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转眼之间就在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才低声开口道：“臣妾是个无能的，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若不是封御医和吴御医做事谨慎，又是良医的话，只怕臣妾就稀里糊涂的以为三皇子是自己病了，而不是遭人毒害！”

    “三皇子……”周淑德这才开口，带着惊讶，“三皇子怎么了？”

    “德贵人不知道，难不成常富贵过去，都没有告诉你是为了什么来扶柳殿吗？”赵太后的声音中就带上了一丝怀疑，“三皇子遭人毒害，事情就出在出了本宫宫里之后不久，因此本宫才和众人坐在这里，细问当时的情形。”

    “被毒害？”周淑德吓得几乎是直接从布墩子上跳了起来，她连着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布墩子绊倒在地，整个人狼狈而慌张，看向皇后的眼神带着不敢置信，“不是说只是出个红疹子，让那个贱种毁容不能继承皇……”

    她猛然闭上了嘴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说出了什么。

    蓝太后和赵太后一起站了起来，林苏也起身，司钺则神色冰冷的看了周淑娴一眼，吓得她跟着站了起来之后才慢慢起身走到周淑德的跟前。

    “德贵人说什么，朕刚刚没有听清楚，不如再说一遍给朕听听！”

    周淑德蠕动着身子拼命的想要往后退避开司钺，“臣妾、臣妾……臣妾只是一时失语……”

    “一时失语？”司钺冷笑了一声，直接上脚用力踩住了周淑德的左手，“你再说一遍！”

    周淑德甚至连惨叫都不敢，抬头满头是汗的看着司钺无声的哀求。而司钺给她唯一的回应就是右脚踩的更加用力，林苏甚至觉得她听到了周淑德手指骨断裂的声音。

    “皇后、皇后娘娘，您救救臣妾！我可是你是妹妹……是你告诉我那些东西只会让人出红疹的！”难以忍受的疼痛终于让周淑德整个人崩溃起来，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声的叫了起来：“你骗了我！周淑娴，我可是你妹妹！你竟然陷害我，让我去谋害皇嗣，为你扫清后宫的敌人……”

    307 证据

    周淑德的话让房间里面陷入了一片的死寂，所有人都看着周淑娴只有林苏皱眉盯着满脸冷汗的周淑德。

    纵然是被“三皇子遇害”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可是周淑德的表现还是跟她之前的为人大相径庭的。林苏不得不怀疑，周淑德如今的惶恐不安都是假装出来的。

    林苏深深的看了周淑德一眼，然后才转移目光看向了周淑娴。无论如何，她也想看看周淑娴是怎么说的。

    周淑娴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微微的分合了几次，最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皇后，你怎么说？”蓝太后慢吞吞的开口，“谋害皇嗣，可是一个不轻的罪名。”周淑娴的脸色在一瞬间似乎更白了一些，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的目光从眼前的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看向了周淑德。

    她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本宫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亲妹妹陷害。”她一字一句，缓慢而语调沉痛的说着，然后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宫女，往前一步走到司钺的跟前，跟他并肩而立，然后低头看着地面上形象狼狈的周淑德。

    “你是本宫的堂妹，从小与本宫一起长大。”她说，又上前了一步，肩膀碰触到了司钺的胳膊，“阿德，你我之间的姐妹之情也有二十年了吧？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今日要这样反咬本宫一口，置我于死地呢？”

    “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周淑德带着哭腔，抬头看着周淑娴还有司钺的背影，“您是臣妾的堂姐，这点臣妾从来不敢忘记，自然也不敢忘记您对臣妾的姐妹之情。可是做这件事情之前，臣妾就说过很多次，这是不行的，皇上看重贤贵妃的儿子，可是您的身边也养着二皇子啊，只要二皇子好好的长大……可是，您用皇后的身份压迫我，身为臣妾的我又怎么能够反抗……”

    她完全把自己摆放在了一个受害者，被胁迫的位置，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周淑娴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皇上、皇上，臣妾向来担心，若不是被人胁迫又怎么敢对三皇子下手呢。更何况，皇后娘娘告诉臣妾，那些东西只会让三皇子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红疹子而已。臣妾真的不知道那东西会害死三皇子啊！”

    周淑娴的身体明显的晃动了一下，“闭嘴！你这个……这个……”

    “皇后还是不要说话了的好。”赵太后阴沉着一张脸开口，“你可是六宫之主，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谋害皇上的子嗣。身为皇后，你应该母仪天下才是。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连容忍后宫其他妃子孩子的气度都没有。”

    赵太后冷哼了一声，“以哀家看，这皇后之位，只怕你是真的没有资格去做了！”

    “太后！”周淑娴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太后竟然直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身子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回头看着神色冰冷的赵太后，还有神色木然面无表情的蓝太后，她只觉得心中一片的冰冷，转头再去看周淑德，只觉得心中的恨意几乎要让她失控，想要活活掐死眼前这个人。

    她是看也没有看林苏一眼，周淑娴向来清楚，林苏对她的忌惮之心。特别是在李茉姗死了之后，两个人更是面和心不合，如今不管是不是真的是她要谋害三皇子，只怕林苏都不会放过她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林苏却突然开口了。

    “两位太后，皇上，还请听臣妾一言。”她说着重新跪了下去，“三皇子遭遇的事情，臣妾身为他的生母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的。这件事情查到此时，相信大家心中都与臣妾一样明白。这件事情确实与皇后娘娘有关……”

    司钺冷哼了一声，打断了林苏的话。

    “皇后，朕看你真的是平日里面过的太过于舒心了！”他重新回到座位前坐下，低头看着周淑娴，然后示意林苏起身。

    “皇上，臣妾发毒誓，臣妾绝对没有害死三皇子之心啊！臣妾、臣妾……”周淑娴终于哭了出来，“臣妾是被妹妹陷害的啊！”

    “只怕你没有害死三皇子之心，却也有着让三皇子不能好过的心思吧。”司钺冷哼一声，看向了周淑德，“德贵人刚刚可是说了，是你给她的东西，让她去毒害三皇子的。”

    周淑德连忙起身跪好，道：“还请皇上明见，臣妾确实是被皇后娘娘所逼迫，才不得已而为之。”

    “胡说，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周淑娴回头恨恨的瞪着周淑德，“你若是……”

    “娘娘只怕是忘记了，当初你给臣妾那盒药粉的时候，还给了臣妾一些事先涂抹在手上防止臣妾也跟着中毒的膏药，那膏药臣妾亲眼看着是从一个盒子中取出的一些，现在想来你宫中应该还有不少剩余的膏药的吧？”周淑德突然的指证让周淑娴一愣，半响才冷笑，“若是你随便指……”

    “只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你给臣妾的那些东西，不管是毒药，还是药膏，臣妾都没有用完，如今还在我房中收着。只要皇上和两位太后派了人去取来，给御医看了，只怕就知道臣妾说的是真是假了。而为何娘娘宫中会同样有这些东西，还需要臣妾多说什么吗？”

    周淑娴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淑德会来这么一手，就连林苏听了也不得不承认这周淑德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不过，从这方面来说，她也是一个不低于周淑娴的可怕对手。

    若不是周淑娴太过于相信她，只怕也不会败的如此彻底。

    常富贵很快就带着人从周淑德的房中搜出了她所说的两样东西，而周淑娴的宫中，虽然没有找到让三皇子起红疹子的毒药，却也找到了周淑德之前所说的药膏。

    司钺示意了先让封旌和吴御医检查，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盒从德贵人房中找出的药膏本身是没有什么的，可是若是遇上了三皇子房中香料的某种成分，就会让人起红疹。”

    司钺拿起了那几个盒子，用力朝着周淑娴砸了过去。

    “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308 可还记得九弟

    周淑娴的额头被砸了个正着，虽然没有流血，可是额头却立刻红肿了起来。她低头看着那滚落在身边的盒子，抬头看了司钺一眼，目光慢慢转开看向了林苏。

    林苏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她只是想要报复周淑娴，至于到底最后她是被谁扳倒的，对于林苏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在林苏看来，最后周淑娴竟然败在了周淑德的手中，更是一种嘲讽。

    想到这里，她才略微抬了下眼，对着周淑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假笑。

    周淑娴看都没有看周淑德一眼，低头不再说话。没有否认周淑德之前说的一切，可是也没有主动承认什么。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也不用她再多说什么。

    司钺满脸怒色的重新坐了回去，看了一圈，最后才沉声道：“皇后妇德有亏，行事狠毒而没有一丝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更是意图谋害皇嗣。皇后本该冠绝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这般行为，依朕所见就驳去皇后……”

    “皇上！”蓝太后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家丑不宜外扬。皇后如此行为虽然关乎皇嗣繁衍，可是算起来也算是家事。”

    她说着站了起来，在场坐着的人中，林苏位份最低，只得跟着一起站了起来，恭敬的守在一旁听着蓝太后掉入司钺的陷阱。

    废后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司钺现在所想要的。毕竟，只要有着蓝太后在一天，周淑娴是不是皇后其实都不重要。本朝以仁孝为国之根本，蓝太后对司钺有着抚养之恩，又是他的嫡母。纵然司钺能够抓住时机侧立了自己的母亲同为太后，可是若是对蓝太后不孝，只怕也是会被天下人所诟病的。

    而司钺真正想要做的，就是抓住蓝太后的把柄，一举将她完全掌控。

    周淑娴这次的事情，对于司钺来说，不过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蓝太后为周淑娴说话。毕竟，当年九王爷的死已经有着种种证据指向了蓝太后。

    同样是谋害皇嗣，只不过当年蓝太后手段高超成功了。而周淑娴被自己的堂妹陷害，一败涂地而已。

    蓝太后没有看周淑娴，反而是瞥了周淑德一眼，沉声道：“更何况，如今所搜罗出来的证据，只能够证明皇后知道德贵人今日的所作所为罢了，根本就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真的是皇后胁迫了德贵人，让她动手谋害三皇子。”

    她说着看了一眼林苏，目光冰冷的如同有实质一样，“更何况，三皇子根本就不是被人谋害，不过是出了些许红疹而已。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贤妃一己之言……”

    “难不成哀家的话也不作数吗？”赵太后突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的迟疑，“如果姐姐还不信的话，不如叫了哀家宫中看到当时情形的宫女嬷嬷过来质问。哀家不过是想要给皇后留一个体面而已，若是姐姐不信的话……”

    语气之中不乏威胁的感觉，蓝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才沉声道：“那也只能够证明，意图谋害三皇子的人是德贵人。依着本宫来看，德贵人禁足派人关押，扣除一年的例银。至于皇后，不明不查自然是有过失的，又包庇堂妹，就先收了她管理六宫的权利，让贤贵妃和莲宸妃一起管理六宫。至于皇后，就在朝凤殿之中闭门思过三个月。”

    她转头看向了司钺，“皇上看本宫如此处置，可好？”

    司钺抬头看向站着的蓝太后，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

    “太后，儿子向来敬重您。您对儿子有着养育之恩，又是儿子的嫡母。”司钺声音沉重，带着一丝痛苦的感觉，“只是，这件事情之上，只怕儿子不能够听你的。”

    “皇上！”蓝太后皱起了眉头，“本宫知道，皇后的所作所为过错颇多。可是，她毕竟是皇后。你总是要顾忌一下皇家的脸面……”

    “皇家的脸面？”司钺不敢置信的看着蓝太后，“太后竟然还顾及皇家的脸面。如今皇后和德贵人是要谋害朕的子嗣，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堪当六宫之首呢？”

    他愤恨的看着跪在中间的周淑娴和周淑德，转头看向蓝太后一字一句的质问，“太后究竟是根本不在乎和儿子的母子之情呢，还是根本就不在乎皇家子嗣？”

    “本宫自然是在乎皇上，更在乎皇家子嗣的。只是……”

    “儿子却是不信的。”司钺打断了蓝太后的话，“这么多年过去，儿子一直都记得九弟，只是不知道太后您还记不记得他了！”

    蓝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起来。自从林苏怀着阿菱的时候，司钺曾经提过一次当年的九皇子之外，这些年来就再也没有提到过。如今司钺在这个时候提起了当年的九皇子，难道他真的是知道了些什么？

    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瞬间，蓝太后的脑子里面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才慢慢的开口试探，“皇上如今突然提起因为被庸医耽误而没了的老九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庸医误人吗，太后？”司钺步步紧逼，“这么些年来，朕一直都觉得九弟死的蹊跷。当初他病的突然，死的就更加让人意外。而当年的陈御医给九弟开的方子，朕曾经私下让人保留了一份。而御医院也还有着一份备用的备案药方。”

    他挑眉看向蓝太后，“若是太后跟朕一样对当年九弟的死心存疑虑的话，不如就让人把当年的御医要案的备份呈上来，让封御医和吴御医一起看看到底是不是药方有问题。”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朕记得当年御医院曾经走水过，烧毁了大部分的备案，这件事情，也很是蹊跷呢。”

    蓝太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气急攻心的样子。竟然不顾仪态，伸手指着司钺的鼻子，“你……你……你……好……很好！”

    她说着，突然一顿，然后泛着白眼就晕了过去。若不是身后的老嬷嬷反应快，只怕她就直接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封御医，给太后把脉。”司钺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把这件事情放了过去，摆明了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就一直耗下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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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9 算账（五）

    太后不过是一时怒火攻心，封旌给她把了脉，直接用银针刺了一下几个穴位，蓝太后就幽幽转醒。睁开眼看见自己还在扶柳殿之中，她就疲惫的叹了一声气，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

    “皇上，本宫累了。”蓝太后脸色苍白如纸，扶着一旁嬷嬷的那只手都在微微的颤抖，“本宫这些年来年纪毕竟大了，身子也不如以往健朗。这后宫之中的事情，我没有那么多精力管了，你看着办就好。”她说着就扶着身边的嬷嬷站了起来，“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太后……”周淑娴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蓝太后竟然会对她不管不顾，她几乎整个人都要扑到蓝太后的脚边，“太后……姨母……求求你了……我……我……我不能被废，周家，还有蓝家的脸面……”

    “在你做出某些事情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吗？”蓝太后停顿了一下脚步，低头看着周淑娴，“本宫对你很失望。”

    周淑娴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这么说，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松开了太后的裙摆，整个人都瘫倒了下去。

    这后宫之中，她最后一个依仗也彻底放弃了她吗？

    周淑娴几乎要绝望了，而这个时候，走到殿门口的蓝太后突然回头。

    “皇上……”她声音中带着伤心和疲惫，低头看着伏在地面哭泣的周淑娴，“就算哀家求你，皇后不能废。不管是不是为了皇家的脸面，若是你因此而废后的话……”

    司钺看都没有看听到蓝太后的话又充满希望爬起来的周淑娴，反而眯着双眼紧紧盯着蓝太后。

    “太后既然开口为她求情，朕自然是要给太后一丝颜面的。只是，她犯下的错实在是不少。朕就是顾忌着太后的感受，才一直隐忍不发。谋害当初身怀六甲的淑妃，魏宸妃，买通扶柳殿中的小宫女给贤贵妃下毒，甚至于二公主满月的时候，莲宸妃宫中闹出来的事情，每一件背后都有着皇后的影子！”

    周淑娴听到司钺一件一件的把往事都提出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鸣。司钺低头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冷哼，“这后宫，这天下，若是有着这么一位皇后，实在不是幸事。朕不希望再发生当年九皇弟的事情了，太后。”

    “皇上……”蓝太后忍了又忍，最后才忍不住冷笑，“哀家明白你的意思，这后宫之事，这天下之事哀家再也不开口过问。至于皇后掌管六宫的权利，你夺了就是。只是还请皇上给皇后，给哀家留下一个颜面。”

    她在司钺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低下了那高傲的头，输的一败涂地。

    司钺见好就收，略微点头应承了下来，随即宣布晋升林苏为皇贵妃，代皇后掌管六宫，处理大小事宜。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似乎尘埃落地了，前后竟然才用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扶柳殿之中恢复了一派的宁静，林苏还有一种如同身在幻梦之中的感觉。周淑娴虽然没有被废，可是比被废了还要难受。可以说，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可以翻身的机会了。林苏斜靠在床头，整个人精神都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