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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要马上给.

    拿去吧!副主教气呼呼地把钱包扔给他.约翰又钻到炉底下,房门正好这时推开了.

    第 七 卷 五 两个黑衣人

    本章字数:4165

    来人身穿黑袍,神情阴沉.我们的朋友约翰(不出所料,他蜷缩在角落里尽量设法能随意看清和听到密室里的一切动静),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来人的衣着面容十分寒碜,而脸上却略带几分温柔,不过那是好似猫或判官一样假惺惺的温柔,一种虚情假意,叫人肉麻的温柔.这个人头发花白,皱纹满脸,年近六十,眼睛巴拉巴拉直眨,大手,白眉,垂唇,.约翰一看,来人不过如此,就是说,大概是一个医生或是一位法官,而且此人鼻子离嘴巴老远,表明愚不可及.接着,约翰又缩回他的洞里了,心想这样狼狈不堪地蜷缩着,与这样一个丑恶的人作伴,何时才是终点,不禁暗自伤心.

    对这个来客,副主教连站起来一下都没有,只是做了个手势,叫他在门边一只板凳上坐下,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看上去像依然沉浸在冥思苦想之中,然后才用几分恩主的口气对他说:日安,雅克大人.

    您好,大人!黑衣人连忙回答.

    一个称呼雅克大人.另一个意味深长地称呼大人,两种称呼虽然都是同一个大人,可是意思却有着天壤之别,就像称阁下的显赫人物与称先生的凡夫俗子,主人与下人那样的区别.

    副主教又沉默了一会儿,雅克大人小心翼翼,不敢打扰他,然后才继续说:喂,搞成了没有?

    唉!我的大人!对方苦笑着答道,我不停地鼓风.灰也挺多的.就是一星半点金子也没有.

    堂.克洛德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码事,雅克.夏尔莫吕大人,我问的是您承办的那件巫师案子.审计院的那膳食总管,您不是叫他马克.塞内纳吗?他有没有招供行妖作祟?拷问达到了目的没有?

    唉,没有.雅克大人答道,脸上始终带着忧伤的微笑.我们并没有得到那种快慰.这个人实在是一块顽石,就是把他押到猪市去活活煮死,他也不会招一个字的.不过,我们会不惜采取一切手段,逼他把一切真相交待出来.他现在已经四肢残缺不全了.我们采用了各种酷刑,正如那个喜剧小丑老普洛图斯所说的:面对着刺棒.利刃.钉死.枷锁.暴力.锁链.绞索.脚镣.颈枷.

    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真拿他无计可施.

    他屋子里没搜到什么新名堂来?

    当然搜到了.雅克大人答道,一边掏着裤袋.搜出二张羊皮纸.上面写了些字,我们一窍不通.刑事状师菲利浦.勒利埃先生倒懂得一点希伯来文,是他在承办布鲁塞尔康代斯坦街犹太人案件中学来了.

    说着,雅克大人把羊皮纸慢慢打开.副主教立刻说:拿来.然后往文卷上瞥了一眼,嚷道:纯粹是妖术,雅克大人!埃芒-埃当!这是那帮吸血鬼赴巫魔夜会时喊叫的暗语.由己,同己,在己!这是命令把地狱魔鬼再拘锁起来的口令.哈嘶,吧嘶,吗嘶!这是医术,专治狂犬咬伤的一个药方.雅克大人呀!您是圣上宗教法庭检察官,单凭这张羊皮纸就十恶不赦.

    我们还要拷问那个家伙.还有这个......雅克大人又在衣袋里掏来掏去,也是在马克.塞内纳家里搜到的.

    这是只罐子,与堂.克洛德火炉上那些瓶瓶罐罐没有什么两样.副主教一看,便说:啊!一只炼金用的坩锅.

    我向您说实话吧,雅克大人带着怯生生的傻笑说道:我曾在火炉上试过,但比我自己的那只顶用.

    副主教仔细打量起这只罐子来.这坩锅上刻着什么东西?噢嘘!噢嘘!驱赶跳蚤的咒语!这个马克.塞内纳真是大草包!我确信,您用这玩意儿想炼出金子,真是痴人作梦!夏天放在您的床龛里还差不多

    我们显然是搞错了.国王代诉人说道.我刚才上来之前,研究了一下楼下的门廊;大人能否肯定,靠主宫医院那边的大门真的象征着一本打开的物理书吗?圣母院底层那七尊**雕像中,那尊脚后跟长着翅膀的是墨尔库里吗?

    没错.教士答道,这是意大利博学之人奥古斯丁.尼福说的,他拜过一个大胡子魔鬼为师,因此无所不知.不过,我们该下去了,我会根据上面的意思解释给您听.

    谢谢,我的大人.夏尔莫吕一躬到地,说道,对啦,我差点忘记了!请问,我什么时候把那个小妖精抓起来?

    哪个小妖精?

    就是大人知道的那个不顾教廷禁令,每天到广场上来跳舞的吉卜赛小妞!她不有一只鬼魂附体的母山羊,长着魔鬼似的两个犄角,会认字,会写字,会算术,计算得就像毕卡特里那么精.单凭这只山羊,就能把全部流浪的波希米亚人都绞死.起诉状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办马上就能办,瞧吧!我敢打赌,这个跳舞姑娘可真是个美人儿,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天下无二!真是两颗光彩夺目的埃及宝石!何时动手?

    副主教脸色煞白.

    我会告诉您的.他结结巴巴,声音含混不清.随后用劲说道:管您的马克.塞内纳就行了.

    请大人放心.夏尔莫吕微笑着答道,我回去马上叫人把他绑到皮床上去.可是这家伙是个魔鬼,连皮埃拉.托特吕都打累了,他的手比我的还粗.如那位爱说俏皮话的普洛图所说的:把你光着身子绑起来,倒吊一称,足有百把镑重.

    得用绞盘倒吊他起来拷问!那是我们最妙的办法,非叫他尝尝苦头不可.

    堂.克洛德神情阴郁,看上去心不在焉.忽然掉头对夏尔莫吕说:

    皮埃拉大人......雅克大人,我的意思是说,管您的马克.塞内纳就得了!

    是,是,堂.克洛德.可怜的家伙!他早该像穆莫尔吃点苦头.亏他想得出,去参加巫魔夜会!身为审计院的一个膳食总管,应当知道查理曼的文献,不是吸血鬼,就是害人精!对于那个小妞儿,大家叫她爱斯梅拉达,我恭候大人的吩咐.啊!等会儿走过门廊时,请您也给我讲一讲教堂入口处那个平雕的园丁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播种者!......嘿!大人,您究竟在想什么呢?

    堂.克洛德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夏尔莫吕顺着克洛德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窗洞口的一张大蜘蛛网.恰好就在这时,一只正在寻觅三月阳光的苍蝇,晕头转向,一头撞上蜘蛛网给粘住了.蜘蛛网一振动,那只大蜘蛛顿时冲出它在网中央的斗室,猛扑向苍蝇,用两只前触角折苍蝇成两段,又把丑恶的吻管刺进苍蝇的脑袋.国王的教廷检察官不由说道:可怜的苍蝇!并伸出手来要去救它.副主教一看,如突然惊醒,浑身剧烈痉挛,一把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说:

    雅克大人,让命运去作主吧!

    教廷检察官回过头来,惊愕不已.他觉得胳膊好像被铁钳夹住一样.教士眼睛直勾勾的,惶恐不安,闪闪发光,一直盯着那对可怕的苍蝇和蜘蛛.

    啊!是的,教士继续说着,声音仿佛从他腑脏里发出来似的,这就是万物的象征.苍蝇刚出生不久,快活得很,飞来飞去;它寻找春天,寻找广阔的天地,寻找自由;哦!是的,可是命中注定,偏偏撞到了那扇花格窗,蜘蛛扑了出来,那丑恶的蜘蛛!可怜的舞女!命运注定该死的可怜苍蝇!雅克大人,随它去吧!这就是命!......唉!克洛德,你就是蜘蛛,克洛德,你也是苍蝇!......你飞向科学,飞向光明,飞向太阳,一心一意只想飞奔广阔的天地,飞奔向永恒真理,可是,当你扑向那扇光彩夺目的窗洞,扑向光明.聪慧和科学的另一个世界,盲目的苍蝇呀,荒唐的饱学之士,你竟然没有看见在光明与你之间,命运早已张挂了一张细薄的蛛网,而你却狂热地一头扑上去,可怜的疯子,现在你拼命挣扎,头也破了,翅膀也断了,被命运的铁钳夹住了!......雅克大人!雅克大人!一切都让命运去安排吧!

    我向您保证,我绝不去碰它.夏尔莫吕答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但是,请您放开我的胳膊,大人,求求您了!您的手简直就象一把铁钳.

    副主教根本没有听见,仍然望着窗口说:噢!荒唐!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想用你的小苍蝇翅膀,把那张可怕的蜘蛛网撞破,以为可以飞抵光明.唉!你哪里想到,前面稍远处还隔着一扇玻璃窗,这道透明的障碍物,这堵比黄铜还坚硬的水晶墙,把所有的哲学和真理分隔开,你怎么能跨越过去呢?啊,科学的真理!无数哲人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结果碰得头破血流!多少五花八门的体系撞到这扇永恒的玻璃窗,都和苍蝇似地嗡嗡作响!

    他突然止住了.最后这些想法,不知不觉使他又想起了科学,看上去他冷静了.雅克.夏尔莫吕向他问道:喂,我的大人呀,您什么时候来帮我炼金子呢?我怎么老是炼不出来呢?副主教听到这一问话,完全回到现实中来了.

    副主教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雅克大人,读一读米歇尔.普谢吕所著的《能的对话与鬼的法术》吧.我们所做的并不是完全无罪的.

    轻点,大人!这我也料到了.夏尔莫吕说道,不过,当你仅仅是国王的教廷检察官,年俸只三十图尔埃居,不搞点炼金术怎么行呢!我们还是小声点好.

    就在这时,从炉底下传出一种吃东西的咀嚼声,夏尔莫吕本来就心神不定,一听这声音越发紧张了,问道:

    什么声音?

    原来是学子躲在炉底下觉得非常难受,也感到非常无聊,东摸西找,总算找到了一块老面包皮和一块发霉的奶酪,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嚼起来,权当一种安慰和一顿早餐.他饿极了,嚼得特别响,而且每吃一口,咀嚼声都非常清脆响亮,引起了检察官的警觉和惊恐.

    那是我的一只猫,在下面吃耗子,正饱餐一顿呢.副主教赶忙说道.

    夏尔莫吕听他这么解释,就心安了.

    其实,大人,他卑恭地笑着说,所有的哲学家都有心爱的小动物.您是知道塞尔维乌斯这句话的:当然,无处不存在精灵.

    这时,堂.克洛德担心约翰再耍什么新花招出来,于是提醒这位可敬的弟子说,他们还得到门廊去一起研究几个雕像呢,两人走出了密室,学子如释重负,喔唷了一声,松了一大口气.因为他正在发愁,深怕膝盖顶着下巴,会磨出老茧来.

    第 七 卷  六 户外咒骂可能导致的后果

    本章字数:3287

    赞美主啊!约翰从洞里爬出来叫嚷道,两只猫头鹰总算走了.噢嘘!噢嘘!哈嘶!吧嘶!吗嘶!跳蚤!疯狗!魔鬼!他俩的谈话真把我烦死了!我的头简直就像钟楼敲钟似的,嗡嗡作响.还有那发霉的奶酪!快!赶紧下楼去带上大哥的钱袋,拿所有的钱统统去换酒喝.

    他用深情而赞赏的目光,向宝贝钱袋里瞥了一眼,又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擦了擦皮靴,掸了掸沾满炉灰的袖子,打着唿哨,跳起来转了一圈后,仔细瞧了瞧密室里还有什么可拿的,顺手从火炉上捡起一颗像是护身符的彩色玻璃珠子,好作为珠宝拿去送给伊莎博.蒂埃丽,最后才把门推开.他哥哥出于最后一次宽容,开着门,而他出于最后一次恶作剧,也让门开着就走了,就像一只鸟儿,欢蹦乱跳,沿着螺旋楼梯直冲下去.

    在黑暗的楼梯上,他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嘟嘟哝哝,退到一边去了.他猜想一定是卡齐莫多,不禁觉得挺可笑的,因此再沿着楼梯往下走时,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到了广场还笑个不停.

    一回到地面,跺了跺脚,喊道:啊!巴黎的石板路真好,令人尊敬!这该死的楼梯,连雅各天梯上的天使也会爬得喘不过气来!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想起钻到那高插云霄的石头螺旋楼梯里去,只是为了去吃长了毛的奶酪,到窗洞孔张望一下巴黎的钟楼!

    他走了几步,瞥见堂.克洛德和雅克.夏尔莫吕两只猫头鹰正在观赏门廊上的一座雕像,于是踮起脚尖走到他们跟前,只听见副主教悄声对夏尔莫吕说:是巴黎的吉约姆叫人用这块镶着金边的天青石来雕刻约伯像的.之所以把约伯雕刻在这块点金石上,是因为这块点金石必须经受考验和磨难,才能臻于完善.恰似雷蒙.吕勒所说:用特殊形式加以保存,灵魂才能得救.

    反正对我都一样,拿着钱袋的是我.约翰心想道.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个人扯着响亮的大嗓门,连声破口大骂:上帝的血!上帝的肚皮!假正经的上帝!上帝的肉体!***教皇!别西卜的肚脐!长角和天杀的!

    十拿九稳,只能是我的朋友弗比斯队长!约翰嚷了起来.

    副主教此时正向国王的检察官津津有味地解释说,那条龙的尾巴藏在一个浴池里,于是浴池立刻升起青烟,出现一个像国王的脑袋,正说着,突然听到弗比斯这个名字,不由打了个寒噤,骤然顿住,这叫夏尔莫吕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副主教转过身去一眼看见了他的弟弟约翰站在贡德洛利埃宅第门口,正同一个魁梧的军官攀谈.

    那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先生,背靠着未婚妻家的墙角,正像个异教徒似的在那里骂街.

    是您呀,弗比斯队长!约翰拉起他的手说道,您可骂得真带劲呀.

    长角和天杀的!队长答了一句.

    您自己才是真正长角和天杀的!学生回敬了一句.

    得啦,可爱的队长,谁惹您了,干吗这样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呢?

    对不起,哥们.弗比斯摆着他的手答道,脱了缰的马,一下子停不住呀.刚才破口大骂,正像骑着马在狂奔喽.我刚从那帮假正经的女人那里出来,每次出来,胸总是堵得慌,塞满骂人的话儿,得吐出来才痛快,要不,就会活活憋死,简直肚皮和雷劈的!

    那您想不想去喝两杯?学生问道.

    队长听到这话儿,顿时平静了下来.

    那敢情好,可是我身无分文.

    我有!

    得啦!拿出来给我瞧瞧?

    约翰神气活现,直截了当地把钱袋掏出来放在队长的眼皮底下.正在这时,副主教把夏尔莫吕丢在一边,随他去惊讶得呆若木鸡,也尾随到他们身边,在几步外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而他俩却因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钱袋,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

    弗比斯叫嚷了起来:约翰,一只钱袋在您口袋里,这简直就是月亮映在一桶水里,看得见,摸不着,只不过是影子罢了.不信,我们打赌,里面装的准是石子!

    约翰冷冷地答道:那您就瞧瞧我钱包里装的这些石子吧!

    话音一落,二话没说,就把钱袋往旁边界碑上一倒,那副神气俨如一个赴汤蹈火救国的罗马人.

    真正的上帝呀!弗比斯嘟哝道.这么多盾币.小银币.大银币.每两个一个合图尔币的铜钱.巴黎德尼埃.真正的鹰钱!真叫人眼花缭乱!

    约翰仍然一副神气十足和无动于衷的样子.有几个小钱滚落到泥浆里去了,队长兴冲冲地弯下身去捡,约翰连忙阻止他说:呸,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弗比斯算了算钱,郑重其事地回头对约翰说道:

    您知道吗,约翰,一共是二十三个巴黎索尔!您昨夜到割嘴街抢了谁的钱啦?

    约翰一头鬈曲金发,把脑袋往后一昂,轻蔑地半眯起眼睛,说:因为人家有个当副主教的傻蛋哥哥呗!

    上帝的角呵!弗比斯叫了一声,你这个神气十足的家伙!

    喝酒去吧.约翰说道.

    去哪里?夏娃苹果酒店吗?弗比斯问.

    不,队长,去老科学酒家.老科学-老太婆锯壶把.这是个字谜.我就喜欢这个.

    呸,什么字谜,约翰!夏娃苹果的酒好,门边还有个向阳的葡萄架,每次在那儿我都喝得十分过瘾的.

    那好,就去找夏娃和她的苹果吧!学生说道.然后挽起弗比斯的手臂又说:好了,亲爱的队长,您刚才说到割嘴街,这太难听了,现在人们不那么野蛮了,管它叫割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