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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五日后,扬州地境。在大小军阀混战的乱世中,惟独扬州波及甚少,越是靠近中央的锦翮府,越是升平。青灰高耸的逝楼之巅,白衣青年盘膝而坐,他的目光飘过繁华的坊市直落府城一角平平无奇的客栈上。

    “到底该不该杀你呢,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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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分肉的典故取自汉武帝他爹的壮举......)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断情

    天头浮云翩跹,日光折射,飘荡过缓缓起身的周继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陡然开口。

    “千宁臣,出来!”

    冷厉的声音随风荡开,翻滚在偌大的锦翮府中,将清晨的安宁祥和搅成粉碎。锦翮府中传出一阵喧哗声,路上的商贾百姓抬头望向逝楼之巅,眼中尽是惊诧和疑惑。屹立近万年的逝楼承载着扬州商会崛起的荣耀,意义非凡,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历代商会的掌舵人都不敢登临楼巅,生怕冒犯了那个早已绝尘的逝楼主人。

    仅仅片刻后,无数道强横的心神之意从四面八方射来,探向周继君。

    “你是何人,竟敢擅登逝楼!”

    “大胆,还不速速退下!”

    高风吹卷着周继君的长发,银白的发丝间,心念呼啸而出,在他周身划过一道圆弧,那些心神之意撞上心念纷纷弹开,等他们再看去时,却发现逝楼之巅又多了个人。

    “君......兄。”

    四年之后的千宁臣依旧俊美,只不过消瘦了许多,他直直望向周继君,身形微晃,嘴巴张了又张,却没再说出半个字。

    “让你久等了呵。”周继君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千宁臣,脸上淡漠如水,随即转脸扫过那一颗颗飞腾而来的心神,开口喝道,“我乃天吾山君公子,来此找千宁臣了结恩怨,并非要招惹你们扬州商会,不过,你们也勿惹我。”

    如雷的声音将锦翮府淹没,整个城府瞬间安静,那些心神之意皆被飞快收回,似乎很是忌惮君公子三个字。半晌,从风中传来一阵干咳。

    “原来是君公子大驾,我等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只不过这逝楼乃是商会禁地,君公子和千大掌柜可否下楼一叙。”

    周继君没有回应那人,只是淡淡地看向千宁臣,嘴角划开揶揄的笑意。

    “扬州大掌柜呵,还真是威风八面。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千宁臣?”

    闻言,千宁臣身躯剧震,脸上色顿时变得惨白。

    “君兄,我......”

    “还叫我君兄?”周继君薄唇微翘,卷起一股冷冽之意,“你不用解释,做了就是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利出卖我,也没什么......不过是又多了个必杀之人而已。”

    “必杀之人......”千宁臣神情恍惚地喃喃念叨着,他陡然抬起头望向周继君,目光复杂无比,“你是来杀我的?”

    “你说呢,四年过去了,莫非你忘记了我是怎样的人?”

    冰冷的话语裹在肃杀的高风中袭向容颜华美的青年,千宁臣的身体又是一颤。

    “是啊,你从来就是杀伐果断的无情君公子,我出卖了你,你又怎能放过我。可是......”

    千宁臣紧咬下唇,目光闪烁,眼底露出些许犹豫。就在他刚想说什么时,从府城上空传来几声狂笑,白云破开,两个异人脚踩浮云立于上空,一个额生竖眼,另一个头顶独角,正是那日京城大战时守于德帝驾前靥目神君和夔角神君。

    “千大掌柜,这君公子早已不念旧情,你还犹豫什么?你请我们来此,只是为了看戏不成?”

    强横的仙神气息压来,周继君眉头染起寒意望向千宁臣,忽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想杀我,看来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了。”

    “你一路都未尝隐匿行踪,当你入了扬州地境,我便知道你终究不肯放过我。”千宁臣轻声说道,俊美的脸颊上激起一圈红晕,沉吟良久他眼神凝起,直直盯着周继君,“可是我还不能死。对不起了,君兄。”

    瞬间,两股战意各自升腾,猛烈的杀气瞬间暴绽,盟约已毁,昔日并肩作战的朋友从这一刻起正式反目。天空浮云翻滚,肃杀之气顺着流风充斥府城上下。

    “你若想杀我,又不怕两位神君,便来城外吧。”

    说完,千宁臣深深看了周继君一眼,折身飞下逝楼,在他身后,白衣公子眉头微皱望向天空中那两名狞笑的神君,眼底浮起阴霾之色,弹指刹那后拂起衣袖追着千宁臣的背影直射西郊。

    在荒芜苍凉的西郊小山上,四人对峙而立,周继君冷眼看着站在两名神君身后的千宁臣,张口吐气,三道蛇人骑着狻猊异兽落于半空,虎视眈眈地望向面前三人。

    “君公子,你还真是不知死活。”靥目神君冷笑道,“你虽在天吾山上杀了不少仙神,可仙神亦有强弱之别,真君、星君、天君和神君中却是以我们这样的神君最为强大,神通无敌,绝非你能敌的。如今面对我们三人,你还有何活命的机会?”

    “神君嘛,我也杀过。”

    周继君淡淡说道,可话音刚落,就见乌黑的光华从靥目神君额上射出,在半空化作巨网将他笼罩其中,难以挣脱。

    “哈哈哈哈,我又岂是寻常的神君,我的可是拥有人尊上品的道法修为。”

    看着被自己牢牢捆缚着、面容却依旧如不波古井般淡然的青年,靥目神君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然而渐渐的他脸上浮起惊诧,一旁的夔角神君亦是面色大变,转头望向身后的青年。

    “千宁臣,你做了什么手脚?”

    “没什么,不过一个小小的阵法而已。”千宁臣眼底闪过精光,早已布置好的阵法从空气中浮现,两名神君在阵中苦苦挣扎,一时半会挣脱不了。

    “你们俩......”夔角神君眼中忽现恍然之色,没等他说完,三道蛇人已然飞至,瞬间破开了他的头颅。

    阵法散去,云淡风轻,两名神君的尸体横倒于山头,金黄色的神位呜呜鸣啸着漂浮于半空,眨眼后被周继君收入袖中,而三道蛇人亦回转而归,只留两名神情各异的青年站在山头,望着天空浮云舒转。

    “你真的那么想杀我吗?”千宁臣目光闪烁看向周继君,良久终于张口问道。

    “当然。”周继君缓缓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满脸黯然寂落的千宁臣,冷漠无比地说道,“当年若非你不顾情谊将我出卖,我又岂会身份暴露,险些葬命京城。”

    “可是你又为何要与我联手布下此局,诛杀皇室神君?”千宁臣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周继君,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希冀。

    “既然是布局,我又岂会让战友以外的人知晓?”

    闻言,千宁臣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晃动的眸影中满是绝望之色,他张了张口刚欲说什么,就见一道气刃飞来,瞬间捅穿他的右胸,随即飞回周继君手中。

    “你若不受点伤别人定会生疑。我走了,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敌人了。”

    “等等!”千宁臣紧捂着胸口,大吼道,“在你所布的局中,我又算什么?棋子吗?”

    周继君脚步微缓,转脸看向满身是血的千宁臣,忽而一笑道,“也算是吧,我虽然很想杀你,但为了我所布的大局,你的确还得活下去。不过,这样应该比死更痛苦吧。”

    千宁臣猛地后退了两步,呆呆地看向周继君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惨笑一声,踉跄着走下山头。

    两日后,一个令世人震惊的消息从扬州传出,君公子力斩大煜皇室两名神君,却身怀重伤,已经逃离扬州。天下风云疾转,各大诸侯军阀无不心动,纷纷派出所属高手追寻君公子的踪迹,而那些闲散的仙神亦想获得封神天书以便知晓其余神位的下落。一时间,天下强者们蠢蠢欲动,皆将目光投至扬州边境,天吾山君公子之名再度回响于世人耳中。

    ......

    扬州为于天下东南,西北为兖州,正北为豫州,而在扬州西边偏南,是接壤兖、扬两州的幽州。

    幽州拥有大小府城一百七十五座,尽被下吴、上吴和钱国三家瓜分。上吴靠近兖州,境内有数片大草原用以养军马,控弦之士二十万个个弓马娴熟,下吴则盛产良匠,神兵利器数不胜数。这两家本是一脉相传,虽历经变故一分为二,可到今日上下两吴的国君却往来密切,以兄弟相称,可谓是同气连枝。大煜开元后,世间战乱起,两吴曾数度联手出兵钱国,四年间尝攻陷十数余座府城,却都被钱国夺回。那钱国在两国合击中风雨危垂,几欲倾垮,可都在最危急的时候将两吴兵马击退,只因钱国拥有七州五大名将之一的李平。

    钱国首府,此时的李家大宅却被愁云笼罩,不时有尖利的咆哮声从宅院内传出,间或还有震塌声,回响不绝。路人捂住耳朵行色匆匆地走过李府,虽然习以为常,可仍旧面色发憷,不敢多看李府一眼。

    在人迹渐寡的李府门前,一名白衣男子停下脚步,他看向似在微微颤抖的宅院,眸中陡然泛起一片光华,瞬息过后,氤氲在李府上空那图浓浓的煞气尽收眼底。

    “四年来遍地落子布局,这李家的因果也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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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有点晕,感觉不是很好,先写这么多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试帅

    七州以武昭著,圣德年前曾有三大名榜,武王榜,武尊榜,以及名将谱。煜德帝复辟以后,修士仙神纷沓而来,武道再非天下独尊。武王武尊二榜皆尽消没,只余名将一谱。得入名将谱的大将或效命于大煜,或归顺于一方诸侯,领兵作战能力超群,各有各的奇异本事,在七州大地上留下无数著名的战役,被人们津津乐道着,而在名将谱上排名前五者声势最盛,被誉为七州五大名将。北有一字并肩王百里鹰,西有钱国宝塔统帅李平,南有炎州龙鲸大将华心,以及效忠于大煜的两名御殿上将军。

    李平在五将中排名第三,可他有一样却是所有名将比不了,那便是从娘胎中带出的神异宝塔。这宝塔与他心神相系,内藏须弥世界,可容纳万千兵马以及粮草,李平生平最著名的三大战役中就有一役是凭仗宝塔藏下两万钱国精兵,突袭上吴后方几欲攻陷都城,迫使两吴兵马回援,解了钱国灭邦之危。国有此名将,钱国君自然是百般厚待,允许其入殿佩剑面君不跪,更是每隔数日便赏赐金铢财宝以示恩宠。然而君王举国无双的恩典却无法让李平展颜一笑,日日夜夜愁肠百结,只因为他那个天生瞽目的独子。

    李平之子名叫李福生,打从娘胎里出来便面无双目,无法看见东西,更令人惊异的是他天生神力,五岁时候便能将三马所拉的马车倒拖百步,钱国人私下里都唤他李车儿。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李车儿的脾气愈发暴躁,动辄鞭笞下人或是撞毁屋梁,皆云其患了失心疯。十年来,李平请遍七州名医,都未尝治愈李车儿的怪病,直到三年前有位古怪的公子上门请见,并留下一套口诀交与李车儿修炼,那失心疯之症才稍稍缓解,以前是每隔三天闹一次,修炼了口诀后李车儿往往能安稳个十天半个月。可这半年来,李车儿的失心疯又开始频频发作,如今的他双臂之间少说拥有万余斤巨力,便是地境中品的李平亲自动手也无法镇压得了他。

    “老爷,少爷又杀人了!”一名丫鬟哭哭啼啼地跑到负手站在院中的李平跟前,满脸惊慌地跪下。

    话音未落,三个满身是血的下人从里屋中飞出,摔落在地上时已是奄奄一息。李平僵着脸透过破烂的纸窗看去,那个在阴影中如猛兽般咆哮的身影仿佛一根针深深地剜进他心窝,疼痛无比却无法消除。他地位尊崇仅在国君之下,掌控十数万兵马用兵如神,让钱国在乱世中得保太平受百万人敬仰。可他风光如斯却无法让唯一的儿子活的平平安安,身为人父,哀大莫过于此。

    “老爷,府外有人求见。”年迈的管家勾着背走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见!”

    烦恼无比的李平此时哪还有心思见客,挥了挥手说道,可随后却发现老管家并没离去,眉头紧锁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李平眼中浮起一丝愠怒,沉声喝问道。

    “老......爷......”管家嗫嚅着,眼见李平眼中的怒意愈发浓重,赶忙开口道,“那位公子让我传话说,他正是为解老爷的烦恼而来。”

    “哼,他能解我烦恼?”怒火攻心的李平冷笑一声,刚欲望发作,身体却陡然一震,转脸望向老管家急促地问道,“那位公子多大岁数,相貌如何?”

    “那名公子穿着一身白衣,年纪嘛约莫二十出头,可头上已经长出白发了,看上很是奇怪......”

    老管家还未说完,李平已经抚掌大笑起来,他来回走了数步,大手一挥道,“速速快中门迎接......不用了,我亲自去迎他。”

    李平刚整好衣袍,就欲往府门走去,就在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阵温醇如水的声音。

    “不烦劳李元帅,我已经来了。”

    老管家全身微震,眼底暴绽起一丝精光,弓着背望向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院中的白衣青年,脸上抹过一缕惊诧。

    “地境巅峰的高手呵,看来钱国国君对李元帅真是恩宠呢。”周继君淡淡地看了眼收敛了气息的老管家,随即转向激动不已的李平,轻笑着道,“三年前一别,甚是怀念元帅的风采,元帅可还好吗。”

    李平面色一僵,望向里屋内大闹不休的儿子,长叹口气刚欲开口,就被周继君打断。

    “李帅勿急,今日之后当再无烦恼了。”

    李平眸中划过喜色,他深深看了眼周继君,随即抱拳拱手道,“公子若真能治好犬子的病,李平愿奉上百万金铢。”

    “这些容后再说,还是先看看令郎吧。”

    周继君说完,径自向里屋走去,李平紧跟其后。刚走进里屋,周继君就感觉一股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那个蜷缩在屋子一角的人咆哮一声,大腿猛蹬,向周继君冲来。

    “孽子!休要胡来!”

    李平眼中浮起一丝焦急,看了眼悠然而立的周继君,刚想挡在他面前,就见那白衣公子忽地伸手,堪堪按在李车儿的脑门上,莹白的光华泛起将那个方才十三岁却比成年人还要巨大的少年笼罩。李车儿连连低吼着,一次比一次虚弱,他眉宇间的煞气也渐渐消没,匍匐在地上轻喘着。

    周继君收回了手,看向面色惊疑的李平,笑着说道,“元帅勿慌,我已将他体内的煞气破去,这十日间令公子不会再发作了。”

    “多谢公子援手之恩。”李平长嘘一口气,可随即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忧郁色,踟蹰片刻,他扭头看向周继君,长揖而道,“我观公子非寻常人物,定有治愈犬子之法,还望施怜我儿,在下感恩不尽。”

    嘴角微微翘起却转瞬即逝,周继君看了眼身高九尺的李车儿,叹了口气道,“三年前我传授的清心诀是大煜皇室不传之秘,即便一个人煞气再重,只专心修炼个一两年亦能消除,可惜令郎却半途而废。不过也不能怪令郎,他天生无目,看不清这世间万物,表面上孤僻沉默其实内心早已烦躁不安,想要除他这失心疯的病根,只有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