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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川哥,你嘀咕什么?”侯希林狐疑看他。

    “没什么!”顾北川冷冷道,摸出香烟,想起医院里不能抽,掐住,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用力将烟塞回烟盒里,阔步往外走。

    “还没看医生呢。”侯希林大叫。

    “不看了。”顾北川出了门诊楼。

    “啊?干嘛不看?”侯希林跟上,絮絮叨叨:“这家医院治老胃病(挺挺)出名的,好不容易来w市集训,顺便就把病治了多好。”

    “干咱们这一行,吃饭从没准时过,就算治好了,以后还得犯,我不治了。”顾北川淡淡说。

    侯希林挠头,愁眉半晌,说:“那我也不治了。”

    顾北川漫无目的地走。

    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路边早餐摊还没收摊,蒸笼里包子冒着腾腾(热rè)气,油条在油锅里翻滚,香气扑鼻。

    早上空着肚子想做检查,闻着香味,侯希林肚子叽咕响。

    “川哥,咱们吃早餐吧。”

    “不吃。”顾北川说,脚下一刻不停。

    侯希林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早餐摊,咽一口口水跟上。

    “川哥,这不是回防汛办的路,你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

    顾北川自问,抬眼四顾,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在w市走过的路,在十字路口向右拐。

    气势磅礴的小区大门,“凌云花园小区”六个镀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从外面往里看,喷泉假山,绿树繁花,崭新的住宅楼,数不清每栋有多少楼层,落地玻璃窗承接了夏(日ri)的阳光,给楼房镀上温暖幸福的通透与明媚。

    顾北川久久地,一动不动打量着。

    “别看了,咱们一辈子不吃不喝,把工资都攒起来也买不起这里面的房子。”侯希林酸溜溜道。

    顾北川沉默。

    是的!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里面的房子。

    他和燕子,不是十八年前的阿川和燕子,他们处在社会不同的阶层,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到尘埃里。

    ☆、2.他很刚猛

    牟家住在凌云花园小区十八栋九楼,一梯一户,二百四十平的复式住宅。

    室内装修舒适温馨,沙发、茶几、餐桌椅子、橱柜、落地钟都是名贵的红木,沙发上搁着绵软的米白色海棉坐垫,茶几下铺着清雅的米白色羊绒地毯,博古架上摆着精美小摆件,客厅沙发后方的墙上挂着跟这个家庭的家庭成员极吻合的柳叶刀剪影画。

    雄浑厚重的古典意韵里,又渗着现代的时尚简约,居家与艺术融为一体,无处不体现主人独特而高雅的审美观。

    牟燕然的养父牟平山今年五十八岁,还没退休,养母原来是整型医师,收养牟燕然的次年辞职办了个美容医院,今年五十七岁,两年前退休,将美容医院交给手下打理,如今在家一心一意照顾家人。

    牟燕然推开大门,看到沙发上程静雅茕茕孑立的(身呻)影,喉头有些酸堵。

    “燕然,回来啦。”听到推门声,程静雅回头看,眼睛一亮,猛一下站起来。

    起得太急,膝盖撞上茶几,哗啦啦声响,水果盘里的苹果葡萄梨滚开,在几面一阵蹦跳后落到地上。

    “妈,撞伤腿没有?”牟燕然惊叫。

    “没事。”程静雅笑,抚抚裙子,直起(身呻),看牟燕然,张嘴,(欲欲)言又止。

    牟燕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养父昨晚连夜赶去医院处理拒医事件,问过她。

    为什么拒绝救治那个病人?

    明明迅速安排了紧急手术通道,换手术衣上手术台了。

    牟燕然用沉默作回答。

    一句两句说不清,扯出一个线头,就要翻出很多往事。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往事,从昨晚看清那个病人的脸那一瞬起,就如火把上浇汽油,熊熊燃烧。

    牟燕然揉了揉眉心,说:“妈,我很累,我去洗澡。”

    抛下满眼担忧的养母,径自上楼。

    楼下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带一个储物间一间客房,楼上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两间南向,两间北向,牟燕然和养父母分住了南向两个房间,房间里带卫浴间。

    不像一般女孩的卧室,卧室颜色偏冷色调,窗帘、(床床)单和被罩都是深蓝色纯棉布,墙壁上没有明星海报,(床床)头柜没有手办没有绒毛玩具,落地阳台一侧一组白色亚光漆书桌书柜,书柜里摆满医学相关书籍,唯一的例外是一副焦枯的狼骨架。

    狼骨架占了书柜正中位置,前半(身呻)肋骨弯垂,后半(身呻)细刺竖起,干巴巴的腿骨,尾巴像枯枝,嬴弱单薄,唯一能看出它生前的凶猛的,只有狰狞的狼牙,邪恶黑暗,(阴阴)森恐怖,仔细看,它空洞的眼窝似乎还有莹莹绿光在闪动。

    当年她晕倒路旁,怀里紧紧搂着这副狼骨架,后来被牟家收养,这副狼骨架她无论如何不肯丢掉,牟平山和程静雅拗不过,只能依她。

    牟家搬家,狼骨架也跟着搬家,不离不弃。

    “你的(爱ài)好真是与众不同。”牟随风不只一次这样说,每次进她房间,都不敢看,总要问她:“燕然,你半夜里醒来看到它,不会害怕吗?”

    不害怕,看着它,她才能安心。

    有它陪着,就好像阿川还在她(身呻)边,在保护着她。

    想念阿川时,她会轻轻抚摸狼骨架。

    经年累月,狼骨架表面平滑如洗,透着沉褐色的光泽。

    在狼骨架的注视下,牟燕然打开(日ri)记本。

    (日ri)记本很厚,十几个本子合订而成,最前面的字,字体歪歪斜斜,后面的,越来越好看,只是,大刀阔马,硬弓利戟,撇划捺如疆场上奋力搏杀的将士,铠甲尖锐,杀气冲天,完全没有女孩字体的娟秀温婉。

    牟燕然翻到后面,在最新一页写道:“阿川,凌晨时分,我遇到山羊胡,送的急诊,满头满脸的血,要缝合时,我认出他来,我拒绝救治,我没找借口,以(身呻)体不适或者突然头晕目眩不能执行手术做借口,我直接说这个人我不救,当时我想做的不是脱了手术衣,而是把手术刀往他心窝捅。”

    “阿川,你在哪里?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吗?”

    十八年过去,再相见,还能认出彼此吗?

    牟燕然摸着耳朵后方微微凸起的伤疤,呆坐出神。

    狼骨架瞪着空洞洞的双眼看着她。

    窗外,太阳升到半空中,红彤彤的阳光照进室内,在深棕色地板上洒下点点淡金色光芒。

    楼下落地钟一声声敲响。

    牟燕然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十点,她竟愣坐近一个小时了。

    程静雅没来敲门,也许敲了,她愣神没听到。

    养父母关心她,也体贴尊重她,给予她足够的空间,从不迫((逼逼)逼)她。

    即使她没锁门,如果敲门她没回应,他们也不会推门进屋。

    牟燕然抿紧唇,深吸了口气,收起(日ri)记本,起(身呻),拉上窗帘,进浴室洗澡。

    脱了衣服的束缚,二十七岁的女人白皙丰满,像枝头汁水甜腻吹弹可破的水蜜桃,(诱诱)人采摘。

    牟燕然抿了抿唇,镜子里,女人眸底聚拢起千年不化的坚冰。

    人前,牟医生专业专注,虽不亲和,却彬彬有礼,人后的她,(阴阴)冷黑暗,像滋生在旮旯缝隙的青苔。

    牟燕然凑近镜子,伸出手指描摹。

    嘴唇哈出的(热rè)汽凝结在镜面上,手指划出剪影般的线条,刚硬的脸部轮廓,眉毛粗浓,眼眦上挑,高(挺挺)的鼻子,边棱分明的嘴唇。

    牟燕然指尖在剪影唇角顿住,迟钝的脑筋忽而反应过来。

    她顺着自己眉眼描摹,可画出来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早上医院门口偶遇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面孔在镜子里面浮起,静静看着她,眼神凌厉而又温柔。

    阿川长大了,就是这样的相貌吧?

    铁骨铮铮,强悍刚强。

    空气流动,牟燕然抖了一下,抱臂搓了搓手臂,镜子里,男人的面孔消失,只有女人白皙的**,(胸胸)前因抱臂而饱满突出。

    (身呻)体有些(热rè),火苗从心窝窜起,一点一点漫延,慢慢地周(身呻)血液燃烧起来,苍白的脸颊染上鲜润的红,眼睛更黑,裹着亮晶晶的**。

    闭眼的瞬间,牟燕然脑子里不期然浮起早上视线掠过男人衬衫里面(胸胸)膛的(情qing)形。

    男人(胸胸)肌中部毛发茂盛,黝黑的一片往下延升。

    职业的关系,她知道,体毛多的男人,雄(性性)荷尔蒙旺盛,(性性)需求很强,(性性)能力也很强。

    十八年过去,阿川二十九岁了,也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当年白皙瘦弱的(身呻)体,是不是也这么健壮刚猛?

    阿川还记得当年誓言吗?

    山脚下的孤儿院,冬天总弥漫在云雾,他们从小小的四方窗户,望着漂浮在夜空中的星星,紧握着对方的小手,幼稚而坚定地说:“我要一直和阿川(燕子)在一起。”

    儿时的誓言,不仅牟燕然记得,顾北川也记得清楚分明。

    w市的防汛办,各地过来参加集训的队员挤在一处大通铺宿舍里,侯希林在收拾衣服,顾北川蹲在(床床)前写信。

    他们是离w市六十公里的x市y县防汛专业队队员,刚接到上级通知,x市下属y县地区普降暴雨,q镇最严重,多处河流河水上涨,山区和平原河道可能会产生洪水,山区泥石流易发区可能会出现局部山体滑坡,汛(情qing)黄色iii级预警,让他和侯希林赶紧归队。

    “燕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无数个夜晚,我梦见跟你重逢,当你就在我面前时,我却没有认出来,直到看到你耳垂后面的伤疤!”

    “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年跟你失散后,我找了你很久,山里没找到人,又到附近乡镇找,到城里找,找你的过程接触到社会,发现自己不识字不行,十三岁那年,我进了学校,一边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一边上学,高中毕业后我去部队当兵,一年前退伍,进了y县防汛队,现在是专业队五队的队长。”

    “我后来去过孤儿院,那里已经荒废,残墙断垣,不知那年山羊胡有没有死,我曾试着在断墙上给你留话,却没得到你的回复。”

    几千个(日ri)(日ri)夜夜的思念,有许多话要说。

    提起笔,除了世俗的境况介绍,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是那样分明的不同阶层的人。

    他手里的笔,是最普通的一元一支的签字笔,纸是防汛队发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细条线,淡黄色,纸质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