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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左。”

    左然撩起眼皮,看着何修懿的唇瓣,声音十分低沉磁性地道:“不够好听,再来。”

    “……左。”何修懿很努力,声音都发颤了。

    “念我名字。”

    “……左然。”颤得更厉害了,何修懿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

    左然见将何修懿逼出了颤音,唇角深了一点,“这字、这词念得不行,平时需要多多练习。”最好有事没事就念叨上几遍。

    何修懿:“……”

    左然垂下眼睛,又指了指书页:“一声二声三声四声,二声三声一声四声,都来一遍。”

    “嘬昨左做,左昨嘬做……唔。”书上给了这四个字,各自是每个音下的最常见字。

    “组词再念。念我名字,昨天、嘬咬、剩下一个词汇很多,自己想吧。”左然慢条斯理地道。

    “第一个字,可以换个词吗?”

    “不可以,这个词你念得最差。”

    对着任性老板,何修懿无奈了,只得也是“公事公办”地道:“左……然,昨天,嘬咬,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里,何修懿满脑子都是那个在网络上最常出现的词——做爱,完全想不起来别的。他自然不会讲那词,否则,四个字便完整地连成一句话,而且还是一个十八禁的故事。念到最后一次,何修懿才发觉自己又被逗了。方才脑子短路,注意力光放在“左”那个字上了,没有琢磨“做”字。他卡了足足五秒钟,才终于想起来一个:“做饭。”内心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简直中了邪了。

    左然盯着何修懿看了好几秒,才一点头:“可以。下一个——翘舌音。”

    而后何修懿进行了不少口齿训练。他惊讶地发现,不论是什么绕口令,左然都能用极快的语速清晰地讲出来。何修懿跟不上左影帝的速度,有时舌头打结、转不过来,左然便瞧着何修懿唇瓣内不断扫动着的舌尖,微微地笑。

    还有气息训练,也就是说,要一口气念完很长的一段话,或者在最合适的地方进行换气。

    最后一个训练,便是发声。

    左然问何修懿:“发声训练,会吗?”

    “会啊。”

    发声训练应该全都一样。

    左然点头:“偶尔,你的发声声源不是完全规范,大概是很多年疏于练习之故。”

    “啊?”何修懿说,“不可能吧?”这种东西,应当早已根植于肢体中,成为了一种习惯。何况他也一直在练,只是常年陪着母亲住在医院,周遭环境比较“恶劣”,实在无法系统规范地来。

    “真的。”左然道,“比如今天,站姿之下念‘长翅凤蝶’时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真的?”

    “那现在来一遍。”

    “长翅凤蝶。”

    “再用标准流程念下这四个字。”

    “……好吧。”那套流程可麻烦了,但是可以实现标准发声。

    左然说:“那开始吧。”

    “哦。”何修懿随手扯了张床单,“哗”地一下罩在硬地板上,弯腰躺了上去,开始第一步——寻找声源了。

    他用舌尖抵住下牙齿背,软腭放松,靠拢舌根,气从胸腹,也就是“丹田”发出来,气流震动声带,发出了“ng”的音。这个“嗯”音十分像是呻吟,也很像是撒娇。

    何修懿努力地寻找声源。脖颈贴着地面,令后咽壁挺立,据说,这样可以上通鼻腔下通胸腔,声音亮而浑厚。他“嗯嗯嗯”的,接着再由基音“ng”带出各个声母、韵母、声韵,比如“ng——a”“ng——o”,“嗯,啊,”“嗯,哦”“嗯,呃”叫了半天。

    这套步骤全是为了保证演员得以使用自己并不大习惯的正确部位发声。仰卧发声是最为容易的,当用仰卧姿势掌握标准生源之后,演员会再改为侧卧、俯卧、跪姿、站姿等等,不断重复“ng”,再过度到声母、韵母、字、词、句,使得台词完全规范。

    何修懿用标准流程念完之后,发觉,自己之前声源部位好像的确有点偏差。

    “我明白了,”何修懿对“boss”左然说,“谢谢您了。”不止动作、表情,台词也需要练,何修懿感觉到六年空白对自己的影响,心里微微有点焦急。

    “嗯。”左然问,“我每天来帮你。”

    “不必了。”左然帮了一次,自己数次面颊发热,于是何修懿忙斩钉截铁地道,“自己来就好了。”

    左然也没坚持,微微颔首,表示默许。

    “那……今天到这里了?”

    左然一直坐在何修懿扯下来铺在地上的床单的边沿,听到这里犹豫了下,随后便是面色如常地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再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听了那么久的呻吟,不是很能站得起来。

    第39章 《万里龙沙》(四)

    “睁眼”之后一段拍摄, 都是苏洋、明磊的戏。

    它透露着疯狂、残忍、浪漫、悲伤、愤怒、绝望等等各种情绪。

    黑社会头子“龙骨”有一个女儿,  叫杨飘飘,  跟在母亲身边,个性天真烂漫, 不过却是早已死了。后来影片徐徐揭露,  原来,  杨飘飘曾经是“公安局小弟”张风的恋人。初相识时,  杨飘飘并不清楚男友与父亲是死对头, 甚至对父亲在干什么“生意”都一无所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张风并不知道她父亲在黑帮, “龙骨”也不知道她男友是警察。直到有一天,杨飘飘已经情根深种时, 事实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杨飘飘思索多日,  最后通知父亲, 暂不要见面了,  表示她会瞒住张风,订婚、结婚、生子, 当一个平凡人。她无法为父亲生意牺牲爱情,  更不愿令任何一人陷入危险,  想来想去,  只能这样。

    “龙骨”听后状若疯狂。他不明白, 为什么杨飘飘是他的骨和肉, 却在突然之间,被个才认识的男人带走了心,  甚至, 在知晓了敌对关系之后,依然选择那个自己最痛恨的——警察,并且对自己说,暂不要见面了。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女儿,女儿却是如此无情。

    杨飘飘在婚礼的前一天,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发了邮件,告诉她的父亲,她马上为人妻,将经历最为幸福的时刻。她还附了几张婚礼现场照片,希望父亲也能感受她的幸福。

    “将经历最为幸福的时刻”十个字狠狠刺痛了“龙骨”,仿佛被狠狠抛弃的猫狗。“龙骨”骄傲一生,从不饶恕背叛,何况这次来自于他最为关心的亲女儿。龙骨深深明白,一直揪着自己不放,令自己分外狼狈、东躲西藏的那群人全部会出席女人的婚礼,于是,他找出了婚礼地址,订了一大束花,叫人送给女儿。女儿收到父亲祝福十分高兴,捧着花回会场,一路上也没有人怀疑新娘子的花束有问题。当婚礼结束后新郎新娘与众人合影时,溜进会场的“龙骨”手下引爆了炸弹,炸死数名警察。因为杨飘飘发现不对后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张风,张风受了重伤,没有送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爱妻死在婚礼上面。“龙骨”利用已经“背叛”他的女儿,一次除掉了好几个对头,其中包括最了解他的甘肃省打黑队长。

    几年之后,何修懿饰演的齐剑飞得到了一个抓捕“龙骨”的绝佳的机会。

    张风为了手刃仇人,主动请缨,要求担任最为重要的职责。可到临了,事与愿违,张风在亲眼看见“龙骨”时,完全丧失理智,见到“龙骨”的第一秒便暴露了自己身份。不论之前如何告诫自己冷静,在亲眼看见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站在面前时,愤怒瞬间席卷了张风的全身,他使任务功亏一篑,同时赔上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龙骨”站在张风血泊当中,冷眼看着张风一息尚存,想伸脚上去踏对方的脸,动了一动却又收了回来。他在张风咽气之后,轻轻地说了句:“在你死亡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了,原来飘飘真的是被人爱着的。”此前,他一直以为,张风一切目的,便是利用他天真的女儿。

    杨飘飘是在《家族》当中扮演宋至嫂子的张筱茂担纲的。张筱茂还是一身出尘的气质,不过何修懿很清楚,她是个玻璃心——只要看见负面评价,比如说丑八怪、演技差……就会气得像要爆炸。

    不过这次,何修懿十分惊奇地发现,张筱茂她……不想红了。

    就在几个月前,张筱茂还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哪哪都好,不红简直天理难容,不爱她的都是耳塞目盲、神经错乱。对于这种变化,何修懿觉得很神奇,可是张筱茂回答说:“那一阵子,看见游子退圈,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忽然特别感慨,觉得像我现在这样,赚点小钱,就挺好的。何必非要大红大紫。万一有朝一日再从天上跌到地下,肯定是会受不了的,一定会想‘何必当初’。而且,在这个圈子里,若是红了,会有圈内人嫉妒,也会有圈外人议论。诋毁与夸赞、讨厌与喜欢如同两对双生子,总是结伴而来。我想我呢,是个玻璃心,承受不住的。最近我看了看网上对‘流量’们的评价,深深地发觉……即使我红了,也不会开心。想红得有一颗大心脏。那句西方谚语怎么讲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做不到。”

    “……”何修懿觉得,张筱茂一个20岁出头的女生,能想到这里,实在是与常人有一些不一样。

    张筱茂其实长相、演技都不错。她能忽然看开,将来心理上应当会轻松一些。

    看得出来,左然对张筱茂也还比较满意。

    他不满意的,是饰演张风的明磊。

    左然性格太冷。即使是与演员分析剧本,声音也没起伏:“张风看见杀妻仇人站在眼前,愤怒像是一团火球,随时都有可能爆裂。你的眼神太温柔了,不大符合人物设定。”

    一米九小白兔明磊:“抱歉。”

    “没事。”

    再拍一遍,还是温柔。第三遍第四遍,持续ng。

    左然走上前去,与苏洋来了一段对手戏。霎时间,张风的情绪如同已经填满了河槽的洪水,突然冲开堤口,奔腾咆哮着,势不可挡地冲垮了一切妄图阻碍它的围墙、藩篱。

    “左然……”当左然重新坐回棚子后,何修懿走进去。他总觉得左然似乎是代入了一些什么,“那个……”

    “???”

    何修懿见左然已经喊过了“action”,摇了摇头,转身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了。

    左然却抓住了何修懿的手腕。何修懿怕影响声效也不敢动,左然便将搭在何修懿腕上的手指顺着手心缓缓向下滑去,分开何修懿的指缝插了进去,颇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静静地看完了片场二人表演。何修懿不敢大幅度动作,轻轻挣脱了两下,没挣动,只好沉默。两人交握的手被桌子遮着,没人可以看见。

    何修懿为片场牵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cut,”左然说,“还是不行。”同时,放开了何修懿。

    “呵呵,”苏洋挑起一边嘴角,“零绯闻好好先生,没交过女友是么?体会不出对对方的情感?”

    明磊答非所问地道:“因为‘愤怒’对象是你。”

    苏洋永远一副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的样:“赶明儿借几个女友给你,e罩杯可以么?”

    明磊笑容斯文:“e是多大?”

    “e……就是e。”苏洋皱紧了眉,拿不定主意。

    “桔子、苹果、梨子、葡萄柚、哈密瓜、西瓜,哪个?”

    “这——”苏洋混乱了。外界都传闻他是个花花公子,可实际上他还是处,e是多大,他不知道。

    明磊见了,笑意更深。他说:“苏洋,我一消息很灵的朋友对我说,所谓‘两年之间一百个性伙伴’,只是那前女友胡乱爆的‘猛料’。”

    明磊听说,当时苏洋刚刚有了一点名气,他唯一的一个前女友为了从八卦媒体赚到一些钱花,宣称手中握有数个苏洋猛料。她讲了几个后明显感觉对方并不满意,于是心一横牙一咬,决定不顾那“恩断义绝永不相见”的男友,将“苏洋2014-2015两年间,有过一百个性伙伴”“周围一个都不放过”两句造谣脱口而出,同时发了几张“床照,”用以证明自己前女友的身份。这回,媒体总算干干脆脆地付了账。事实上,苏洋与前女友只交往了一个来月,非常纯洁,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床照”露了肩膀、胳膊,然而苏洋自己知道,他还穿着大背心呢。那次只是无奈中的一次留宿,睡的还是客房。当时苏洋立即澄清,事情真真假假,便也就过去了,平时不会有人提起。然后……2017年中,发生了著名的“暧昧短信”事件。

    “……”

    明磊又道:“暧昧短信,也是假的。”

    “……”苏洋觉得,那次也简直像是中了邪。刚刚合作过的某个知名女演员突然发来短信,上边写着什么“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结果,这条之后被她圈内男友发现。那个男人提出分手,又在半年之后他的某部大剧播出之前将那短信爆料给了娱乐记者,赚了一波同情。就这么着,苏洋“有夫之妇”也不放过顷刻间便在网络上流传开来,被人认为风流无度。

    可天知道,他与那个知名演员合作之后毫无联系,收到短信十分莫名,于是立即回道:【讲这个干什么?我不是那种人】没有想到,女演员的男友为了自炒,将自己塑造成可怜的受害者,删去苏洋那条回复,截图保存暧昧文字,分手、寻找合适时机曝光,果然得到许多声援,同时状若疯狂地虐了一把粉。

    出事时,女演员跟苏洋道了歉。原来,当时她与男友吵架,一怒之下喊出分手,为了让男友吃醋,故意与传说中“百人斩”苏洋玩下暧昧,真实目的是叫男友追她回来。没想对方非但没有追她回来,还拍拍屁股便走了,十分潇洒。女演员不愿向公众讲出真相,怕被人骂智商欠费、不作不死,便编了个十分缺乏说服力的理由:“发错对象,本意是要给闺蜜的”,苏洋不好反驳,只能配合对方,何况他也拿不出来证据否定——手机已经坏了,通信公司只会保留三个月。短信“发错对象”发生率有点低,下边也并没有“抱歉,刚才发错”等等常见解释,一听便是借口,从此在许多人眼中苏洋彻底成了一匹种马。

    苏洋的经纪人感到与其澄清不如加点人设间接扭转乾坤——也就是,广大女性观众顶喜欢的戏码,浪子回头金不换。公司叫苏洋赶紧找一个女友,从此“收心”“变成模范男友”“万花丛中过,只一叶沾身。”苏洋寻摸半天,也没看见好的,索然无味,反倒是“百人斩”越演越上瘾了。

    听见明磊的话,苏洋惊讶地抬起头:“暧昧短信也是假的?为何那么肯定?”

    明磊表情温柔,令人如沐春风:“当时曝光短信那个男友,根本不是男友,只是配合两家公司炒炒cp而已。不过,他主动抢绿帽……用这东西自炒,倒是意想不到。”那假男友如何发现短信,明磊倒猜不出,也许是个意外。

    苏洋:“???”

    “因为,她发送短信那一阵子的正牌男友,是我。”

    “……”苏洋呆立当地,半晌之后才道,“你……你不是,零绯闻吗?!”

    明磊一笑:“我幼儿园小班时就有了第一任女朋友。”

    他说:“我想,会发【讲这个干什么?我不是那种人】,苏洋当然不是传说当中的‘百人斩’。”

    明磊表情变得有些腼腆:“起源是我。我们吵架……她才发了那条短信。毕竟交往一场,我不能跳出去讲述事件真相,公布她在炒cp。而且,还没等我想好,你们二人便回应了。我一直很愧疚,希望能补偿你。”吵架,是因为前女友觉得明磊不够投入。明磊很怕情感需求过大的女朋友,于是,虽然表示理解那条短信,却还是坚持分手了。谁知,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男友却拿此事大做文章。明磊之后又有过几任男女友,直到进入《万里龙沙》剧组之后。他看着故作风流倜傥、“夜夜笙歌”的苏洋,想到当时那条一看便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讲这个干什么?我不是那种人”,总是觉得,有点好笑。

    “……”

    苏洋问:“……怎么补偿?”

    “各种补偿。”

    苏洋不吱声了。

    他的脑子里面,只有一百个“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