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的话,楼下来了个乞丐也是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事情,不过叶夏在听叶秋不经意提起那老乞丐的样子,不由马上联想到了去世不久的叶大明媳妇,所以还是按奈不住好奇之心,想要下楼去看看究竟。
只是他正准备要下楼去,那正缠着他一起看电视听歌的戒戒是怎么都要跟着一起去。
戒戒嘴巴紧紧咬在叶夏衣服上,任叶夏又拽又拉,就是不肯松口,倒像个缠着父母的孩子在撒娇一般。
可惜照叶秋的说法,现在楼下可是围着不少人,叶夏自然不好带着戒戒去,让它抛头露面。
无奈之下,叶夏只好勉强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称呼也改成了显得严厉和疏远一些的‘八戒’,甚至做出去柜子里拿‘家法’也就是换了好几次的竹枝的架势,才让戒戒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嘴巴。
叶夏见戒戒松口,赶紧将它塞给了叶秋,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可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幸灾乐祸似地笑看戒戒和叶夏闹矛盾的叶秋,冷不防之下怀里突然多了个戒戒,轻笑声立刻嘎然而止,全身也顿时冒出了一身的汗。
他看了看怀里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戒戒,一张脸瞬间便拉得比叶三那张马脸还要长,塞着半个包子的嘴里发出似哭非笑地唔唔声,喉结艰难地一动一动着,也好像突然被包子噎住了一般。
“哇……阿夏,不要哇……”叶秋好不容易吐出了嘴里的包子,却是真地发出了一声带着惊恐地哭叫声。
看戒戒那副气鼓鼓再加虎视眈眈的样子,他知道戒戒定是又要将刚才在叶夏那里受的气出到自己这里来了。
谁叫他就是戒戒的出气筒呢。
看着戒戒那样子,他心底不自由地涌起害怕和惊慌,甚至有将戒戒丢出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房子的冲动。
无奈戒戒过去‘淫威’对他影响实在太大,他怎么也鼓不了足够的勇气去这么做,最后还是擦了把汗,尽力做出一副笑脸,将手上的半个包子递给戒戒,想要讨好它。
戒戒仍是鼓着嘴巴看了叶秋好一会,带着犹疑,也不知道它那小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叶秋的心也越提越高,只差从喉咙里蹦出来。
不过让他欣喜万分的是,八戒大老爷终似承了他的情,扭头吃起他手上的包子来。
叶秋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擦了把汗。
只是还没等他将吊着的心放下去,戒戒却突然停止了吃包子,而是‘殷勤’地叼着包子送到叶秋的嘴边。
看着那沾满了戒戒涎水的小半个包子,又见戒戒那‘殷切’却带一丝狡黠的目光,叶夏一张脸顿时又变得一片惨白,表情一阵扭曲。
不过几秒钟,房间里便传来了叶秋可怜的惨叫声。
哼哼,八戒大老爷难得好意赏你点吃的,叶秋你个小子却一点都不领情,敢不给八戒大老爷面子,看八戒大老爷怎么治你?!
……
话说另一边,叶夏来到楼下,看到果真如叶秋所说,楼下叶国庆那小卖部门口已经围着十多个人。
这围着的十多个人多是叶宅镇上的人,叶夏也都认得他们。他们现在正围着两个人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他们中间则站着那叶国庆,而在叶国庆的前面还躺着一个人。
外面围着的村民却没有一个人肯靠近叶国庆和躺着的那人一些,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中间有什么让他们忌讳的东西。
而那叶国庆则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脸色通红,带着几分无奈和一丝愤怒。
躺着的那个人也确实跟叶秋说的,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虽然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他却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真跟死了一般,只是他背对着叶夏,叶夏也难看清他的面容。
大热天的,那人却裹着一件破旧发白的大衣,不过那件大衣虽然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补丁,也东一个破洞,西一个裂口,看去却干干净净的,不见什么污渍和脏痕,这也跟叶夏平常所见的乞丐大不一样。
而他一只枯槁如树根一般的手上还抓着一条黑黑的拐杖,那拐杖漆黑如墨,却又透着几丝异样的亮光,让拐杖看去圆润如黑色的玉石,也不知是拐杖本身材质特殊还是主人经常抚摸的缘故。
而拐杖的上头是一个苍劲古朴的龙头造型,那龙头发眼角须俱全,看去栩栩如生,上面也看不出什么雕刻的痕迹,好像是自然长成一般。
虽然那人一直背对着叶夏这边,叶夏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除了那人的衣服有些破旧,身子看去有些伛偻外,倒真没觉得他像个乞丐。
这种情形也跟那叶大明媳妇十分相似,叶夏第一次在叶民家见到叶大明媳妇时,叶大明媳妇也是穿得破破旧旧,却干干净净,用句矛盾一点的话来说,既像个乞丐,却又不像个乞丐。
而叶夏刚开始见到那人一直一动不动时,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死了,但看了几眼,却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不过具体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只好像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感觉到那人身上透着一股死人所没有的气场。
叶夏在听了周围村民的一些话后,稍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清早叶国庆起床打开小卖部的卷闸门后,就发现了这人躺在自家店门前。
叶国庆本来还吓了一跳,以为那个乞丐饿死在自家店门前,那大清早的,对于他来说,还真是件晦气的事情。
只是在仔细看了看后,叶国庆发现对方还活着,看这人的样子,也只是在他店门前睡觉而已。
叶国庆虽然松了口气,却更觉气恼,要知他这是小卖部,这么个人躺拦在店门前,还想让他怎么做生意?
叶国庆火气上来,便拿着扫帚呼喝了几声,想将这乞丐模样的老头赶走,谁料这乞丐是根本不理会叶国庆,甚至连眼都没睁一下,仍是呼呼大睡。
只急得叶国庆上蹿下跳,只可惜他还真不敢将对方怎么样,毕竟这年头最惹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了。
他只好改变了态度,好言好语相劝对方快点离开,甚至还从自家店里拿了点吃的给对方,谁知那老头仍是不加理会,一动不动。
叶国庆郁闷死了,看对方这样子似乎有意找茬来着,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惹了什么人,才引得对方请来这么个厚脸皮的高手。
可地上这人的样子也实在太古怪了,让他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心慌,不说强行把他赶走,就是感觉碰他一下都是勉强。
而且这年头到处都是碰瓷的坏人,他怕自己稍碰一下对方,对方突然赖上了他,说是他将自己碰倒甚至故意推倒在地,那样的话就更麻烦了。
所以,他才会是这么一副手足无措火急火燎的样子,在那人旁边走来走去,却没有丝毫办法。
外面围着的村民本来也多建议叶国庆将这人赶走了事,到时候就算对方赖上叶国庆,他们也都会出来作证,毕竟都是邻里乡亲,他们不帮叶国庆难道还帮躺地上的这个外人?
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人的面容后,却是马上打消了先前的建议,变得沉默不语,甚至提醒叶国庆千万不要随便动这人,而他们自己也不自由地退远了一些,不自由地想离开那人更远一些,因此才会在中间空出这么一大片地来。
叶夏却听得不甚明白,心想对方长得什么样子又跟碰不碰对方有什么关系,再听他们说叶国庆不管怎么做那人仍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个死人似的,也怀疑这人是不是突然得了什么急症,昏倒在了这里。
想到这里,叶夏也没多去考虑什么,走了过去,一把扶住那人的手臂,想将对方扶将起来。
叶夏一碰那人的胳膊,便觉得对方骨瘦如柴,身子也轻得异常,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不过他也没多想,一边尽力扶起那人一边说道:“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病,还是送去诊所看看吧?”
他这一扶,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只是他一看到对方的面容,叶一颗心也咯噔一下,双手差点一松,丢掉对方。
只因那人脸上竟然长满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黑色疙瘩,而且皱纹密布,面容扭曲,好像得了什么怪病,若是在晚上遇到这么个人,只怕大多数的人都要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自己撞见了真鬼。
也亏叶夏担子够大,强稳住心神才没有松手,他喂喂叫了几声,想要看看对方是否有反应。
那人却终于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
他睁开眼后,一双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起叶夏来,只是当他的视线扫到叶夏脸上后,他却突然浑身一震,全身僵硬,眼里露出惊诧的神色。
惊诧之后,又是一丝茫然,连带着他的表情都变得木然,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陷入了回忆当中。
很快,他的眼里又泛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怨毒和愤恨,连他那抓着拐杖的枯槁左手也拽得更紧了,捏得那拐杖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
第三章 老乞丐(下)
当天还没放亮,古怪老乞丐来到叶国庆家店门前徘徊时,叶夏他们住处斜对面那幢楼上的那个神秘鹰眼冷面人便也站在窗户前,紧紧地盯着楼下的老乞丐。
本来他只是觉得这老乞丐有些可疑,毕竟老乞丐所徘徊的地方正好是他这些天一直盯着的叶夏他们的楼下,这多少让他有些警惕。
不过翻遍回忆,他也想不起认识这么一号人,所以他觉得对方可能只是穿着古怪了点,倒也不用担心老乞丐来到这里会与叶夏有关。
当老乞丐准备往地上坐去,大概因为不大方便而从怀里掏出一条不过三尺长的黑色龙头拐杖时,他也习惯性地眯起双眼细细看起老乞丐那条有些古怪的拐杖来。
只是几秒钟后,他突然间浑身一震,双眼大睁,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嘴里脱口轻声惊呼:“烟家龙头杖?烟圭?!”
这些天看去一直自信满满对什么都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他,此时此刻心中竟泛起了几分从没有的惊诧。
只是很快,他就将诧异抛之脑后,代之以巨大的疑惑和警惕,喃喃自语着:“他……不是说这老东西早就废了么?连走路都是困难。可现在这老东西为什么又会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还要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情?”
想起龙头杖主人以前的样子,他也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对方会跟一个乞丐一般,这样随随便便地躺在大街上,以致都要怀疑楼下这乞丐模样的人并不是龙头杖原来的主人,而是出于什么原因捡到了这龙头杖而已。
只是那龙头杖他岂会认错,而这龙头杖又岂会随便出现在别人的手里?还有老乞丐只有一条手臂,自当是那个人。
在他说话间,他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离窗户也更远了一些,似在担心被楼下的老乞丐看到自己。
不过之后,他也没在多言语,而是站在窗边,就那么一直盯着楼下那躺在地上的老乞丐。
之后一段时间,甚至连叶国庆打开店门发现有个乞丐模样的老头躺在自家店门前,因此想尽办法想将他赶走,同时旁边也围满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老乞丐却始终一动不动,而这边楼上的鹰眼也似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有那双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关注着楼下的一切。
只是当叶夏走下楼,站了一会后去扶地上的老乞丐时,鹰眼的脸色终于又是变了一变,又露出一丝警惕,心想楼下的老乞丐看样子还真是为着叶夏而来的。
只是连他也想不明白的是,照这老乞丐的身份,根本不需这么做,自可堂而皇之地来找叶夏。
如果老乞丐刚才的表现说出去的话,只怕那些认识这老乞丐的人谁也不会相信,相反倒会觉得说这的人一定是在诋毁老乞丐的形象。
鹰眼疑惑之下又喃喃自语起来:“难道这老东西自发生那件事后,受不了打击之下才变得这么疯疯癫癫了?”
他联想老乞丐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束,还有那只空荡荡的右边袖子,也真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未必没有不可能,毕竟换做是任何人,只怕也受不了老乞丐当年那样的打击。
只是正在他脑子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推测时,楼下却突然发生了他预料不到的变化。
原来那老乞丐在叶夏去扶他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上下打量起叶夏来,只是当他看清叶夏的面容后,却突然现出茫然的神色,之后神色又变得有些怨毒。
突然间他竟露出一丝惊恐,颤抖着一把推开叶夏,然后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来躺在地上静如一个死人的老乞丐竟似激动万分,也似十分害怕叶夏,好像叶夏长得比他还要恐怖,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站离叶夏几步,喉咙里发出啊唔的含混声音,只是过了好一会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又上下看了叶夏一眼后,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痛苦的表情。
最后,他竟失望似地叹了口气,拄着那龙头拐杖扭身离去。
店门前的这些人包括叶夏都怔立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才一阵哗然,大多数的人都在猜测这这老乞丐是不是神经不正常。
连叶夏自己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有什么地方长得会让对方突然间表现出这么的异常。
虽然他从没觉得自己长得很帅,但也没觉得自己长得很丑,至少是五官端正,尤其比起刚才这个脸上长满瘤子和疙瘩的老乞丐,他可以说是相当的英俊了,只是奇怪的是叶夏没被老乞丐的样子给吓着,老乞丐倒似被叶夏给吓着了。
在叶夏以为,老乞丐这般表现,只怕还真跟村民说的,神经有些不大正常。
斜对面楼上的鹰眼在看到这一幕也是十分吃惊,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
他本还在猜测老乞丐是不是专为叶夏而来,也在想老乞丐用这个办法来靠近叶夏虽然相对于老乞丐的身份来说丢脸了点,却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老乞丐在叶夏扶起他时反而匆匆离开了,虽然他也不能看清老乞丐的表情,但见老乞丐脚步浮虚,步履慌乱,分明表示老乞丐当时心情激动,复杂无比。
想来想去,他也没法给老乞丐的表现做出合理的解释和推测,到最后,也不由地跟叶夏他们一样,将其归结到了老乞丐的神智有问题方面。
想起老乞丐过去的风光样子,鹰眼竟破天荒地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怜悯。
只是突然他又想起了某个他最熟悉的人,于是不自由地浑身轻颤了一下,也重新现出冷肃的样子,他知道,如果让那人看到他刚才的样子,定又会惹来那人的教训,骂他太懦弱,竟然会同情别人。
想起那个他又敬又怕又恨的那个人,他的脸上竟也泛起一丝迷茫,之后又现出几分怨毒和憎恨的神色。
这些年自己一直学着他的样子和行为,拼命想着让自己跟他一样,可是虽然表面上是学了几分像,内里包括本领总是赶不上他。自己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中,由他骂,由他打,由他教训,却始终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的不满。
真的好恨!
真想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不露丝毫的卑怯和懦弱,让他用平等的眼神看自己。
那些家族里以及其他几家的前辈们看到他也不会在心里轻描淡写豪不重视地说一声焦家老二,而是恭敬地称他一声焦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