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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女人哪里打得过男人,又是个喝醉了酒满心愤恨的男人。

    祝鸿才下手是真狠,才开始顾珍珍还能反抗,最后却是被压在地上揪着头发打,身上、头上、脸上,不拘哪里,祝鸿才的拳头全都毫不客气的招呼,直到打的累了,这才将鼻青脸肿,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顾珍珍丢开,嘴里还骂着“贱女人”,转身朝外走。

    顾珍珍黑沉沉的眼睛满是怨毒的盯着祝鸿才,撑着所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抓了桌上的台灯就朝祝鸿才的后脑砸了上去。这台灯座是铁制的,一下子砸下去就见了血。顾珍珍却没停手,接着又砸第二下、第三下……

    祝鸿才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砸倒在地。

    当顾珍珍清醒过来,祝鸿才的脑袋都被砸烂,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不知为何,顾珍珍却出奇的冷静,甚至冷笑着丢了手中染满鲜血的台灯。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夜色漆黑,祝公馆里也没什么声响,但她知道周妈一定没睡。每回只要祝鸿才回来,周妈都会变成个忠仆,殷勤的伺候前后,祝鸿才没睡,周妈是一定不会睡的,甚至极有可能就等在门外。刚才两人打斗声音不小,周妈能没听到?哼,不过是最先只有她的惨叫,周妈正高兴呢,哪里会进来阻拦。后来祝鸿才被砸,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体倒地的闷响,周妈可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误以为还在修理太太呢。

    顾珍珍眼中冒出杀意,重新拿了台灯,将房中的灯关了,然后故意将房门开启一条缝儿。

    周妈果然在门外,见门开了,却久等不见老爷出来,又没声响,顿生疑心。周妈此时还没想那么多,尽管闻到血腥气,却以为是太太受了伤,也暗暗心惊,觉得老爷这气出的真大。

    “老爷,太太没事吧?”周妈走到门前,顺着开启的房门朝内探头,结果脑袋突然被砸,往地上一倒就没了意识。

    顾珍珍将人拖进来,一不做二不休,又加了几下,将周妈砸断了气。

    顾珍珍将所有银钱首饰都装了,又装了几件衣服,想到钱太少,又将祝鸿才随身的钥匙摸出来,去了书房,将保险柜打开。祝鸿才的钱自然存在银行,可他也习惯在身边放大量现银,所以这保险柜里只大把银元,甚至几根金条,又有一些文件和首饰。顾珍珍只拿钱和值钱的首饰,然后就立刻离开祝公馆。

    这时候祝公馆虽无人声,但并不是很晚,才晚上十点。但先前祝鸿才怒气冲冲去了太太房里,佣人都猜到怎么回事,不敢出来,全都躲在房里,以至于这会儿顾珍珍离开都没人发现。

    顾珍珍拦了一辆黄包车,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祝公馆,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

    离开了!终于离开了!以后她不是什么顾曼桢、顾曼璐、李宝兰,她是顾珍珍!

    自从离开,顾曼璐就没再留心祝公馆的事。祝鸿才给的房子已经被她转卖,黄金妥善藏好,并没去存银行。前世她死的时候上海还没沦陷,但那时气氛就不大好,时常能听到一些外地战事的消息,重生后混乱猜测,令她对时局十分忧心,所以才想在手里多攒点黄金。

    越是战乱,黄金越有价值。

    卖掉房子,曼璐依旧没回家住,一来顾家一楼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二来她也不想回去。几经甄选,她在南京西路附近租了一套独门小院儿,因她一口上海话,房东也没敢乱喊价,房租还是挺合算。最主要的是这里离桃朔白的纸货铺子近,无形中的,曼璐就下意识的选了这里,很安心。

    目前她没想着去着什么事做,毕竟做舞女的时候认识的人不少,碰见了到底难堪。

    曼桢对于她独自住在外面本来不放心,见她选的地方离纸货铺子近,这才没劝。

    这天中午曼璐突然被房东喊去接电话,电话在街口的小卖铺里,是曼桢打来的。曼桢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对劲,只跟她说:“姐,你快去买份今天的报纸。”

    曼璐奇怪,放了电话去买报纸才想起没问是什么报,结果眼睛无意识的一扫,顿住了。随手拿起一份《申报》,但见在一块明显的版面上刊登着一则新闻——石库门谋杀案!

    仔细看谋杀案的地址,的确是祝公馆,又写明死去的是祝公馆男主人祝鸿才以及佣人周妈,家中财物被席卷一空。警方分析,案犯是祝鸿才太太李宝兰,定是与外人合伙杀夫谋财,如今李宝兰已被通缉,正在追查李宝兰的同谋。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了,曼璐好半天回不过神:阿宝杀人?杀了祝鸿才?怎么可能!

    曼璐知道阿宝有些贪财,可也勤快识眼色,跟了祝鸿才可以说是如愿以偿,正经的祝太太多风光,怎么会好好儿的去杀人呢?阿宝哪有那样的胆子和力气?曼璐想破了头也堪不破内情,干脆就不想了。

    结果这天下午,巡捕房突然来了家里,竟是为祝家的事来问询。毕竟曼璐曾跟过祝鸿才。曼璐也没隐瞒,将自己的事一一说了,又说出事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很巧,昨天晚上曼璐去了桃记纸货铺,也没找桃朔白说什么话,只是在里面待着,似乎就心情平静安适,未来也不那么迷茫。

    警方本就怀疑李宝兰帮凶为男子,甚至是情夫,所以找曼璐也是例行公事,确认没有嫌疑就不再打搅了。

    祝鸿才竟然死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曼璐想到上辈子的恩恩怨怨,许久一声叹息。

    到底是受了些影响,一晚上辗转反侧,迟迟没能入睡,干脆披衣起来,到外屋倒水喝。漆黑的夜色里,突然听到外面大街上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像放鞭炮似的,但大晚上谁放鞭炮。曼璐一下子反应过来,猜到一个可能——有人放枪!

    曼璐自然不会招惹麻烦,可没想到祸从天降。

    只听院子里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有人翻窗进来。

    曼璐是睡到一半起来喝水,所以屋子里没开灯,来人以为这家没人或主人家睡着了,谁知一进来就看见屋子里站着个人影,借着窗外月光,可以看清是个穿着睡袍的女人。儿曼璐也借着月光看到进来的是个西装男人,面目看不清,感觉在三十来岁,更重要的是对方手中似乎拿着武器。

    曼璐一下子害怕起来,刚刚外面还打枪,这人……

    “别动!”男人心惊之下立刻压低声音威胁:“我只是路过,你别出声,我就不会伤害你。”

    “好。”曼璐喉间发干,觉得手脚虚软。她虽说做过舞女见过些世面,可哪里见过半夜被个陌生男人拿枪对着,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是个大男人也得害怕。

    门外巷子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听见有人说话。夜晚很安静,又有人放枪,各家各户都很紧闭门户不敢出声,所以巷子里的话音断断续续传入曼璐耳中。那些人已经把守住附近几个巷子口,找不见人,就要挨家挨户的搜。

    曼璐心头一跳,期盼着这人立刻离开,毕竟搜查之下肯定暴露啊。

    这人却是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开灯。”

    “啊?”曼璐惊讶出声。

    “就说我是你家人。”男人思维很敏捷,也敏锐,从进来到现在只有这一个女人在,显然是独居,说不定能混过去。毕竟各个路口都被围住,再想跑也跑不了。

    曼璐只能依命开灯,可当屋内一亮,曼璐看到对方的脸却是一惊:“程先生!”

    程晋严同是一愣:“李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曼璐和这程晋严是旧识,五年前曼璐还是当红舞女,程晋严曾陪着几个人来过舞厅,前前后后一个月,都点了曼璐陪舞。当时曼璐主要是陪另一位张先生,却偏生对程晋严印象最深,因为程晋严和张慕瑾有几分相似,不是容貌,而是味道,淡淡的药水味。后来她知道程晋严是外科医生,已近三十,稳重儒雅,气质出众。张慕瑾那时还不到二十岁,稚嫩的很,还在医校念书。

    只记得那时程晋严是陪贵客去跳舞应酬,后来就再没见过。

    程晋严会记得五年前见过的一个舞女,倒不是因为别的,一是他职业需求记忆力本就好,二来这么些年,他也就去过舞厅一回,作为当时最红的舞女李璐,他当然会有印象。

    “开门!开门!”嘭嘭嘭的砸门声惊醒了两人的回忆。

    曼璐一把将他推到里屋:“快!把衣服脱掉去洗澡!”说着要去开门,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我姓顾,叫顾曼璐,别叫错了。”又问:“程先生是外科医生?”

    曼璐怕一会儿被盘问,万一露出纰漏可就麻烦了。

    程晋严却是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同时没有耽搁的将自己的基本情况一一说了,说完就没怀疑她,转身去里屋脱掉衣服,放水把身上和头发都打湿。程晋严心里是很意外的,这个李璐怎么和印象中不大一样,倒是挺沉稳,还挺细心。

    曼璐也没想到,这个晚上,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第58章 《半生缘》

    张慕瑾再次来到上海,有些踌躇,但想到此行目的,还是去了顾家。他来上海是为了给医院买x光机,另外母亲三月份去世,不曾给顾家寄讣闻,也得来报丧。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若非听说曼璐嫁了人,他为避嫌,是不会登顾家门的。

    不论如何,距离当初过去了七年,他至今未婚,多少有几分曼璐的缘故在。才开始两年不能忘怀,后来忙于事业,再后来便觉无动心之人,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下午两三点,又不是周末,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张慕瑾到顾家后见到的只有顾老太和顾母,徐了离别,就被顾老太热情挽留住下。顾老太是他母亲的堂姑姑,张慕瑾要喊一声“姑外婆”,以往两家又走动的亲近,还曾有过婚约,所以来上海一趟不能不拜访,长辈挽留,张慕瑾也顺势应了。

    从始至终顾老太和顾母都没提一句曼璐,顾母是见张慕瑾一直未婚,以为他还心系曼璐,所以不好提。顾老太却是一时伤心侄女没了,没想到这些。

    说来凑巧,原本上班的曼桢突然回来了,是为取两本书,做家教要用。

    张慕瑾正坐在屋内陪顾老太顾母说话,突然见门外来了个女孩子,惊愕的怔愣住了。曼璐……不,不是曼璐,年纪不对,虽然很像几年前的曼璐,但静下心来再看,就能看出不同了。

    张慕瑾明白了她是谁,笑着说:“这是曼桢吧?若是在大街上遇见了,我都不敢认了。”

    曼桢也很惊讶,想不到会再见张慕瑾,想到姐姐如今……

    因为顾母转述的话不详尽,曼桢虽不敢十分确定,但也觉得张慕瑾对曼璐余情未了,恰逢曼璐现今独身一人,张慕瑾又送到跟前,免不了会动一动心。但曼桢到底不是不懂事,尽管有那个想法,但还是没轻易说什么,至少也得先探过曼璐的心思再说。

    殊不知,经过几天相处,顾老太和顾母却看出一些端倪,张慕瑾面对曼桢十分不同。顾老太和顾母都动了心思,私下里说道:“其实曼桢和慕瑾也很般配。”

    顾家都知道曼桢已有个男朋友沈世均,先时顾家对沈世均态度也十分热情,可来个张慕瑾,顾家心里就变了。在顾家看来,沈世均看着似好,可不清楚底细,可慕瑾却是自小看着长大,如今已是医院院长,配曼桢不是正好。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使得她们再对上门来的沈世均时就十分冷淡。归根到底,她们不知沈家家世底细,又怕沈世均只是和曼桢玩玩,慕瑾却因熟识可靠的多,又有一副好身家。亲上加亲、门当户对,又有前程,顾家怎么会不喜欢张慕瑾呢。

    原著里曼桢和世均表白心迹要早很久,所以已提过结婚之事,但曼桢考虑到家中负担,便说推迟婚事,两年后再说。曼桢是不希望给世均增加负担,若现在结婚,不仅要养二人小家,还得贴补着顾家,世均太辛苦,况也不是他该承担的责任。然两人日渐情浓,每常相处,若是有个万一……为此,在张慕瑾到来后,曼桢便拉着世均与张慕瑾相见,三人言谈,曼桢又因当年不懂事总破坏姐姐和张慕瑾相处而愧疚,又的确觉得张慕瑾言谈很合心意,不免在日常中十分在意,十分周到体贴,不仅让张慕瑾生出更多的憧憬,还令世均误会,甚至彼此闹了一场气。

    后来曼桢被祝鸿才囚禁,世均遍寻不着,曼璐骗他说曼桢嫁给了慕瑾不愿再见他,也是因着有这个前事,世均就信了。

    然而今生不同。

    如今曼桢与世均正是渐入佳境,世均正考虑结婚,尚未提出。曼璐的处境变了,曼桢对张慕瑾自然观感不同,况且她除了周末都住在工厂宿舍,相处甚少,又没了补偿式的热情体贴,张慕瑾尽管仍对曼桢十分有好感,然沈世均却不曾误会。

    顾老太顾母在旁看着,心中着急。

    一日闲聊,张慕瑾说后天就要离开上海,顾母想到他和曼桢的事,不觉十分惋惜。顾母念叨着说顾老太也想回乡下呢,落叶归根,可却怕孩子们上学不方便,毕竟乡下哪有上海这边的学校好。又说将来曼桢结了婚,她就和顾老太一起回乡下去种地。

    说着说着,顾母停住了,似想到了什么事。

    倒也不是想到什么大事,而是前些时候不知为什么,曼璐曼桢两姐妹突然管教起伟民几个小的,不但平日回家要帮着家里做事,周末还要去打小工,伟民杰民哪里愿意,顾老太顾母也不愿意,伟民几个还小呢。可曼璐直接丢了狠话,不做事也行,以后家里用度她都不管,上学的费用她也不出,曼桢也是同样如此说。那几天伟民杰民闹的厉害,顾老太都气的直抖,顾母夹在中间劝了又劝,最后……最后还是照着曼璐两个说的做。

    张慕瑾没注意顾母的神色,只是听出顾母方才话音的意思,似乎曼桢结婚还遥遥无期一样。不禁纳罕:难道沈世均没提?时下年轻人可不像后世,哪怕是最新潮时髦的年轻人,主张恋爱自由,可如果没有特殊缘故,也没有一谈恋爱就几年的。年轻人都是认识后就相处,约约会或写写信,半年一年的总要定下来,这时是很流行订婚的。

    张慕瑾就试探的问了一句:“二妹没订婚么?”

    顾母回神,笑道:“没有呀。她也没什么朋友,那个沈先生倒是常来,但是那种不知底细的人家,我们也不放心,曼桢也不见得愿意。”

    顾母透出的口风十分明白,张慕瑾怎会听不出,可在欣喜的同时又迟疑。顾母等人是属意他,可曼桢呢?

    张慕瑾决定在走前向曼桢表明,曼桢有意倒好,即便拒绝……总归他要走了,也不至于相处尴尬。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当曼桢听到张慕瑾邀请他去家中做客,话里话外都是求婚之意,震惊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张慕瑾一看就已明白,再听她果然婉拒,顿时苦笑。未免相对尴尬,张慕瑾便说要去寻个朋友,离开了顾家。

    曼桢不禁想到前些天的事,她特地将张慕瑾的到来告诉了姐姐,可曼璐反应很平淡,只是说知道了,别的没问一句。虽心里疑惑,但曼桢见她无意再见,就打消了先前撮合的心思,哪里想到张慕瑾竟会对她求婚。

    却说张慕瑾从顾家离开,一路神思恍惚,并未立刻去友人家,而是在上海的闹市街上闲步。走到南京西路,突然盯着前方一个人影愣神,那个人,好像曼璐!尽管七年没见,但一个人从十七岁长到二十四岁,容貌基本已经定型,又是熟识之人,哪里会认不出来,可张慕瑾却有些不敢认。

    当初曼璐退婚,是为了担起一家八口的生计,是去做了舞女,舞女是什么样子,哪怕张慕瑾没去过那种地方,却还是见过、也知道的。然而眼前这个曼璐——

    曼璐穿着一身紫红旗袍,熨帖的烫卷,两只珍珠耳坠子,脖子上戴着一串莹润洁白的珍珠项链,手腕上一只金丝缠绞的嵌珠镯子。她的脸上只画着淡淡的妆,唇很红,却不觉俗艳,反而一举一动给人一种优雅华贵之感。她的气质很沉淀,不浮躁,淡淡一笑,别有韵味,况她的年纪在舞女中是大了,在女人中却还是最好的年纪。

    若非张慕瑾知道她,乍一见,定然以为这是上流社会的太太。

    可不是太太么,据说那个祝鸿才发了大财,曼璐自然是过着好日子。

    对于曼璐离开祝公馆的事,曼璐曼桢都默契的没告诉顾母,先时顾珍珍附身曼璐的时候与顾家关系就日渐疏远,后来更是让顾母等人没事儿别去找她。顾母心里虽生气过伤心过,可又怕惹得顾珍珍不高兴,继而不给家用,自然不敢再去,所以至今不知曼璐与祝鸿才分开的事。另一件便是祝鸿才的死,顾家更是不从得知。上海繁华归繁华,暗地里各种势力汇集,自然也乱,每天死死人都是常事,祝鸿才虽有钱,可又不是多有名的人物,谁也不会去议论在意,顾家的报纸都是垫桌子、铺着晒米面,顾母又哪里知道报纸上的新闻呢。

    顾家不知道的事,只偶尔来上海一趟的张慕瑾更是不知道。

    正在迟疑是否上去相认,曼璐一转头就看见了,如此倒是只能上前了。

    “曼璐,你……”张慕瑾正要寒暄,却见曼璐扭头冲着一个走来的男人笑。

    程晋严看了眼张慕瑾,点点头,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曼璐,无奈的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似的,这么贪吃。这买的也太多了。”又问:“这位先生是?”

    “这是我家亲戚,远房表弟,张慕瑾。”曼璐如此介绍,神色十分平静,脸上浅浅的笑,好似当真是遇到一个远房表弟,还是不大亲近的。曼璐和张慕瑾同年,比张慕瑾大两个月,以往情浓时通信,见她有件紫色旗袍,还一度称她“紫衣姐姐”,这还是源自于冰心的一部小说。

    张慕瑾心中十分复杂。

    又听曼璐说:“慕瑾,这是我未婚夫,程晋严,他是医院的外科医生。”

    未婚夫?

    张慕瑾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以至于脱口说道:“你不是嫁人了吗?他难道不是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又把话咽了回去。

    曼璐倒也不恼不慌,点点头,说道:“那是之前的事了,年初的时候我就和祝鸿才分开了,祝鸿才另娶了太太。”至于别的内情,她就没有多讲,而是绕回到程晋严身上:“我和晋严几年前就认识,前不久才重逢,我们订婚的事也是刚刚才确定,还没来得及和家里说呢。我和他都是有过失败婚姻的,又都不年轻了,打算下个月就结婚,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

    张慕瑾满腹疑惑,但面对这样的曼璐,倒是不好问了。张慕瑾只好说:“我后天就要离开上海,医院那边不能耽搁太久,等你结婚也不一定有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