礼,请黄女史坐了,问起西平的进度,黄女史说话之前总要三思,这会也不例外,思索了数息,方谨慎道:“回宣徽娘娘的话,殿下是极聪明的,之前娘娘亲自开蒙,也有了些基础,如今妾身到来不久,才堪堪摸清了殿下的底子,妾身觉着开蒙之际,不宜过多分心,是以打算先让殿下继续习字,待明年开春,池上小荷绽放,如此也有了取景的地方,再教导殿下丹青,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第一百零四章 黄女史(下)

    黄女史这番话却是仔细斟酌过的,她被牧碧微看中点了过来教导西平公主,放在之前还能说且忧且喜——毕竟这宫里如今需要女史仔细教导的也就两位公主,祈年殿的那一位,接手的是杨女史,六宫里出了名的严厉苛刻,可见右昭仪想教导个规矩十足的公主出来心志之坚。

    长锦宫与安福宫不对付,在宫里的谁没长眼睛也是听说过的。

    不论是谁接了澄练殿的差事,纵然是好歹不用在兰蕙馆里发呆了,却也不得不担心两位公主被拿出来对比——但这且忧且喜在徐姗姗到了澄练殿后一回就被赐了死,女史女书们就算原本还有几分恃才傲物之气,到底也被这么突然一下给惊住了。

    毕竟真正恃才傲物之辈,就算在外头守着寡日子艰难,也未必肯到宫里这趟水里来。

    黄女史得了阿善的话,被牧碧微召见之前,是狠下了功夫的,倒也打听出来,牧碧微这儿的西平公主虽然是姐姐,可学东西一向都是落在了新泰公主之后,要不是新泰公主频频在姬深跟前拿新学的东西露面,指不定这会牧碧微还没想到要给西平召女史。

    得了这么个消息,黄女史心里也有了个底儿,至于牧碧微这么做,到底是惟恐西平出色了将来碍到她亲生骨肉,还是真正为西平公主的身子担心,黄女史却不敢想下去,因此定意在澄练殿里要做好了谨慎二字,少说少错。

    果然牧碧微听说功课轻松,满意的点了点头:“玉桐身子弱,何况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女史这样安排很好,免得她一下子又要学这个,又要学那个,没得不出几天都厌了,反而不好。”

    黄女史听她肯定,也松了口气,恭敬道:“那么妾身这就去准备……”

    “等一等!”牧碧微见她就要走,却摇了摇头,黄女史正茫然,就听牧碧微提醒道:“本宫闻说,黄女史出身大家,于礼仪之道甚为精通?说起来玉桐如今一天习字也就花费一个时辰,再加半个时辰演礼,仿佛也可?”

    原来是提醒自己将礼仪的教导加进去,黄女史暗暗责备自己粗心,皇室若有数位年纪仿佛的公主,都要集中到兰蕙馆接受教导,最主要的就是学礼,不然,身为金枝玉叶,才艺平平谈吐寻常那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帝女的身份放在那里,就算这些学的都不怎么样,照旧有人想出种种辞藻来夸奖。

    问题是礼仪却不一样了。

    这是皇家的体面,皇家不在乎公主诗书上的水平,却绝不肯叫一个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副优雅的仪态都摆不出来——这实在太丢脸了!

    说起来高太后认为公主还是要女史去教导,也是因为不信任如今宫里妃子们的水准罢了,说实话,没有女史,单靠孙氏之流,想要教导出仪态万方的公主来还真不容易。

    黄女史赶紧道:“是妾身疏忽了,万望娘娘宽恕!”

    “这会儿才开始,想来黄女史已有打算,本宫不过这么一提。”牧碧微很好说话的样子,微笑道,“演礼要穿的礼服,本宫已经吩咐内司赶制了,女史看还要预备什么吗?”

    “如今殿下年纪还小……”黄女史收敛心神,细细说了几件演礼需要的东西,复道,“这些便可,其他等殿下略长了再讲解演示,免得陛下损耗心神太多。”

    牧碧微比照着自己幼时所学,也觉得她所言是适度的,便点了点头,笑着赞了她几句,命挽袂亲自送她回兰蕙馆。

    黄女史前脚才出门,后脚去往德阳宫的阿善就回来了,带着一只狭长的木盒,道:“这是焦承徽让奴婢带给娘娘的,说是昨日她家人带进宫来专程进献娘娘的。”

    “是什么?”牧碧微问。

    “是柄如意。”阿善说着打开来,却是一柄约莫两尺来长的玉如意,玉是羊脂玉,温润剔透,光彩柔和润泽,这玉虽然好,但牧碧微出身不俗,在宫闱里得姬深喜欢,赏赐无数,凭什么好东西也几乎都看过了,就笑着道:“心思倒巧。”

    ——焦家官职不高,也不是什么大族,这一回焦氏晋位,赖牧碧微之助,自然是要竭力表示的,只不过家底放在了那里,就是豁出去了倾家荡产,想弄件叫牧碧微刮目相看的东西也难,他们却是取了巧。

    这柄玉如意论材质工艺,牧碧微都不太看得上,只不过仔细看去,这柄如意样式看着简单,却是由无数个肥胖可爱的幼婴孩童组成,却是一幅正经的百子千孙图。

    毕竟焦氏也晓得自家没什么可以让牧碧微看得上眼的东西,便将心思用在了祝愿与彩头上,牧碧微如今有宠爱有位份,膝下还抚养了位公主,唯一缺的,也就是亲生子嗣、最好是皇子了。

    所以这柄如意虽然花费不至于叫焦家承受不起,却也的确让牧碧微见之心喜,欣然道:“放到里间的架子上去。”

    闻言挽裳就过来接了,双手捧进去安放,阿善顺势留下与牧碧微回禀德阳宫里的经过:“焦承徽说要亲自过来谢娘娘赐的阿胶呢,说她在宫里这些年,就数娘娘赐的阿胶最好。”

    牧碧微若有所思的笑道:“东西好,她用着就是了,这么大冷天还下着雪,她才晋位,德阳宫又是两年没主位,就算从前欧阳氏时的规矩严,到如今怕也松弛了许多,正该重立规矩的时候,这点儿小事还过来做什么?”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道是娘娘不在乎这些,由奴婢转达就是了。”阿善道,“承徽被劝了两回才答应了,又说等雪停了再过来给娘娘谢恩。”

    牧碧微但笑不语,道:“隔两日她不过来你过去与她说一声,她早早儿把德阳宫的规矩理了出来,免得宫里说嘴道德阳宫有了主位与没有时候差不多,就不枉费本宫的一番辛苦了,至于亲自过来谢恩都是无关紧要。”

    阿胶的药性便有补气一项,牧碧微使人送此物到新晋了妃位的焦氏、戴氏处,用意不言而喻,不说这两人之所以能够晋为妃位,都是她的策划,单是唐氏之死,并唐氏死后孙氏的蛰伏,也叫六宫上下对澄练殿一洗从前的看法——从前,虽然六宫都知道牧碧微不好惹,但多是柳御女冲锋在前,牧碧微总是一副和气可亲的模样,如今,这位宣徽却是行事直接了许多,竟是一点儿也不忌惮直接打上门去砸场子了!

    这一手可比背后策划更叫人心寒,毕竟私下里吃了亏,还能遮掩过去,明面上被人砸了,想不开的如唐氏——含恨自尽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偏生她那么闹了神仙殿,姬深居然火上浇油的帮着她,如今宫里的妃嫔见着了澄练殿的人差不多是恨不得绕路走,这阿胶一送,两边感激零涕之余,未尝不是诚惶诚恐——戴氏是绝对不敢再居姐姐二字了,焦氏更是殷勤到了极点。

    牧碧微又问了几句德阳宫的情况,知道焦氏如今对于重立规矩、笼络住合宫宫嫔已经心里有数,微微点头道:“她是个有心思的,早早觑中了含光殿,想来也不是这会才思虑要怎么动手,且由她去,左右那宫里也没什么得意的人。”

    “昆德宫倒没什么可说的。”阿善今儿一天跑了两个地方,午膳都是在昆德宫里用的,这会却是先说了德阳宫再提昆德宫,当然,这也是有缘故的,“昆德宫里左右不过那几个人,除了戴容华,那些都是若非沾了秋狩随驾人数众多的光,怕是得一两年没见过陛下的面了。”

    “这样甚好。”牧碧微点一点头,“本宫费尽心思才抬举了她们两个,可不是只想为她们换个住的地方。”

    阿善说了这两处,又笑着道:“闻说这两日,咱们宫里飘着一股子酸味呢!”

    她说了这话,挽裳年纪偏大,又一向谨慎沉默,并不多言,素丝和素歌年少活泼,刚才素歌因为多想了想还得了牧碧微夸奖,这会就迫不及待的嚷了起来:“奴婢听说戴、焦两人封妃当日,柳御女等几个人眼睛都是红的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的!”

    素丝笑着道:“奴婢却是亲眼看见陈世妇的偏殿里扫出了一堆碎瓷片,也许是失了手?”

    “你们两个促狭的。”阿善哪里不知道她们这话的意思,笑骂道,“说来说去,都是长锦宫的宫嫔,咱们娘娘手底下的人,你们私下里传这样的话,回头叫旁人看咱们笑话吗?”

    素歌吐了吐舌头,笑着道:“闵青衣这话说的,咱们固然蠢笨,却也不是尽傻的,这话不过是在这儿悄悄一说,至于到了外头……”她和素丝交换了个眼色,信心满满的捏着拳头挥舞道,“有咱们娘娘撑腰,谁敢说长锦宫半个不字?”

    牧碧微思索了片刻,这会就道:“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素歌和素丝听得这么一句,还道是说她们,两人都是一惊,忙收敛了先前的神采飞扬之态,小心翼翼的缩了起来,不想牧碧微接着却道,“早先本宫按着年节赏赐各处,敲打内司不许扣了她们的份子,着令太医院不可推辞她们的病恙,这般尽着心尽着力,如今连本宫抬举谁也要看她们脸色不成?”

    素歌和素丝听到这里才晓得不是说自己,都是松了口气,笑着道:“娘娘慈悲,照着娘娘这么宠,不是奴婢说嘴,就没人宠不坏呢!”

    “庇护她们是本宫给的恩泽。”牧碧微没理会她这句戏谑,对阿善道,“抬举她们也是,同样不抬举她们也是本宫做的主,做主的是本宫而不是她们!你去,把这话明明白白的传到了各处!

    “身为宫嫔,不思忠心自省,反倒一心嫉妒怨怼,其他宫里本宫不管,这长锦宫里,没有那样的规矩!”

    阿善点头:“不抬举她们的缘故,奴婢已经传出话影,如今的确是她们不懂事,连柳御女亦是如此……奴婢亲自挨个去?莫如叫素丝她们去?”

    牧碧微颔首:“这样最好!”说着扫了眼两个二等宫女,“你们去把方才的话告诉了她们!”

    素丝和素歌忙起身行礼:“谨遵娘娘之命!”

    第一百零五章 为子清路

    等素丝和素歌都奉命而去,牧碧微打发了挽裳和方才回来的挽袂去看西平,只留了阿善说话,神色凝重道:“如今各处风声如何?”

    “都说女郎行事风格忽变,各宫私下里多有猜测。”阿善轻声道,“奴婢想孙氏对唐氏之死竟半点儿没计较,怕也是这么认为的。”

    牧碧微冷笑了一声,抚着仍旧平坦的小腹道:“就叫她们猜去!左右我如今轻省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看她们都有些什么招好化解与回报了!等到当真有孕的时候也免得措手不及!”

    阿善点头:“十月怀胎非同小可,尤其月份大了之后精神难免不济,趁着如今把该敲打的都敲打了,扶持着戴容华并焦承徽掌了两宫,如此将来也好有个照应——女子头一胎到底有些凶险的,好在女郎自幼习武,想来生产时比旁人要稳妥些,然而这怀胎生子到底是女子最脆弱的时候,万事以小心为上。”

    她又道,“长锦宫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先娘娘一直没消息,也不在乎她们私下里那点小心思,如今既然有了太妃给的方子,太妃又说女郎的底子调养下来最多三两个月就能有消息,算算辰光,开春到现在,也不过就这么点时间,届时新人进宫,还不知道有多少把戏,留给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正该如女郎如今这样,快刀斩乱麻!”

    “戴氏、焦氏,如今顺风顺水,自然是巴不得过来表忠心,到底没几年笼络,届时未必靠得住。”牧碧微思忖片刻,道,“咱们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了些……而且若我有孕,也要提前预备好看顾婴孩的人,乳母、稳婆届时总要通过内司,如今看了被人提前知道反而不好,但……太妃故意打发出去的那几个老嬷嬷,却可以设法弄回来了,不趁现在摸清了底细,到时候也不能让她们随意近身,玉桐那时候,你我不过暂且顶了几日,就等到了穆氏,亦觉得劳累不堪,如今穆氏已死,就算她还活着,我也不能放心把我生的孩子交给她带,到底她忠心的是姜氏而不是我!”

    阿善沉吟道:“咱们如今倒不必很忌惮太后,就是要为太妃考虑,毕竟太妃说她们可用,也是在太妃跟前伺候多年的,太后哪里会不晓得,就算才弄过来太后不知道,时间长了,叫太后知道,怕是对太妃不好。”

    “这倒也是……”温太妃对牧碧微算得上尽心尽力了,牧碧微自然是不能害了她的,就忧愁道,“那么索性等到高阳王大婚之后,接了太妃出宫?”

    阿善迟疑着道:“女郎,不是奴婢说嘴,只是陛下那性.子……怕是到时候高阳王还没大婚呢,新人又要一批进宫,虽然陛下不至于立刻移情别恋了去,可世事难言……”

    高阳王的婚事,却不是采选里头定下高家女郎这么简单的,毕竟温太妃虽然已经与高太后说好了人选,可到底只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明面上要到正经议起来才会开始六礼的章程,再加上开府的种种大小事务,再快,春季采选,年底能完成大婚仪式就不错了,毕竟,高阳王不比同昌公主那么被高太后忽视甚至是无视。

    姬深那摆明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就是孙氏那样的绝色,都没把握能够始终笼络着他的心,牧碧微自然也没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盛宠不衰——她可没打算过自己会早死。

    听了阿善的话,牧碧微沉思了片刻,忽然道:“那黄女史尝教导过同昌公主,看她年纪在宫里也是待过些时候了,你说,若是我借口玉桐身边没有懂规矩的嬷嬷,向她问起人选,她会推荐些什么人?”

    “这……”阿善沉吟。

    牧碧微道:“宫里的嬷嬷虽然多,但在公主身边陪伴,大多都是要伺候过贵人的,那些个粗使,谅她也不会提,高祖时候的帝妃,在高祖去世后,无子的都打发去了城外修行,有子者皆被子女接出宫闱,她们身边的心腹,到如今也是嬷嬷一辈了,但没有留在宫里的,先帝的妃嫔呢,只有三个人有所出,如今都还在宫里,这三个人中,薄太妃是得罪过高太后的,高太后对我也有所不满,那么就剩了一个温太妃!”

    阿善仔细盘算,点头道:“高阳王乃是郎君,并不需要女史、女书教导,黄女史与温太妃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倒是黄女史因为教导过同昌公主,想来就是高太后知道她推荐了温太妃赶出去的嬷嬷,也会怀疑到薄太妃头上去,说不定还以为薄太妃这是串通了黄女史,想要离间太后与温太妃呢!”

    “咱们不能牵累了温太妃,至于薄太妃。”牧碧微哂道,“我又不认得她,也不必刻意为她着想什么,太后要多想,关咱们什么事?”

    “只是那黄女史看着过来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咱们吃了她的模样。”阿善提醒道,“奴婢倒担心她推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肯推荐人呢!”

    牧碧微笑道:“她那个胆子,当真敢不推荐?”

    两人才说毕了事,门忽然被敲响,素绣在外头小声道:“娘娘?”

    “进来!”牧碧微看了眼阿善,后者立刻退开几步,扬声道。

    素绣推开门进来,肃然道:“娘娘,宣室殿的王成过来了,他说是奉了龚中使之命,有要事禀告!”

    “快传!”牧碧微忙道,与阿善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小龚氏如今因为宠爱,也能支使得动宣室内侍了,只是秋狩归来的路上,因为牧碧城的事情,牧碧微旁敲侧击的与她好生剖析了一番,这龚初一只是天真,却不愚蠢,如今也晓得姬深再怎么宠她,到底不可能只她一个,更未必始终如此,也晓得要避讳了,不是她无法处理的事情,不会这么青天白日的派人过来。

    王成是小跑着到后殿来的,因是内侍,且在御前侍奉,对牧碧微也不陌生,这后殿他侍奉姬深的时候也不是没跟进来过,倒也走得熟门熟路,进了殿,跪下行礼,牧碧微还没叫起,他已经飞快的禀告:“娘娘,安平王为替高尚书求情,特特献了一对双生佳丽入宫,侍奉陛下!如今,人已经送到了宣室殿!”

    “什么?!”牧碧微原本还在琢磨小龚氏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急,听得这话,虽然是对姬深没什么真心的,也不禁一惊,随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成伸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这么冷的天,居然额上满是汗水,袖子放下来时可见一片濡.湿,显然是一路急跑过来的,被牧碧微吩咐起身,又赐了座,他在下首坐了,定了定神,苦笑着道:“因着秋狩里头,安平王与聂舍人都因救驾受了伤,安平王尤其伤重,这些日子以来,朝上为了议高尚书之罪,吵成一片,如今左相空缺,右相又素来不肯表态的,荣昌郡公自请从重处置,但一些御史也认为当时陛下……这个……太过卤莽了些,何况前往越山池猎场,正是安平王上奏,道越山池多有猛兽,可见安平王自己亦有过……这争来争去,太后心疼安平王,没帮高尚书说话,所以昨日最后定了下来,高尚书要被连降三级,并罚银五千。”

    牧碧微沉声道:“然后呢?”

    “然后,方才安平王就使王府的长史送了奏章并一对双生美人进宫,说是高尚书既是安平王的妻兄又是他与陛下的表兄,定然不会有什么异心的,这一回都是意外之事,因此要为高尚书求情。”王成小声说道,“那对双生美人如今已经被陛下召见了,陛下……很是喜欢……已经答允了安平王府上的长史,只叫高尚书交五千罚银便算……”

    牧碧微与阿善的脸色,都渐渐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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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明天请假一天

    第一百零六章 赐字子恺

    十一月十九是聂元生的生辰,兼之又是及冠之年,姬深为表对他的宠信,亲自去了聂家观礼,又以御笔赐其字为“子恺”,盖因上古有八元八恺辅佐虞舜的典故,可见姬深对其期许。

    观礼毕,回宫不见两名新宠,诧异询问之下,卓衡禀告道:“前几日昆德宫的戴容华就下帖子约了宫中几位娘娘今日至皓月殿赴宴,几个时辰前,居贤人过来,说娘娘们兴之所至,谈起歌舞,想起安平王所献的两位美人都擅长歌舞,所以叫了过去。”

    “原来如此。”姬深问清不独同样新晋妃位的焦承徽,并与她们交好的牧碧微,连右昭仪孙氏和何光训、甚至颜凝华都被拉了过去,一时间也来了兴趣,“朕也有几日未见她们了,且过去瞧瞧。”

    雷墨忙命人备驾,趁姬深不注意,使个眼色给卓衡,卓衡自然是心领神会,悄悄退到一旁,使人速速报信去了。

    此刻昆德宫皓月殿里,正一片笙歌四起,孙氏位份最尊,自是高踞首位,左手是宣徽牧碧微,依次坐着戴容华与焦承徽,右手颜凝华,下面是何光训,除了却不过邀请过来充场面的颜氏,皆是精心打扮过的。

    其中孙氏一身石榴红掐金丝撒绣孔雀纹、襟袖都是金线银线绣的缠枝牡丹花,头上梳着高耸的凌云髻,正中一朵比海碗还略大的宝石牡丹花,以粉玉白玉精心雕琢,黄金珍珠为花蕊,攒成二乔,对插着两对飞凤衔珠钗,四串儿珍珠仿佛流苏一路挂到耳下的位置,翠钿星靥,眉黛唇朱,孙氏本就生得绝色倾城,那石榴红与正红也不差多少,这么一身装扮,看起来雍容华贵、颠倒众生之余,当真是气势凌人、堪能母仪天下!

    而牧碧微则是梳了单螺髻,一侧斜插了三支水精钗,光芒夺目,另一侧则簪着一丛才摘不久的芙蓉花,如今天寒地冻,这真花可比一般些的珠花都来得珍贵,更兼她肌肤若雪略透嫣红,花簪鬓边,倒是人比花娇,穿了缥色对襟对广袖襦衫,那衫子看着只是纯色彩缘,但随她偶尔取放茶盏的些微动作,却可见衣上仿佛有朵朵银花绽放,渐次开谢,分明是极为罕见的“疑人锦”所裁,这疑人锦的名头就是因这种锦看似浑然无一物,实则随着动作、角度、光线不同,俱能看出种种的图案来,使人望之生疑,故而得名。

    她腰间束着五蝠迎春宝带,那五只蝙蝠举翼相连,俱是金线勾勒,双目嵌宝、爪翅镶珠,一条腰带,华彩灿烂,下头却是一条鸭黄罗裙,膝以上并无什么装饰,膝以下却是撒绣着栩栩如生的飞鹤,或飞或停或回望,姿态优雅,绣工精湛。

    何氏姿容艳丽,素喜红色,但今日孙氏穿了石榴红,石榴红颜色极艳,压得百红,她就择了丹色穿,丹色底绣牙色象纹宽袖交领襦衫,金带玉勾搭,杏子黄并霜色间色裙,绾着回心髻,簪首俱是鸦忽宝石,在满堂珠翠间亦光辉不减,望去是长眉斜飞入鬓,凤眼似嗔还喜——这三人盛妆之下,戴氏、焦氏固然也是刻苦装扮过的,到底被压得黯然无光,连颜氏也有些束手束脚之感。

    然而殿下正和着笙歌声起舞的一对双生佳人,却丝毫不为她们的容貌所欺——这一对双生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一般无二,相对而立,恰如临镜而照,白生生的瓜子脸,天生远山眉,不描自黛,眼是桃花眼,不笑时似作秋水盈盈,一笑则弯若月牙,肌肤白腻身段柔软,起舞时曼妙动人又不失端庄之态。

    一曲罢,名为冷儿、雪儿的双生佳人缓缓收了舞姿,屈身对殿上行礼。

    起舞时,这姊妹两人时嗔时喜、若笑若叹,和着舞姿乐声,可谓是瞬息万变,这会一停,却立刻恢复了原本冷冰冰之态,却是应了她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