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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娘~”蛋蛋又找来一株圆滚滚白绒绒的婆婆丁,放到他娘嘴边。顾默默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便随风轻舞,越飘越远。

    时光在宁静祥和中流逝,转眼便到了次年八月,顾默默以为,她会和蛋蛋一直这样悠闲的日子,发生了变化,很大的变化。

    第24章 将归

    承平三十三年,八月初五,宝鸡府。

    中秋节就要来了,顾默默带着蛋蛋来府里卖画,顺便买些东西,刚坐着牛车进城门,就发现很多人围着城墙上的皇榜议论。

    原来是圣上的八皇子被封为亲王,赐号‘孝义’,并与今年十月初八大婚。皇上高兴,特地减今秋的田赋三成,以示于民同欢。

    “要减田赋太好了,真是皇恩浩荡!”有人对着京城感激的拱手。

    旁边的也是满脸喜色:“可不是,咱们跟着孝义王沾光了。”

    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摇着扇子,高深莫测的说:“可不是跟着孝义王沾的光。”

    “哦?”周围人露出好奇的神色。

    那文士也不拿乔,说道:“原本贵妃的意思是,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是太子殿下主张今秋减赋三成。”

    “贵妃娘娘坐在深宫里还真会想,大赦天下?把些犯人放出来算什么好事!”有人翻了白眼说道。

    “慎言!妄议皇家,你不想活了?”

    翻白眼的讪讪闭嘴。

    “说起来孝义王今年才十六吧?”

    人们另起了话头,在大治男子一般都是十八到二十结亲,十六有些小。

    “哎~这我知道,主要是孝义王妃年过十八不能再等了……”

    陈明德听了减赋三成的话后,没再耽误继续赶着牛车前行。

    “太子殿下历来英明,实在是我大治的福分。”陈明德说的很感激,百姓么只要能太太平平的种地过日子就成了。

    顾默默把已经四岁半的蛋蛋圈在怀里,免得他坐不稳摔倒。听到陈明德的话,淡笑不语,心想:

    有趣的贵妃:儿子结婚要大赦天下?知道什么人什么事,才有资格大赦天下吗?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有趣的孝义王,不顾年龄娶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子,是为什么?呵呵……

    更有趣的是太子,做好事一定要留名~

    顾默默微微的笑,并不说话,这些事跟她一个农妇实在没干系。也不对,她还有五十多亩地,减三成田赋她还是受益者呢。顾默默决定跟随大众:太子殿下真英明。

    吴东家今日里来藏雅轩查看,恰巧又碰到了来送画的顾默默,于是上来打个招呼,他拱手笑道:“小娘子一向安好。”

    顾默默放开蛋蛋的手,屈膝回礼:“吴东家万福。”

    蛋蛋跟着作揖:“吴伯伯安好。”

    见过礼,吴东家带着顾默默母子到后院看画。顾默默笑着说:“天气晴好不如在院中石桌上捡看。”

    吴东家知道这是人家小娘子要避嫌,微笑着点头应允。说是捡看实际上顾默默的画,每次都是全收,卖的还不错。

    “现在‘杏花村人’在宝鸡也有那么点名气了。”让小二收拾好画作,吴东家笑着说道。‘杏花村人’是顾默默每次的落款。

    顾默默谦虚:“吴东家楼里装裱师傅了得,小妇人不过是借光而已。”

    吴东家一手背后,一手抚须不自觉打量眼前的小娘子:墨蓝色扎染细布裙,月白色镶宽边靛蓝色衣领的上襦,一根浅色绦子束着纤纤细腰。脸色微黄,一双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见之忘俗。颊边晃着小巧的水滴形银耳坠,一头黑发挽成发髻,用墨蓝色扎染的细布系住。

    说不上有十分颜色,整个人却有秋水的沉静,让人见了眼明心舒。

    和顾默默相识也有几年,待人接物进退有度,最难的一手丹青实在让人喜爱,吴东家抚着胡须心里有些意动。

    第二天吃过早晌饭,蛋蛋在后院拿着瓢给菜地浇水,顾默默在东屋整理新买回来的布料,准备给自己和蛋蛋缝制秋衣。

    “顾娘子在家没?”一个穿红着绿鬓插大红花的媒婆,进了安静的小院。她这样招摇,自然引来了村人的好奇。

    “呀!这是要给大壮媳妇说亲呐。”看见的村人面面相觑。

    不过也是,牛大壮承平二十八年五月底走的,到现在五年多了。虽说陈明德年年去看抚恤名单,牛大壮也一直不在名单上,可打仗的事谁能说得准?再说就算牛大壮还在,这么多年人家不想等了,谁也说不上什么。

    陈明德两口子愁容满面,他们倒不是怕顾默默带走那五十多亩地。要说杏花村里知道顾默默的画,到底卖了多少钱,没人比他们两口子更清楚。再说顾默默有多疼蛋蛋,大家眼睛也不是瞎的。只是一来有了后爹到底不一样,二来替大壮可惜,这么漂亮能干的媳妇可不好找。

    “他爹,大壮媳妇要是真的再走一步……”

    “哎……”陈明德整个人霜打了似得“大壮这些年不会来,还能让人家等到死?”

    两口子满心的难受,愁容相对。

    东屋里,顾默默上茶摆果子,笑着听媒婆喜笑颜开的吹捧。

    “顾娘子万千之喜,城里藏雅轩的吴东家看中娘子娴静,特意托了老身前来说合。”

    顾默默怔了一下,竟然是他?

    媒婆看着顾默默发呆,以为是欢喜过头了,说的越发高兴:“吴东家人物出彩,不说长相雅俊,就是家底,那也是宝鸡府里看得着的。原家里的娘子去了四年多,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伺候着,顾娘子过去就是正头娘子……”

    顾默默笑着阻止媒婆再说下去:“我家里还有孩子,吴东家家里也有,将来难免比短长。劳烦妈妈替我谢过吴东家美意。”

    “哎!哎!哎!”媒婆急了,来时以为是十拿十稳的事,没想到顾默默竟然拒绝了,要知道宝鸡府里多少黄花闺女,都想去做续弦。

    顾默默不在意媒婆的不可思议,只是笑着屈膝:“请妈妈代我回了吴东家的美意。”

    还不知道自家娘子被人惦记的牛大壮,此时正在北境被鞑子追击。事情还是因为孝义王的婚事,孝义王妃是俞总兵的幼女。

    为了鞑子犯境俞总兵领兵征讨八年有余,因着上一次的大捷,这几年边境一直平安无事。承平帝便要召回俞总兵,一则重兵布防太过耗费,二则体念他多年辛苦与家人分别,召他回朝休养团聚。也让北境的兵士们,能够归乡和家人团聚。

    可是鞑靼们粮食总是不够,这几年休养生息,如果不能给与重击,怕是再过几年就是大患。因此俞总兵决意撤兵前主动出击,痛击鞑靼以保北境十年太平。

    为了减少正面战争的伤亡,俞总兵在边城西北四十余里设下埋伏,由岳绍辉领军三千诱敌深入。其实诱饵俞总兵并不想岳绍辉去,不管怎样他是皇长孙,身份金贵。可是耐不住岳绍辉一力请命:

    “末将做过多次先锋,鞑靼没有不痛恨末将的,有末将为饵定能钓来大鱼。”岳绍辉自然之道俞总兵担心什么,他抱拳继续说道:“更何况这次末将并不需要正面迎敌,定能全身而退不辱使命。”

    俞总兵想想也是,他连冲锋的小卒都做过,这次也确是他去最合适。谁知道岳绍辉的真实身份却被泄露了。

    原本并不难的事情,被鞑靼们疯狂的围追堵截,变得异常艰难。三千精兵余下不足百人,岳绍辉他们拼劲性命才于万险之中,把敌人引入西北方。

    “冲啊,抓住那个领头的,他是汉狗的皇长孙!抓住他官升三级!抓住他我们的妻儿不再挨饿!”不远处催马疾驰的鞑子将军,举刀高呼。

    牛大壮策马紧紧护卫在岳绍辉身后咬牙:“娘的!到底是谁泄了你的底?”

    这确实是有人故意泄露给鞑子兵的。岳绍辉来北境五年多,除了俞总兵,和岳绍辉的几个贴身侍卫,就只有和他是生死之交的牛大壮,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外他只是宗室很偏远的一支。

    岳绍辉面色沉稳,他低低的伏在马背上,把马速提到最高,再有几里便能将敌人大部队引入埋伏中。他现在只是心里默念:俞总兵千万莫要因为自己身在险境,而提前发动,千万千万莫要功亏一篑,让近三千将士白白牺牲。

    事实上俞总兵亲自坐镇山中,已然发现岳绍辉处境不妙,可是敌人还有三分之二尚在山谷之外。

    俞总兵身边的参将,听到鞑子将领的高呼神色大变,他悄悄低语:“岳将军是皇长孙?那……”

    俞总兵看着紧紧咬着岳绍辉的敌军,手里的马鞭越攥越近。他凝视着山下策马疾驰的小队人马,深深呼吸后冷静说道:“按原计划不变。”

    马蹄催起尘土碎草漫天飞扬,马儿们鼻喷白气口角白沫,这是一场性命的追逐。

    凡是听明白岳绍辉真正身份的大治兵士,无不万分感佩。原本就是人人敬仰的将军,现在为了大治兵士少受损,宁愿以身犯险。只等将军令下,他们要鞑子知道大治的威武。

    就是不知道的,看到三千弟兄如今只剩不足百人,个个热血沸腾的盯着如狼似虎追进来的鞑子兵,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就要生吞他们。

    安静的山谷里忽然战鼓雷鸣,万千旗帜招展飘扬“发射!”一声令下万众同吼。巍巍气势地动山摇。

    早就埋伏好的兵士砍断绳索,一时间雷木滚石齐飞。□□手们齐齐发射流星似的箭雨,笼罩了山谷。鞑子兵阵脚全乱,自相践踏。

    鞑子将领知道中计如何甘心,他领着先锋狂吼:“放箭,放箭!抓不到也要岳绍辉陪葬。”

    密密麻麻的流羽向岳绍辉齐发,不足百人的队伍,瞬间只剩下二十余骑,他们转身抡起刀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掩护自己的将军。

    牛大壮为岳绍辉断后,一把大刀不知道砍掉多少箭雨。自己的人马已经奔来救援,坚持!

    “啊!”牛大壮一个不备,被流羽射中胳膊,他一个踉跄,眼看再一波流羽要来。牛大壮咬牙跳到岳绍辉马上,抱紧他以自己的后背做盾牌。

    “大壮!”觉察到背后一沉,岳绍辉失声呐喊。

    “冲啊!”大治的士兵终于赶到了,他们越过自己英雄,冲向敌人。

    第25章 封赏

    承平三十三年八月十日,大治军歼灭鞑靼军主力二十万,鞑靼王庭北撤八百余力,愿意议和纳贡。大治举国欢庆,多年不朝的承平帝携太子、孝义王亲自出城迎接。

    锃亮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雄壮的王师让人心情激荡。

    “太子哥哥,将来臣弟也要做将军保家卫国!”十六岁的孝义王,带着少年没有褪尽的青涩,向往的对旁边的太子说道。

    “好”太子眼含宠溺的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其他的皇子皇女都规矩的喊一声太子殿下,或者大皇兄,只有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小皇子,任性的喊他太子哥哥,无形中多了亲近之意。

    帝驾步行来到军前,俞总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手捧兵符,朗声道:“末将幸不辱命。”

    “好!”承平帝摸着胡子神情愉悦。

    大殿里论功行赏,俞总兵进封从一品建威将军,领京师左营都指挥使,另赐金千两,银万两,锦缎三百匹。从一品建威将军实际只是官阶,并无实权。都指挥使虽然是二品却手握实权,更何况是京师的左营都指挥使,可见承平帝的信重。

    岳绍辉屡立奇功进封正三品昭毅将军,领京师右营都指挥佥事,另赐金八百两,银三千两,锦缎两百匹。

    岳绍辉出列谢恩:“启禀陛下,末将能有寸功,皆是兵士们拼却性命所得,微臣愿将所赐金银转赠征北兵士,让陛下之兵士皆沐皇恩。”

    太子站在龙椅下,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腹骄傲。龙座上的承平帝更是笑眯了眼。

    “准奏!”承平帝笑眯眯的说完,见孙子并不退下问道“岳将军可还有奏?”这声‘岳将军’就可听出承平帝对自己的孙子有多满意。

    岳绍辉犹豫了一下启奏:“启禀陛下,末将领兵诱敌……”

    “什么!”承平帝怒喝“你竟然以身做饵。”到底是自己喜欢的大孙子,听到他以身犯险,承平帝没忍住担心的怒火。

    原本单膝着地的岳绍辉双膝跪地,俞善德出列跪地领罪,太子转身揖手:“陛下息怒,兵无常势,身为将军自当应势而为。”

    承平帝冷悌太子一眼,当初就是他让自己的乖孙去北境。去就去吧转一转看一看也好,谁知道竟然真的上战场,还是先锋!

    得亏承平帝不知道自己的乖孙,还做过冲锋的小卒,否则能当朝和太子翻脸。不过回过神承平帝也知道自已应对有误,难免会寒了其他将士的心。

    承平帝苦笑一声:“果然儿孙都是债,朕也难免凡人情。”

    朝中大臣马上一片劝慰,承平帝抬手制止:“朕的孙儿是孙儿,天下人的孙儿亦是孙儿。即便万千不舍,外敌来时岳家男儿自当身先士卒。”

    “大治有陛下乃大治之福!”朝臣一起跪倒称颂。

    “岳将军继续禀来。”承平帝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