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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我跺着地面,从回声判断是否有暗洞,想起刚才月饼在抠东西,随口问道:“你丫刚才蹲地上干吗呢?”

    “没干吗。”月饼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好奇心强,只恨不会茅山道士的“穿墙术”,急得干瞪眼:“藏着掖着有意思不?”

    月饼还是拿了出来:“在咱们之前,有人来过。”

    居然是一台手机!

    机身设计成不对称的树叶形状,我对这个型号太熟悉了——诺基亚7610。

    二〇〇四年,我起早贪黑端盘子送牛奶,总算是攒够钱买了最新款的诺基亚7610,一时间成了风云人物。直到班里转来个高大帅气的学生,很随意地拿出三星银色滑盖d710,我才退居二线。

    那个学生,就是月无华。

    “赶紧打开看看。”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月饼摁着开机键,音乐响起,屏幕居然亮了!

    我一时激动:“不愧是诺基亚!”

    月饼扬了扬眉毛:“居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空的?”我有点不太相信,“短信,电话号码,什么都没有?”

    “嗯。莫名其妙。”月饼正要把手机塞进包里,山洞里响起一阵音乐。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破碎的燕尾蝶,还做最后的美梦……”

    诺基亚的屏幕亮了,居然有人打过来一个电话。

    我全身发麻,心脏猛地一缩。

    二〇〇四年十一月梁静茹的《燕尾蝶》发行,我下载做了来电、短信提示铃声。后来手机莫名其妙丢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月饼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你那台手机,有人发了一条短信。”

    隔着水晶墙,我看到手机屏幕,头都要炸了。

    屏幕墙纸,是我和月饼在篮球场的合影。

    丢失的手机,出现在西山大佛的耳洞。

    月饼点开短信,只有五个字!

    脑浆像一壶沸水翻腾不止,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急速旋转,唯独我静止不动。

    几只蜘蛛喷着丝,修补着被我破坏的蛛网。蛛网仿佛越织越大,把我层层包裹。蜘蛛慢慢爬过来,探出螯牙,咬开我的脑壳,注入毒素麻醉神经。

    我无法抵抗,任由蜘蛛摆布。

    短信内容——织网的恶魔。

    七

    “你没来过这里?”月饼眼中有一丝怀疑。

    水晶墙只有半尺厚,但我从来没感觉距离月饼这么远:“月饼,这几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月饼讪讪笑着:“对不起。”

    朋友的不信任让我很愤怒:“你以为馆长那几句漏洞百出的鬼话我真的相信?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不说,我不会问,但是你不该怀疑我!”

    月饼摆弄着手机没有言语。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更让我不能忍受,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人。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安排,你会相信么?”

    “操!”我懒得再说什么了。

    “两个月前,你出现了很奇怪的行为。”月饼的声音很陌生,从背包里取出一台ipad,“看完你就明白了。”

    第一段视频:

    我坐在电脑桌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一排排文字出现在空白的word文档里。镜头拉近,画面虚了几秒再次清晰,我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文档里不断重复着“陆贰壹捌捌”这五个字,左下角的页数显示是13/13。

    突然,我好像察觉到有人偷拍,删除了文档清空回收站,仰头看着摄像头位置,镜头定格在表情呆滞的脸上。

    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冲到脑门,我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月饼叹口气:“看下一段吧。”

    第二段视频:

    昏暗的客厅,屏幕上有许多噪点。大概有七八分钟画面没有改变,只是偶尔响起摄像头运作的机械声。

    就在这时,客厅门“吱呀”推开了。

    我走进客厅,双手垂落,低着头晃动肩膀围着客厅不停转圈,低声说着:“般古不哉,奇哇索易,缩多罗婆,布蛤机。”

    如果我当时没有说话,就是一具僵尸。

    “我在梦游?”

    “梦游怎么可能说出那段话?”

    真正的恐惧源于未知,连看两段视频,我反而不害怕了,有了一个想法。

    多数看鬼片、恐怖小说的人会出现噩梦、恍惚、幻觉等精神状态,医学解释为“脑神经过度紧张,海马体功能紊乱”,真正的原因却是“常走夜路遭鬼打”这句老话。

    夜间看恐怖电影、小说,周遭不干净的东西会“物以类聚”,被吸引过来,导致阴气过重。如果这个人体内阳气弱,阴气就会由泥丸宫入体,进入丹田。

    这也是喜好恐怖电影、小说的人在午夜观看的时候会头晕、心悸、腹痛的原因。一旦出现这些症状,在疼痛位置逆时针按压十八圈,血脉顺行,阳气回转,就可解除症状。

    作为长期写悬疑灵异小说的人,这种情况会出现得更频繁,有些作家甚至因此产生轻度精神分裂。

    可是我在写作前后都会“消障”,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我隐隐猜到月饼之所以很执着地要担任“异徒行者”的原因了。

    “你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在两个月前,我偷装了摄像头。在印度‘食人族’部落,我跟着族长卓卡学过古梵文,你说的那段话是最古老的梵文62188。”

    “视频还有么?”

    “就是因为第三段,我才去古城寻找图书馆,”月饼很无奈地摇着头,“天天守着精神病人,糟心得很。”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才精神病,偷拍我!居然不告诉我,还有没有最基本的信任?”

    月饼板着脸:“你看完就知道了。”

    第三段视频:

    书房光线很暗,电脑没有关机,只能照到书桌前一小块范围,被子卷成一坨堆在床角,床上映着窗户倒影,一个人影蹲在窗沿上,缓慢地爬动。

    窗帘挡着看不到那个人的模样,姿势十分怪异,好像手脚被捆着,身体左右扭动。我看得寒气直冒,也就是月饼心理素质好,换我估计早被吓死了。转念一想,窗沿上这个人肯定是我,又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我停了几秒钟,仰着脖子四处张望又缩了回去。窗帘中央鼓起个圆包,慢慢向两边分开,一丛乱蓬蓬的头发顶开窗帘。

    “南瓜,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我正看得紧张,被月饼这句话吓了一跳,怒瞪一眼表示愤怒!月饼吹着口哨点了根烟。

    视频里,我摆动着脑袋,身体向前倾斜,“啪”地摔在地上,继续扭动身体在地板上爬行。

    (真不知道月饼当时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把镜头拉近,结果好大一张脸出现在屏幕里。)

    我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舌头舔着嘴唇,就像一条即将冻僵的蛇。

    爬到电脑旁,我直挺挺地撑着地爬起,打开新的word文档,写下一行文字,删除又重新写,反复十多次。由于拍摄角度,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否睁着眼。

    “注意看!”月饼话音刚落,镜头正对屏幕,那行字正是古城图书馆的地址。

    屏幕上映出我的模样,很模糊,唯一能看清的是我闭着眼睛,舌头像蛇芯子,吞吐不止。

    视频到这儿结束,我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摸着脸,生怕长出鳞片:“我被下了蛇蛊?”

    八

    月饼吐了个烟圈:“我装摄像头的时候,发现浴室镜子里面早就有一个。我以为有人偷窥,ip地址查到古城图书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是不是中蛊了?”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月饼很肯定地说,“我接触到‘异徒行者’后,有了个想法。每个人几乎都经历过‘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这件事似乎发生过’的错觉,突然冒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天地之间皆以阴阳二气循环不息,人体的气与外界产生的气相合,就会产生共鸣,出现月饼所说的错觉。有些人一见如故或相互讨厌,在陌生环境里很舒服或者别扭,甚至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都是受到气的影响。

    词语“受气”就是老话传下来的人与气之间的关联,并不单指被欺负受到委屈。

    月饼的话启发了我,既然没有中蛊,那么应该是“受气”。我与房子的气产生共鸣,受到外气的影响,做出了奇怪的举动。转念一想这个解释说不通,我在玄学方面虽说不是特别精通,可是“受气”还是能察觉到。

    这几年的经历,让我早从“无神论者”变成“宿命论者”。有些事情,只能发生在某些人身上,用科学很难解释得通。西方有个著名的“一秒理论”,指的是做任何事情,早一秒晚一秒,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有可能影响一生。试想一下,发生车祸就出现在一秒钟里面,生命的形成也存在于精子卵子结合的那一秒。

    决定生与死,只需要一秒钟。

    这个理论用科学完全无法解释,玄学的说法是“宿命”。

    当名册出现时,我的宿命就开始了。

    我心里有些沮丧,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不能消停地活一回。

    “月饼,你丫也出现异常了?”

    “‘异徒行者’是拆开的两个词,”月饼很无奈地说道,“出现异常的是异徒,行者的任务是保护异徒,老馆长告诉我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月无华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是配角啊。”我心里总算亮堂了,“悟空,你怎么不早说?”

    “凭你的天蓬猪脑,我要直接说了你能信么?”

    “我再问你……”

    月饼抢着说道:“你的手机真和我没关系,发过来的短信没有显示号码,赶紧找暗道。”

    一切合理的事情都存在着不合理;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存在着合理。

    把所有事情解决之后,真相自然大白。

    我心里踏实了,专心寻找暗洞,想到异徒和行者就觉得好玩。月饼在对面上蹿下跳又像个猴子,我忍不住说道:“悟空,为师饿了,化点斋给为师压压惊。”

    “滚犊子!”

    我讨了个没趣:“咱能换个新词儿不?”

    “奔跑吧,兄弟!”

    “嘭嘭”两声巨响,我回身一看,洞口被巨石挡住,“嘶嘶啦啦”摩擦着石壁,缓缓推进。

    九

    巨石挤压着空气推进到石洞中央,我往巨石底部塞石块延缓速度,“噔噔”几声,碎石被碾压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