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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没想过她还会借到齐昭的脸面,心下有些复杂。但既然人都在跟前说好话了,这脸面不用白不用。

    她点了点头:“这我明白,手下的人不懂事惹祸,总是很令人头疼的。”

    “可不是。”曹岩叹气,心里却道,小姑娘果然是个好拿捏的。

    “不过这一种烦心,我们倒还真没体会过。我们的伙计那都是长了眼仔细挑的,个个皆如曹老爷这般明理知事。做不出这种荒唐事来。”

    曹岩脸上的笑顿时抽了。

    这是在骂他不长眼呢!且还将他同那些伙计来比较?

    嘴好刁的丫头!

    顾梦笑盈盈看着他:“曹老爷您说呢?”

    曹岩咬着牙:“是荒唐了。”

    “哎,不过既然是误会,解开也就好了。何况早间已送来一万五千两赔偿了。虽说碍了这么些天的生意……唉,误会嘛,不提也罢。”

    “这话说的,这些时日的损失应当要送上的。”

    顾梦眉眼弯弯顺着话就下来了:“既然曹老爷都这么说了,那就听您的。”

    “……”

    客套而已!客套话怎么能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送走两人后,曹岩一张脸冷得铁青,恨不得直接命人把顾梦的嘴撕了。但转念一想到躺在床上的女儿,牙又松了下来。

    只要溪儿能醒过来,这些都不重要了。

    被送出曹宅后,顾梦淡漠地回身看了一眼。泰德布庄能走到今天,本就不是靠的忍。何况曹岩什么都不是,不过仗着兄长的名头而已。

    但即便是官也不敢这么个横法。

    想着想着她心头泛起疑惑来,没想到这曹岩的家底这么厚,动不动就能拿出几万两来?

    齐昭一路都在思索着女孩的病症,半天没吱声。齐昭但凡说起话来,总是有本事引得人去听,但一沉默,便能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顾梦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突然抓了下来。他顺势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说道:“要先去趟药铺,抓点药。”

    冷不防被他拉着往前走,顾梦视线落在了他握着她腕间的手上。之前虽也有过这般的触碰,但那都是事出紧急,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齐昭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正抓着她的手。顾梦听说过武痴棋痴琴痴什么的,就连爹做起生意来,也会痴到忘记自己用没用过饭。

    齐昭难不成是个医痴?

    她调整脚步跟了上去,说道:“真没看出来,你坑起人,原来这么不手软。”

    齐昭听明白顾梦的意思,正色道:“诊病付诊金,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你之前不是收了诊金了吗?”

    “那一万五千两只是诊视的价。诊治过程,方子,施针还是用了药,乃至治愈,这些自然是别的价。”齐昭说话一贯不正经,但说起这个,半点没像开玩笑。

    顾梦听着头有些犯晕。怎么听着,齐昭诊治一病,就有如此多细目,简直比他们泰德的进账还要厉害?

    “所以你的方子三千两,施针两千两?”

    “大体上是这个价,但具体还是得看治的什么。假若施针能直接祛病的,大抵是七千两上下。治伤则看伤势轻重,轻伤在五千两至以上不等,治命的就另算了。”

    齐昭接着又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这是行情价,定是要收的。”

    否则要是让师父知道,他正式诊病却不按他的行情收诊金,定要气得吹胡子,叨念些坏了规矩跌了档次损了格调之类云云。最后还得拿自己的私钱来上缴,多亏得慌。

    顾梦见过的银子多了,但还是第一次被这些数给砸得晕晕乎乎,忽然间眼皮一跳,询问道:“那若用得是你的那些药呢?”

    “哦,那个啊,那些都是独门所制。”齐昭有些忘了,想了好一会才道,“最少的一个,也不下两万两的。”

    “……”

    顾梦好似重新认识了一遍眼前人,一时竟不敢和他搭话了。

    而齐昭在琢磨小女孩的病症,神色有些严肃,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冷。

    两人之间沉默了大半天。

    还是顾梦没忍住道:“你知道明城最大的药铺在哪吗?”

    齐昭脚一顿,才反应过来:“不知道……”

    顾梦叹了口气,往背后方向一指,说道:“反了,这边。”

    ·

    齐昭那日抱了一大堆药回来后,顾梦就再瞧不见他了。除了两日后曹岩让人来催了一遍时,他新写了个药方递出去,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也不知怎么鼓捣那些十分寻常的药材。

    她进去过一次,才说了一句话,就被那浓重的药味给熏逃了出来。也不知他怎么弄的。

    铺子里一切恢复正常后,钟泠积攒了大堆事要处理,一整日都几乎瞧不见她。之前遭砸闹导致没法开张的损失,曹岩还真让人送来了。

    就是背后不知他会骂出怎样一朵花来。

    之前的事虽说因为曹岩,没人敢插手,但好些眼睛暗里也是盯着的。没想这一转头竟然真被摆平了。私底下都传这泰德果然有手段,不能轻易招惹。

    铺子的事顾梦交代让小吴回了趟临阳镇。眼下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她是最无事可做的。

    但自之前的事之后,她大半个心思都顾在了她的鞭法上,手痒得也越来越厉害。

    最后不满足于以往的练招,还喊了护院来过招。

    这些护院们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他们顾家的二小姐手上是有功夫的。而且二小姐的功夫还很不稳定,时而强得好几人都不在话下,有时却又总会犯一些致命的错误。

    弄得他们难以分清何时该让,何时尽力。

    真的很愁人啊。

    白日里对招,晚间她则是照着那段烂熟的内息口诀修炼。虽说鞭法是有不小的进展,可她的内力还是不死不活,抽几十下也挪不动一寸的那种。

    之前在水贼营寨施展时的自如生息之感,怎么也找不回来。

    心绪不稳,几番之下,难免挫败。夜间竟又入了两回魇,甚至还会下意识惦记起那沉眠的小姑娘。

    以至于脸色看起来竟比钟泠还劳累,都被她念叨了几回。

    虽说睡不安稳,脑子难免犯糊,但日子,顾梦却记得极为清楚。

    这一日,她晨起练完之后,进屋换了身衣裳,拿出早已备好的一篮子酒果和纸钱,独自一人出了门。

    第16章 蚱蜢

    明城人都说,明城的地形形似一个月牙,凹陷之处裹着东沙河。顾梦此时则是沿着月牙的脊背在走。

    晨间人不多,有时走过条巷子,整条就只响起她一人的脚步声。等日头再升上来些,临街的铺子就渐渐开了门,街边卖馒头的摊贩吆喝起来,街巷哪处大人责骂孩子的声音,嫌热已经摇起扇子的妇人,都同往常一样的有生气。

    顾梦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冷清走到热闹,最后又回到了冷清。

    北郊。

    眼前是一条鲜有人踏至的山路,路上最常见的就是兀自生长的杂草,和不安分地伸过界的枝杈。以至于能落脚的道,都被分割成了小截小段。

    这条山道,好似将前路和身后繁闹的明城划为了两个地界。

    顾梦穿的是便于行动的衣裙,她一条胳膊上挂着篮子,另一手撩了下裙摆,迈步踩了进去。

    明城这地山不算少,但这里是最偏的。因为路不好走,山体又陡,上去后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一样萧索单调。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景色,自然也不是什么适合踏青游玩的地,所以明城的人几乎是不会来的。

    不过也正因为清净,有些人也会拿这的土埋人。顾梦看了眼边上一个新立的坟头,小心避了过去。她上山的脚程很快,虽说越往上几乎就没了道,但她轻车熟路就上了半山腰。

    绕过一个半人高的山石后,就能看到一排坟。

    顾梦走近将篮子搁在了一旁,先动手拔起了杂草。这山里的草叶长得都太张狂了,顾梦费了半个时辰才算理干净。

    然后她在最前头的一个坟头上跪坐下来,摆好果子,起了酒倒在坟前,目光柔和,轻声道:“爹,娘,我酿酒的本事长进了不少,连嘴巴最刁的宁叔都赞不绝口呢。你们尝尝,看宁叔是不是哄我的。”

    说着话时,她已经将一坛酒倒完了,放下空坛后就伸手拔来了身边几根杂草叶子,放在手中打了个结,好似无事可做一般编折了起来。

    “要是折完这只蚱蜢后起风了,那我就当你们夸我了。”她的神色淡然平和,手指灵活在草叶间穿来折去,没花几下功夫,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蚱蜢就趴在了她的手心。

    她将蚱蜢放在坟前的时候,山林里竟真的拂来了一阵微风,吹得蚱蜢摇摇摆摆,像是一眨眼就要逃进草丛中一样。

    顾梦嘴角浮现出淡淡欢喜的笑意。

    “爹娘,辰辰最喜欢的蚱蜢我给他编好了,他看到没?”顾梦抿唇想了想,说道,“肯定看到了。辰辰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头晃悠,还老央我编蚱蜢给他玩。这家伙,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只敢玩玩草编的。有次我被缠烦了,就抓了两只真的给他,一塞到他手心里他就吓哭了,嗓门比个头还大,哭的我耳朵都要聋了。”

    顾梦边闲聊着,边动手将纸钱拿了出来,烧在坟前:“小时候我嫌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太烦人,你们让我带着他玩,其实我真的很不乐意的。后来屁股后头没人了,我才发觉有人缠着,其实挺好的。”

    纸钱烧起来味不重,因为烟气被风一拂就带走了。

    “爹,我有些长进了。我知道在你看来又是要笑话我的。”

    “娘,女儿还是没嫁出去呢。不过你别担心了,其实我觉得不嫁人也没什么,反正也找不到像爹这样好的,对吧?”

    顾梦看着最后一搓火星灭了,站起身道:“我挺想你们的。”

    后面一排的坟头,她也都过去摆上了果子倒了酒,再将纸钱烧完,篮子就彻底空了。

    “师兄师姐们,上次酒带的少了,这回懂事带足了,莫怪师妹了啊。不过有一回梦见风子师兄了,竟说想听我吹笛子。风子师兄啊,我连那东西有几个孔都摸不清,这个实在太难为人了。”

    顾梦说着笑了笑:“师兄师姐们有什么想要就来和师妹说,这事还是算了,怕你们听了遭罪呢。”

    顾梦又独自在坟前立了一会,才拎起篮子沿路往山下走。

    因为待了挺久,这会一看天,正午都要过去了。

    就在快到山脚下的时候,钻进顾梦耳朵里的,除了脚下草叶的声音,竟还有隐约飘来的人声。

    她有些惊讶。

    来这的人真的极少,以往她也几乎没遇到过人。稍稍走近了些,听得更清了。

    确实有人,而且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她往下走了两步,抬手扒拉开遮挡了视线的枝叶,在不远处看到了两个人影。

    这里她上来时有路过,他们脚边的就是那个新起的坟头。

    是立坟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