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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东虏入寇,其时留守济南的山东郡司诸官员或降或叛或遭杀害,十不存一。岳冷秋率南线勤王师收复济南府,济南城差不多给东虏夷为平地,近乎荒城。朝廷派遣官员在青州府重新组建山东宣抚使司、按察使司、提督府等衙门,使山东郡军政体系勉强维持运转。

    青州位于临淄、莱州之间,南临沂山、北临渤海,地理位置上处于山东郡东西部的衔接点上,横贯山东半岛的胶莱河大部分也处于青州府境内。在济南城给摧毁后,选择青州作为山东郡首府,不仅能照应西面黄河决口封堵及平原府漕运河道修复等诸多重大事务,也能兼顾到漕粮沿胶莱河往北输运及登莱地区海漕等诸多事宜。

    东虏入寇时,阳信、渤海、临淄诸城都未失陷,被渤海、临淄等城所屏蔽的青州府自然得以保全,未受虏骑铁蹄践踏,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三月十九日深夜,青州城东,征用富商豪宅改建成的青州按察使司衙门里,火烛高照,将明堂映照得灯影摇曳,恍如白昼。

    山东按察使兼右都佥御使兼督青州府兵备事兼知青州府事柳叶飞、山东宣抚使兼户部右侍郎加右都佥御使葛祖芳、山东提督加兵部右侍郎加右都佥御吏陈德彪等人都愁眉苦脸的望着烛火而坐。

    “柳大人,你倒是说说如何办才好,江东左营的战船已经封锁弥河河口了,汤少保也进入寿光城了。你再拖延不决,林缚那个猪倌儿犯了犟脾气,率兵沿着弥河打到青州城来,你要如何是好?”葛祖芳年约五旬,瘦长脸、尖下巴,一脸腊黄病容,曾任吏部郎中、直学士,此次山东郡司的官员给东虏端了底朝天,几乎无人生还,他找了机会,投到张协门下,捞到外放山东的机会,本以为迎来人生辉煌巅峰的一页,哪里想到这封疆大吏还没有坐稳一个月,就有这桩祸事降到头上来?

    先前在昌邑给闹事的河帮会众揪掉一大把胡子,到现在半边涂了膏药的下巴还火辣辣的痛,将河帮会众揖拿入狱,葛祖芳以为能砍下几十颗人头泄愤,没想到林缚一句话也不通告,直接将战船驶入弥河河口,兵锋直指弥河上游的青州城。

    葛祖芳在京中做惯了太平官老爷,没有什么机变的能力,黄昏时听到江东左军战船封锁了弥河河口,他就吓得七魄失了六魄,坐着也忍不住身子发抖,完全没有了主意。

    “葛大人,稍安勿躁,就是再给林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拥兵进迫青州城外——难不成他会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河帮泥腿子举旗造反不成?”柳叶飞压着嗓子耐心的安慰心思惶恐的葛祖芳,眉头微蹙,说道,“你若是不信,将狱中反贼拉几个出来砍头示众,你且看江东左军是进还是退?我看林缚定会退出弥河去。难不成山东郡司捉拿几名反贼,还要受江东左军的肋迫放人不成?”

    “柳大人,你为何如此肯定?”提督陈德彪眯眼看着柳叶飞,不阴不阳的说道,“逼反朝廷大将,这个责任葛大人能不能担得起,我不知道,我可担不起。你要杀人,那好,那些给关押在狱中的河帮反贼,就都交给柳大人您来负责。愿打愿杀,听你所便,都与我无关……”

    “我哪里担得起?柳大人您可不要害我。”葛祖芳连忙推脱道,他哪里敢再杀人?即使柳叶飞能守住青州城不给林缚攻破,逼反大将的罪名,也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陈德彪望着柳叶飞,看他如何打算。

    名义上山东按察使司、宣抚使司、提督府三个衙门都是新筹建的,各司其职,衔职上也不分轻重,但是山东郡司将治所都迁到青州府,柳叶飞以山东按察使兼知青州府事兼督青州府兵备事,握有青州府的军政大权,权柄明显的向他倾斜过去。

    山东郡司实际就形成以柳叶飞为首的局面,柳叶飞就差一个总督的头衔了。

    现在山东郡有什么大事要商议,大家都聚在按察使司衙门里。

    次相张协在重新构架山东郡权力格局时如此偏袒柳叶飞,陈德彪心里是有意见的,眼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当然不会与柳叶飞一起担这个责任。

    陈德彪的亲侄也因为混入督粮官的队伍里混资历,在昌邑哗变时给哗闹的河帮会众打折腿骨丢到冰寒刺骨的河里去,差点丢了小命,但是此时的陈德彪还只是名义上的山东郡提督,新官上任烧不起火来,还无法直接调动山东郡境内尚完整编制的镇军到昌邑镇压哗闹会众,最终还是柳叶飞调动青州兵到昌邑围捕河帮会众。

    陈德彪与葛祖芳都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河道淤堵,宣抚使司有失察之责,不问责、不刑讯,杀河帮七十余会众也有操之过急、妄杀、激化矛盾之嫌。事情追究起来谁都很难逃脱罪责,陈德彪在昌邑哗变后还是想着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河帮服软,不把事情捅大,便当昌邑哗变没有发生过,也无不可。

    哪里想到柳叶飞突然像是吃错了什么药似的,硬是一口咬死要给河帮定一个谋逆叛反之罪,还派大量兵马搜捕漏网之人。

    要是没有人替河帮那群泥腿子出头,陈德彪懒得跟柳叶飞计较、争执;但是林缚不惜拥兵进迫山东,也要替这些泥腿子出头,在朝中向来惯做和事佬的汤浩信这次也态度强硬的替林缚撑腰,陈德彪又怎么肯将柳叶飞拉的屎抹自己屁股上来?

    柳叶飞阴沉着脸,葛祖芳胆小怕事、贪生怕死,断不是有什么决断魄力的人,陈德彪却是个老狐狸,怕是早已给自己想到进退两便的出路,不能拉葛祖芳、陈德彪一起担当责任,柳叶飞还真不敢再随便拉几十个泥腿子出来砍头杀人向林缚及江东左军示威。

    这会儿,按察使司衙门的老门房手里拿着一封书函走进来,走到柳叶飞耳畔耳语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陈德彪看着柳叶飞拆开信函后脸色更加的阴沉跟难看,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少保要我等即刻前往寿光当面答复漕粮拥堵之事……”柳叶飞脸色难看的将信函递给陈德彪、葛祖芳看。

    陈德彪看着汤浩信从寿光传来的信函,也不管葛祖芳怎么想,他径直说道:“津海开海漕,汤少保是总督漕官,他召我们到寿光质询漕粮拥堵之事,不便不去——再说汤少保年愈七旬,为朝廷劳苦功高,总不能再辛苦他颠簸赶到青州来问事。”

    柳叶飞心里暗啐了一口,没想到陈德彪这么没有骨气。陈德彪降低姿态,跑到寿光去认个错,就没有多大责任,但是他不同,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一人惹起来的,若不能坐实河帮谋叛的罪名,汤浩信、林缚定然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柳叶飞看向葛祖芳,问道:“葛大人,你怎么说?昌邑哗变时,你可是我们的正督粮官,昌邑拥堵后,要不是葛大人说要狠狠的修理那帮泥腿子,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情来。”

    “柳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葛祖芳见柳叶飞将责任往他头上推,他蹙着眉头叫唤起来,“在昌邑柳大人说那帮泥腿子故意懈怠不前,我当时只是顺着柳大人的口气说要狠狠的教训那些故意懈怠的泥腿子,谁想到柳大人抓住人就直接拉到河堤上砍头示众……”

    “葛大人当时可没有阻止我啊!当然了,要不是朝廷督粮太急,葛大人也不至于如此急躁行事,我能理解葛大人的心情,”柳叶飞眯着眼睛而笑,“只是我们大家谁也没有想到这群泥腿子当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敢聚众闹事,围殴朝廷督粮、督漕官员不说,还打死打伤十几人,与造反何异?难不成林缚凭着手里有兵,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不成。当然了,他硬是要将黑的说成白的,那自然要追究胶莱河淤堵的前因后果,莫非这也跟葛大人没有关系?当初可是葛大人拍着桌子要河帮大胆的将船驶进胶莱河的,葛大人当时还指着孙敬堂的鼻子大骂,其时之雄姿,可是好几个人都亲眼目睹的。”

    “这……”葛祖芳额头冷汗直冒,他在翰林院、吏部任职近二十年,不识水利漕运之务,以为有水便能行船,哪想到运粮的漕船会沉重到河水也托不起来的地步?当真要追究昌邑哗变背后的责任,葛祖芳知道自己很难脱责,急得冷汗直冒,又不知道拿怎样的借口替自己开脱才好。

    “陈大人,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去见汤少何?”柳叶飞又问提督陈德彪。

    陈德彪见葛祖芳这副熊样,便知道他会给柳叶飞拉拢过去一起对抗汤、林,他心里权衡起利弊得失,犹豫了片晌,才说道:“昌邑哗变,河帮聚众闹事,围殴朝廷命官,打伤打死数人,这铁一样的事实,是谁都抹不掉的……”他不知道张协会不会保柳叶飞,要是张协保柳叶飞,而汤浩信一定要给林缚撑腰替河帮出头,也就意味着楚党内部汤、张两系之间的矛盾公开化。朝中毕竟是张协手握实权、重权,楚党内部真要绝裂,大多数人会选择依附张协而弃汤浩信的。

    即使山东郡司有失察、激化矛盾之过,汤浩信、林缚擅自拥兵直逼山东就无过了?说好听点是兴师问罪,说难听点,是拥兵自重、是恃宠骄纵、是无法无天,陈德彪估计着朝廷即使最终会各打五十大板了事,打在汤浩信、林缚身上的五十大板也一定会比打他们身上的重得多。

    在这种情况,陈德彪也只能先暂时跟柳叶飞、葛祖芳站在同一立场上对抗前来兴师问罪的汤浩信、林缚等人。

    第15章   借名清匪

    渤海县东南往寿光去的驿道上,周普率骑营将卒趁着月光往东南而行,兵甲在月色下散发出冷冽的寒光。

    两天两夜的时间,骑营六百余将卒奔行四百余里,从津海县南驰至渤海县东南,只比江东左营主力走海路迟半天进入青州境内。

    二十日夜月色皎洁,照得山东北部的平原清亮如洗,在渤海县稍作休整的骑营借着皎洁的月色,月夜驰走偏道,进抵寿光、青州之间的平顶山丘陵山区。

    周普勒住缰绳,他身穿鳞甲,仿佛鱼鳞一样的钢甲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幽亮的光泽,下颔乱蓬蓬的胡渣子好些天没有修理过,他一手抓住缰绳,一手习惯性的按住腰间的佩刀,双目炯炯有眼,仿佛夜色里锐利的鹰眼,看着前方幽暗的山谷,仿佛是寻觅借夜色躲藏的猎物。

    周普没有想过时隔十载还有率领大队骑卒驰骋战场的机场,每念及此,都忍不住心情激荡。

    远处马蹄声如滚雷在山谷间传来,不用这边招呼,前哨已经分出来十数骑前往拦截接应。过了片刻,十数骑前哨拥着四五骑往回处赶。驰到近处,周普看到乌鸦吴齐那张如田间老农般的干瘦脸,颇感亲切,翻身下马来,招呼他道:“怎么让你亲自过来了?”

    乌鸦吴齐是江东左营总哨官,一般情况下都随林缚行军,负责全军的斥候、军情搜集事务。

    吴齐下马来,说道:“走海上快一些,我从朱龙湾上岸已经有两天了,就等着你率骑营过来——我们在船上分析过,拥兵进山东,未必就能使山东郡司退步,所以有打一打的必要,但是要怎么打、打谁,都很有考究,我这才提前登岸,给你们选定好打击的目标……”

    “怎么打,打谁?”周普问道。

    “直接打击官府或官兵,会将矛盾激化。眼下山东郡司的主要官员几乎都是朝廷所派遣,可以说是跟山东地方势力还没有形成密切的关系,我们不能因此这几个王八蛋做的混帐事搞恶与山东地方势力的关系;扰民则更不能做!”吴齐将林缚的意思传递给周普及骑营将领们,“除了官与民之外,青州府内也不是就再没有可以给我们打击的对象了……”

    “有谁?”周普问道。

    “济南城失陷之后,东虏分兵东进,虽然最终没能将临淄、阳信攻下,但是临淄府西部诸县不战而溃者甚众,加上济南城失陷后的溃卒以及阳信城外叛兵溃卒,有相当一部分人逃入青州境内的沂山之中,”吴齐说道,“山东按察使柳叶飞兼知青州府事兼督青州府兵备事,在短时间内能聚集一万余青州军,就是招安沂山溃卒、匪盗所得。虽然给柳叶飞招安了一部分,但还有相当多的溃卒、实际上也是在东虏入寇山东时为虎作伥、作恶地方的溃卒担心战后受到清算,仍留在沂山为匪。这部溃卒不仅威胁地方治安,还严重威胁胶莱河道的安全以及青州进出临淄的驿道。柳叶飞正打算花大本钱招安这些人,我们要选择一两家狠狠的打击一下……”

    “好,”周普见到有仗好打,毛孔里都透着兴奋,说道,“你都提前两天上岸,是不是已经选好目标了……”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阳山有一处寨子,”吴齐说道,“原是一处民寨,最初给一百多从阳信逃来的浙兵溃卒占据,为首是浙兵一员副营指挥,曾给东虏当过新附汉军参领官,是战后要给清算的那种。寨子里这时候聚拢了约二百七十余人。除了稍有些姿色的女子给霸占外,寨子里的住户绝大多数都给赶了出来,也给杀害了不少人。官兵进剿了两次,都给击退,现在改为招抚,双方还在谈判。我已经寻到苦主,他们不愿意看到这伙强贼给招抚摇身变成官兵,他们凑齐了六十多条汉子,攻寨时愿为我们前驱。这是阳山及阳山民寨的详细地图,我草拟了个攻寨方案,我们一起讨论一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那就打他娘的。”周普握紧拳头,狠狠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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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河源出沂山,往北流经青州、寿光等地,汇入渤海。弥河全长约两百里,此时沂山冰雪初融,弥河水势颇大,两岸绿树葱郁,水土保持良好,河水清漾,河口宽约三百余步,在青州境内也算是一条大河,不过能供“津海号”这类大海船通行的深河道也只有下游靠近入海口的二十余里河段而已。

    汤浩信进入寿光城,召山东郡司官员到寿光质问河道拥堵、昌邑哗变诸事,林缚则乘船在寿光城北约六十里外的道口镇停下来。

    “津海”、“集云一”、“集云二”直接在道口镇外的弥河河道中央下锚停泊,封锁寿光出海的主要河道,除一哨甲卒下到左岸驻营外,第一营其他两哨甲卒都在船上待命;第三营、第五营甲卒则在三十里外的弥河河口待命。

    柳叶飞、葛祖芳、陈德彪等山东郡司的主要官员都已经进入寿光城与汤浩信见面,不过他们并没有低头服软的意思,不仅一口咬死西河会等河帮叛逆谋反的罪名,还调了五千青州府军进入寿光城,此外在道口镇东南派驻了三千青州府军监视进入弥河河道的“津海号”。

    林缚站在甲板上眺望远岸月色下的青黑色树林,监视他们的三千青州军就驻扎在那片树林的南侧,那是一座小山包,也是数十里方圆最宜结营之处。

    “除了部分守卫青州的兵力,柳叶飞已经将他能调动的兵力都沿寿光北侧弥河沿线布防了,”曹子昂眉头轻展,笑道,“他当真是怕我们沿弥河进军,兵临寿光城下啊!”

    “就凭他招揽来这些溃兵,能成什么气候,”周同嘴里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青草叶子,“我手里要是还有南下阳信时的三百精锐,树林后面的那三千招降兵,只要一次冲营机会,就有把握冲溃他们,杀他娘的一个屁滚尿流!”

    周同当时随林缚南下守阳信,手里有三百晋中精锐,津海、阳信两战,可以说是他最风光的时刻,只是再回津海时,他就与魏中龙告病辞去武职。魏中龙随后离开津海,周同则留在津海整日混吃等死,林缚这次拥兵护送汤浩信进迫山东,他则死皮涎脸的混到船上来。马一功、杨一航等晋中老将以及实际接管晋中残兵的林续文也假装看不见,周同铁了心要跟江东左军,他们拦着也没有用。

    林缚要照顾林续文的面子,在津海时一直没有给周同安排具体的职务,这次让他跟着出海来,也随让他参与军务,明里暗里,大家也都把周同看成江东左军的人了。

    “打败这三千招降兵真不难,柳叶飞招降溃卒、盗匪组建成青州府军,都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曹子昂感慨的说道,“但是击溃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林缚手指轻轻的挠着鼻翼,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是没有什么好处,又不能让柳叶飞吓破胆跪地救饶,反而给他找到借口跑回京中告我们的状去,朝廷还是要维持最基本的威严的——这个底线,我们不能去触……”

    “那也让我进沂山清匪吧,”周同说道,“柳叶飞招揽溃卒、盗匪扩充势力,我们进沂山清匪,就直接打碎他的好算计。他总不会指责我们助山东清匪吧……”

    “这个暂时不急,”林缚说道,“至少要等周普在青州北面找到立足点之后,才能陆续增兵,操之过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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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进入弥河已经有一天多时间了,自然也搞清楚昌邑哗变背后的曲曲折折。

    山东提督陈德彪下车伊始,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去重组被打溃镇军体系,手里实权不大,他是在昌邑哗变之后才赶回青州的。

    山东宣抚使葛祖芳虽然还兼有代表户部督漕的名义,但是此人平庸之极,应该没有将四五千河帮会众都定为反贼的胆气。

    山东按察使柳叶飞早年拜入张协门下,深得张协信任;与岳冷秋关系密切,在兵部担任主事、员外郎、郎中等职时,就是岳冷秋的直接部属。

    柳叶飞一月上旬加右都佥御史衔受兵部委派,赶往中州,与岳冷秋汇合,成为岳冷秋统领南线勤王师的重要助手。岳冷秋收复山东济南后,柳叶飞即担任山东按察使,主要负责南线勤王师后勤补给并督漕粮赈济南、平原府。

    岳冷秋瞒误黄河决堤灾情之时,林缚怀疑柳叶飞那时就与岳冷秋狼狈为奸,不然以柳叶飞当时的职事,不可能对黄河决堤灾情没有清醒的认识。

    京畿粮荒危机爆发后,柳叶飞非但没有担责,反而再兼知青州府事兼督青州府兵备事,成为山东郡司最具实权的人物。

    柳叶飞不单有陷害西河会等江宁河帮的动机,在昌邑哗变发生后,更是柳叶飞直接调动青州府军到昌邑对河帮会众进行镇压围捕,这时候又调动青州府军对他们摆出绝不妥协的强硬姿态。

    说起来柳叶飞这人也不简单。

    当初东虏前后驱使总数约一万六千的新附汉军围攻阳信,最后给歼灭、捉俘总数不足七千人,差不多有九千多溃卒逃散。虏兵在阳信城外溃败时,留下来断后的那赫雄祁当时只来得及、也只有条件去收拢本族溃兵,新附汉军溃卒只有很少一部分给收拢带出关去,大部分都往南面山区逃亡,占山为王,为祸地方,又与早前逃入山中的官卒、乡绅势力勾结起来,有在山东中部山区形成新山寨势力的趋势。

    由于战后山东郡政体混乱,政治、军事力量以及地方势力都相当的薄弱,没有多么强力的军事力量去镇压这些以溃卒为主体在沂山、泰山等山区新形成的山寨势力。

    柳叶飞出任山东按察使兼知青州府事后,对青州境内的山寨势力及溃卒则采取“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的策略,毫无顾忌的大肆招揽逃入山中的叛将、降将加以庇护,使这些叛将、降将逃过战后的清算与惩罚,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硬是让他将不足四千卒的青州军扩充到一万余人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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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缚拥兵进迫山东,但是柳叶飞拉拢山东郡司其他官员抱成一团,不肯轻易就范服软,林缚则需要其他作为来施加更大的压力。

    林缚还不能直接派兵攻击主要由招降溃卒组成的青州府军。

    那样的话,影响会特别的恶劣,也使江东左军失去道义上的优势,朝廷会有什么反应,也将难以预料,会使局面更加的复杂难以控制。

    既然在青沂山区以溃卒为主体新形成的山寨势力是柳叶飞当前招抚、扩充势力的主要对象,林缚就选择这些山寨势力作为武力打击对象。

    这么做,除了展示武力进行威慑之外,还能限制柳叶飞在山东的势力继续膨胀,又有清匪的正当名义,不会引起山东地方势力的恶感,而且清匪地区又位于青州府的腹心之地,直接打击柳叶飞在寿光北沿弥河布防兵力的算盘。

    第16章  谁能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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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山寨位于青州城西北十余里,距寿光近四十里。

    阳山地势不高,才八九丈高,往大里说是一座丘陵,实际上只是矗立在阳河河滨东岸的一座土墩子。从西岸望去,阳山临河一侧的土崖陡峭如削,显得十分的挺拔与险峻,当地人才习惯称之为山。

    占地才四五十亩方圆的阳山寨沿半山腰而建,浙兵溃卒占据阳山寨后,驱使地方上的乡民在寨墙外侧、距寨墙约一丈余的土坡垂直往下挖深丈余,形成一座环形的护寨土台。人站在寨子外,那建造在土石上的寨墙看上去十分的巍峨,这也是阳山寨易守难攻的地方。官兵两次进剿都被击退,还使得青州西境的阳河给这伙寨匪控制起来。

    在周普看来,阳山寨并没有特别难攻打的地方,护寨土石看上去险峻,实际上,土石上的寨石十分的单薄,很容易挖塌形成大缺口。他与吴齐揣测柳叶飞的心思大概还是想招揽这些寨匪为己所用,并没有花大力气剿匪的意思,才容他们在青州城西北的腹心之地生存到今天。

    吴齐提前两天上岸,联络到苦主,也就是给溃卒从阳山寨驱赶出来的原住户,不仅知道了解到阳山寨内部的详细地形,还得知地方上有一家商户与阳山寨暗中勾结,隔段时间会借着夜色掩往运送粮草、军械等物资进阳山寨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