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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这是被智能系统锁死才会有的反应。

    “怎么这么暗?我以为会灯火通明,这块空间被轰下来之前,难道不是正在使用中吗?”拖把的声音里满是疑惑,嗓子也略有些紧。

    萨厄·杨跟在楚斯身后,似乎对狱警所住的地方很有兴趣,目光上下扫量着每一扇门,“都锁死了?太遗憾了,我还打算借一间休息室冲个澡呢。”

    楚斯处在这种环境下,注意力总会不知不觉地紧绷起来,捕捉周围每一点细小的动静,唯独会忽略说话声。

    尤其萨厄·杨这种半点儿营养没有还特别欠的话,更是直接过滤。

    八个狱警休息室很快就落在了身后,打头的楚斯走到了走廊末端,只要拐过拐角,再穿过一扇隔门,就能看见餐厅了。

    楚斯没有忙着去开隔门,他站在走廊顶端,看了一圈——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拖把看见楚斯没有迈步,问了一句。

    楚斯道:“吃饭。”

    拖把一愣:“但是这里有点古怪,难道不用先清查一遍,确认安全么?”

    楚斯的目光从身后的几条通道上收回来:“先吃饭。”

    拖把:“……”好了,看出来您也饿得不清了。

    其实说话间,楚斯已经看过了身后几处可能隐匿人的地方,都是空的,至少不会有即刻的威胁。

    “除了‘下一秒会被火炮轰烂脑袋’这种没法停步的危险,什么也阻止不了我们楚长官吃饭。”萨厄·杨懒懒地说完,歪斜了上身,手臂越过楚斯替他一把推开了通往餐厅的隔门,“是吧,亲爱的?”

    这道隔门倒是没被锁死,一推就开。

    它猛地砸在墙壁上,发出的响声炸得人浑身一惊。

    就听一阵“丁零当啷”的磕碰声同时响起,活似推开旧木箱时,骤然掀起的灰尘,乱七八糟,纷纷扰扰。

    楚斯脑中想象的餐厅,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桌椅可能在紧急撤离中被碰得有些歪斜凌乱,地上可能还会有某个毛毛躁躁的糊涂鬼掉下的拖鞋。

    但是吧台后头满面墙的自取食物,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好吧,也许会有几个碟子被碰掉在地。

    但是无论如何,都决不会是眼前这种模样——

    餐桌椅挤挤攘攘相互堆叠着靠在墙边,空出了中间老大一块地,放满了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死狗般瘫着一个人。他们手臂上箍着黑金环,灰头土脸,乱糟糟的头发从笼子里龇出来,活像炸了毛的鸡。

    单从模样就能看出来,他们被关在笼子里的时间可不短。

    冷不丁看到隔门被打开,他们便瞬间诈了尸,用手镣脚铐拼了命地敲着笼子上那一根根智能伸缩金属。

    “哟——”萨厄·杨抽了抽鼻子,“餐厅什么时候改成养鸡场了我怎么不知道,食材倒是不少,只是有点儿馊。”

    那些笼子里的人先是一愣,听完他这话,更加激动起来,笼子敲得震天响。

    楚斯先是选择性忽略了这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笼子,而是朝吧台后本该放着食物的台架看了一眼。

    结果就见上头空空如也,别说新鲜的食物了,连根生的草叶子都没有!

    饿极了的楚长官当时就是眼前一黑,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蹙了眉,黑了脸,不得不重新把目光落到那些笼子上,道:“有两点疑问。”

    萨厄挑眉:“说。”

    楚斯:“第一,你越狱的时候究竟搞出了什么事,太空监狱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第二,这些……馊了的肉,咱们怎么分?五五开?”

    笼子里叮当声骤然一停,馊了的肉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拖把:“……”长官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像个长官你知道么,你特么俨然是个恐怖分子二号!

    第9章 小恶作剧

    楚斯问着这话时并没有看向萨厄,而是抬脚走到了最近的笼子边。

    离笼子只有半米时,他皱着眉朝后让了一下,大概是被囚犯扑鼻的馊味儿冲了头,“啧——恕我问一句,你这是沤了多久才能发酵出这种风味?”

    那名囚犯:“……”

    能被送上太空监狱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在政府重点防御名单里排上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这个领域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别说吓哭小孩儿,报个名字吓哭个把成年人也不是问题。

    即便他们这会儿被关在笼子里,形容狼狈甚至还有些滑稽,但放在普通人眼里,还是随时可能反扑的狼。像拖把那种绕着笼子走,远远让到一边,才是常人的反应。

    笼子里那囚犯大概头一回碰见楚斯这种上门挑衅的,一时间被损得接不住话,瞪着眼睛愣在那里。

    拖把缩在角落里,忍不住插话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用枪指着我的时候说过,如果找不到比我更干净的肉,宁可饿死……现在又不讲究啦?”

    楚斯转头看他:“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拖把:“不!没有!你继续,我闭嘴。”

    他说着,抬手在自己嘴巴前比了个叉。

    萨厄倒是环视了一圈,“这里有水有电,洗涮个七八遍,还是勉强能下口的。”

    囚犯:“……”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拳头狠狠砸在笼边,张嘴骂了句什么。从颈侧暴起的青筋来看,花的力气半点儿不小。可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楚斯,也听不到半个字。

    这囚犯无声地骂完人,又死死盯着楚斯,张口说了一句话。

    依然用了大力,却依然没有声音。

    楚斯松松握了拳,抵在鼻尖下,勉强挡住了一点儿馊味。他看着那个囚犯的嘴唇,读出了他的话,“你说你认得我?”

    废话!不认得就见了鬼了!

    囚犯依然咬牙切齿地说着无声的话: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执行长官楚,你那个老冬瓜下属怎么没跟着你,嗯?

    说起这破事楚斯就糟心。

    太空监狱里的这帮囚犯并非整天只能对着金属墙面发呆,毕竟把这帮人逼疯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们每天有固定的时间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设备,每一处监区都会有一个巨大的屏幕,轮播一些政府希望他们看进去的东西,穿插着无关痛痒的娱乐节目。

    俗称——全天候无间断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式洗脑。

    这些节目的筛选和安排由安全大厦第5办公室的宣传官员负责。宣传官员叫齐尔德·冯,是个混血老头。虽说是楚斯的下属,但老头的年龄比楚斯x2还大,又在楚斯刚进安全大厦任职时帮过他两回,所以楚斯对他的容忍度略高一些。

    结果这秃顶小老头蹬鼻子上脸,经常干出点儿让楚斯格外糟心的事——

    比如太空监狱建成150周年那天,老头提议要录个视频纪念一番,顺便给监狱里那帮躁动分子敲敲警钟。他声称“长得好看的人不容易遭人恨”,硬是在那个破视频里偷塞了楚斯在安全会议上的宣讲片段。

    那倒霉片段整整一个小时,占据了整个视频五分之四的时长,剩下五分之一刚好一半片头,一半片尾。

    老头一声不吭地让这视频在太空监狱的转播大屏上轮了整整一天,偏偏楚斯那段宣讲内容是关于“改进囚犯控制器加密系统”的。

    这就好比在一群被抓的狼面前倡导加固项圈和锁链,这特么不是刺激人是什么?

    亏得那老头还屁颠颠地去楚斯办公室求夸。结果他前脚进门,萨厄·杨后脚就被刺激得闯入了楚斯办公室的通讯频道。

    楚斯只得谢过老头八辈祖宗,把他轰出了门。

    楚斯虽然主管太空监狱,但囚犯们只熟悉他的名字,见过他模样的根本没几个。

    自打那视频轮播完一天,托齐尔德·秃头·冯的福,全监狱的恐怖分子都牢牢记住了他的脸,大概下辈子都不会忘。

    不讲道理的楚斯长官有个原则:自己见天闲不住地拉仇恨可以,别人替他乱拉仇恨就等着找收拾吧。

    毕竟,楚长官不是个东西。

    于是第二天,齐尔德·秃头·冯收到了一份外派公函,被一竿子叉上了太空监狱,拉着一张老冬瓜脸,跟恐怖分子们“愉快”地共处了整整十天,被所有人记住了长相,才老泪纵横地被调回来。

    不过眼睛一闭一睁间,这都是五十二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那上赶着搞事的老头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工作的安全大厦也处在某一个龙柱的保护圈里,只是不知流浪到了星海的哪个角落,距离这里有多远,还有没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楚斯暂时还没工夫想。他冲囚犯挑了挑眉,道:“多谢挂念,我也很久没见过那个老冬瓜下属了,不过他应该过得还不错,至少没进笼子。”

    囚犯:“……”

    “我说亲爱的,你如果再多堵两句,这里能死过去一半。”萨厄随便找了张餐桌倚着,两手搭在边沿上,姿态放松地看了半天戏,“死鱼死虾可怎么吃?”

    楚斯难得觉得萨厄说得在理,纡尊降贵地采纳了这个诚恳建议。他叹了口气,毫不在意地将手伸进了笼子。

    囚犯当即瞪圆了眼睛,张口无声嚷嚷:你再靠近一公分,我会让你后悔走进这个门。

    楚斯忍了片刻,没忍住,平静地道:“如果你的手没有被拷在笼子边,膝盖没有被拷在笼子底,我大概能勉强把这话当个威胁。”

    囚犯高血压都要被他气出来了。

    楚斯倒是没对他怎么样,只是一脸嫌弃地挑开了他纠结成团的长发,露出了他上半截脖颈。

    就见上头箍了一道细细的金属丝,像个秀气低调的颈圈。

    只是在颈圈的接口处,有一枚小小的金属片,边缘有红光静静地闪着。

    这东西确实是太空监狱里配备的装置,叫做吸音圈,用来限制突然狂躁吼叫的囚犯。

    但按照规定,吸音圈只是不得已状况下的一个过渡装置,给囚犯带上只是为了避免无休止的吼叫引起大规模躁动。一旦套上圈,就应该立即把囚犯送进特别监禁室,借用医疗和心理疏导装置让他冷静下来。一般而言,半个小时就能摘了。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楚斯拇指在金属片上摸了一下,红光暗了三秒,突然转变成绿光,接口处发出咔哒一声响,自动解锁了。

    囚犯没想到楚斯会给自己解禁,又愣了片刻,满脸怀疑地开了口:“你想做什么?”

    之前吼久了,囚犯的嗓音哑成了砂纸。

    楚斯也没缩回手,就这么撑在笼子边沿,道:“放心,你没去馊味儿之前我不会下嘴的,只是留个能说话的比较方便了解事实。”

    说着他转头冲萨厄抬了抬下巴,“来,先提审一号嫌犯,跟我说说你越狱的时候搞出了多大动静。”

    萨厄完全没在意他的语气,反倒笑了一下。他丝毫没有被审问的自觉,懒懒地倚坐在餐桌边沿,拖着调子道:“报告长官,你冤枉我了。我走得很低调,甚至连狱警都没惊动,只是顺手带走了一个跃迁舱。”

    他说话的时候喜欢微眯着眼,手指弹琴似的在桌沿敲击着,像是真的在回忆过程似的。

    楚斯不大信:“没了?”

    萨厄想了想,敲击的手指一停,“没了。”

    楚斯挑了眉,“真的没了?”

    萨厄表情无辜地点了点头:“真的。”

    楚斯面无表情:“……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