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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林曦心下安慰,坐直身体说:“世子虽然年龄还小,可草民觉得已经比一般人懂得多了,所以草民接下来的话不会哄您,非常明确地告诉您,针灸很痛苦,我忍受了五年,才换得今日的行动自由。”

    赵元荣刚正襟危坐,为自己被当做大人看而欣喜,听到这些也忍不住吓到了,“这么长……”

    他现在也才五岁。

    林曦看他震惊的样子那些伤感也消散了,终于忍不住摸了摸赵元荣的脑袋,说:“您是残毒留体转为寒症,并非天生带来,若是调养得当,也不必这么久,坚持下去,定能健康。只是不知道世子能不能如同成年男子汉那般坚持到底不退缩。”

    “自然是能的。”赵元荣此刻眼神分外坚定,为加强说服力,紧接着仿佛对自己说,“本世子一定做的到。”

    “好!”林曦击掌一笑,“那么从现在开始吧,已经耽搁了许久,草民去请王爷进来可好?”

    一说到赵靖宜,赵元荣小脸上满是不自在,不过林曦没有他的答应便也未动,直到赵元荣不情愿地说了声好才起身。

    “等等。”赵元荣叫住林曦,林曦回头,等待着他。

    小孩犹豫了一下,说:“之前我说的话,你不能跟父王说。”

    林曦点头。

    “你保证。”

    “草民保证。”林曦笑着,看赵元荣不太放心,于是说,“世子放心,这是男子汉和男子汉之间的承诺,出自您之口,入我的耳,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不过,草民说的话,您也不能跟王爷或者其他人说。”

    赵元荣立刻点头,“我知道的,告诉父王你要挨板子了。本世子保证,你不说,我也不说。”

    似乎有了共同的秘密,赵元荣这才安心下来,林曦忍不住心中再次叹息。

    待走到门口,林曦下意识地站住脚步回头,见孩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还是在害怕呀,林曦张了张嘴朝他做出一个“男子汉”的口型,赵元荣的眼神立刻坚定起来,这才施施然地走出去。

    第24章 一留就到新年至

    半夜风雪寒冷,而赵靖宜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旁边的曹公公自然也没有挪地方。

    当看到林曦走出房门,朝他们淡然地鞠躬后道一声“幸不辱使命”之时,赵靖宜看着少年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心下不由微动,那种感觉……一时之间他分辨不出来。

    赵元荣见赵靖宜进来虽没有唤声“父王”,不过已经不哭不闹了。

    即使拿眼睛看着自己,赵靖宜也已心感安慰。

    “王爷,世子很是勇敢,已经答应草民施针了,是以请在旁看着便好。”

    林曦没有要求赵靖宜按住赵元荣的手,却让他站在一个见证人的位置上,这让赵靖宜感到惊讶,目光下意识地往儿子身上看去。

    赵元荣在看到父王那又惊又喜的目光,不禁挺了挺胸膛,回望过去,害怕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看这父子俩互望了许久,林曦一笑,重新执起了针,“勇敢的世子爷,草民可就要开始了。”

    赵元荣紧紧地盯着那根泛着银光的针,抿了抿唇,缓缓地点下头,那一刻小眼神分外坚定。

    待林曦收起最后的一根银针,赵元荣也没有哭泣过,只有因为那一瞬间的疼痛哼唧了几声,然而整个过程下来却已经出乎赵靖宜太大的预料了。

    “王爷,世子出了汗,可得快些擦干,小心再受冷。”

    林曦将银针一枚枚用干棉布擦净后,仔细地别进针石布包里,卷好放进药箱,一边随口嘱咐道。

    赵靖宜抖开床边的干棉布,小心地裹上儿子的身体。令他庆幸地是赵元荣一直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睛看他。

    心不由地柔软下来,“累了就睡吧,父王陪着你。”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赵元荣疲惫的枷锁,小手揪着父亲的衣摆,虽努力地睁大眼睛,但最终在困倦中慢慢地合上,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赵靖宜没有放开手,仍旧搂着儿子,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分外得柔和,深沉的黑眸注视着孩子安详的睡颜,一眨不眨的看得极为仔细。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孩子,血脉的延续,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将他的心牢牢地牵绊。

    赵靖宜第一次发现他的肩膀意外的沉重,却心甘情愿地背负着。

    林曦静静地站在桌前,烛光下他的表情平静地可怕,可望着那床前父子的目光却带着浓重的哀伤,曾几何时,那个拥有与赵靖宜同样慈父之情的人再也不会有了。

    新年的钟声在此刻响起。

    一下,一下……庄重而肃穆。

    接着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爆竹声。

    林曦恍然间回过神,抬眼却看到赵靖宜正看着自己,男人的眼神很是诧异。

    林曦抬起手,摸到脸上一把湿意,顿时脸上一红,尴尬不已。

    赵靖宜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帕子。林曦低下头,默默地擦了一把脸。

    “新一年到了。”

    “是,王爷,恭贺新年。”

    林曦干巴巴地说完,两人又是相顾无言,唯一在场的却又睡得正好,于是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却……还有一丝诡异的温馨。

    这时,门口响起曹公公略微尖细的声音。

    “王爷,林公子的药煎好了,可是现在端进来?”

    气氛突然被打破,赵靖宜小心地扶着赵元荣的后颈,慢慢地将他平放到床上,后手搁置于软枕再缓缓抽出,很难想像上阵杀敌的睿亲王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之后他站起来,压低了声音说:“进来吧,手脚轻些。”

    “是。”

    曹公公亲自端了药碗和一叠蜜饯糕点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没有带一个丫鬟。

    看见床上安睡的世子,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眯着眼睛满是欣慰,对林曦的态度更是和蔼,“林公子,快,趁热喝,这点心让厨房特地现做的,给您压压苦味儿。”

    “有劳曹公公。”

    林曦拱手行礼,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前,端起了药碗,脸皱作一团,一副苦仇深恨的样子。

    赵靖宜看着林曦如同喝鸩酒一般颇为大气地仰头一口闷下,不自禁地勾起唇角,手上也下意识地端起点心碟子到林曦的面前。

    少年没好气地横了赵靖宜一眼后才急匆匆地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不过很快,英勇就义的脸瞬间变得分外满足,眉眼当即就弯了起来。

    “今日的厨子重赏。”赵靖宜听见自己这么说。

    曹公公惊讶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只见赵靖宜脸上带着轻快的笑,看林曦的眼神分外柔和。

    于是曹公公什么都不说了。

    这时门口来报,“王爷,宫里来人了。”

    曹公公想了想说:“应是宫里赐下的年饭到了。”

    每年这个时候,皇帝总是会将吃剩的饭食赏赐给大臣,当然虽说是吃剩,不过皆是未动筷子的,越是亲近的赏得越多。

    而作为皇帝唯一的亲侄子,睿王府自然是头一份。

    “本王去去就来。”这话赵靖宜是对林曦说的,接着带着曹公公去了前院。

    林曦自然没有意义。

    皇帝对待嫡亲的侄子自是无话可说,赏赐的菜肴可不是光听着好听,看着好看,味道也是独一无二,而且都热乎着,显然是一离了灶就遣人送了过来。

    随着年饭而来的还有一大堆的赏赐,唱了有半柱香的礼单后,来公公还亲切地问候了一声世子爷可安好,听说又不大好了,如果需要,太医随时可以送到王府,多少个都没有关系,且皇上说了,治不好世子他们也无需过好年。

    赵靖宜客气地收了礼,又备了一个大红包给来公公,道已经无碍,多谢皇上关心云云。待将来公公送出了王府,立刻拎了食盒回栖云轩。

    闹了一宿,罪魁祸首已经入睡,而人高马大的赵靖宜自然腹中有些饥饿,相信娇弱的林公子也会用一些。

    曹公公将吃食一一摆放在桌上,色香味俱全,很是吸引人,林曦看着忍不住摸了摸胃部。

    “过来,陪本王用些。”

    赵靖宜大刀阔马地坐下,这下林曦也不用纠结了。

    除了吃药,林曦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喝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这吃饭也是咀嚼良久才咽下去,像个小老头一样,不过姿态却是文雅美观。

    而赵靖宜受了军队里糙汉子们的吃法影响,端的是豪迈,只是从小教养良好,倒也没有粗鲁的感觉。他意识到这点也就放慢了速度,不然等他这个王爷放下了筷子,林曦哪里还能若无其事地吃。

    这个时候的赵靖宜还没发现他已经下意识地在照顾林曦,后者已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食不言,等林曦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筷子,赵靖宜才扫完余下,示意收起来。

    曹公公虽看在眼里,不过他向来不是多话之人,低低地应了一声,便手脚麻利地整理碗筷。不过想起世子既已无事,便问:“王爷,永宁侯府怕还等着消息,可是要派人过去说一声?”

    “去吧。”

    “那林公子……”

    这位少爷可是要送回去?这新年都到了,却还留着人在府上,总是说不过去。

    赵靖宜闻言看向林曦,林曦又再次回看他,正准备起身告辞,却听到赵靖宜说:“今日就在王府歇下,待明日……天亮后再派人送回去。”

    态度一如以往地强硬,林曦到嘴的拒绝立刻被咽了回去。

    曹公公自是答应,走出房门的时候还听到赵靖宜的声音。

    “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吧,荣儿此处有本王。”

    那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很难想象是从一向冷硬的赵靖宜口中说出。

    曹公公出来房门便将食盒交给了守夜的丫鬟,立刻对另外一个吩咐道,“等林公子出来,你便带去东厢房歇息,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那丫鬟立刻福身应是。

    说完便去安排人手去永宁侯府报信,只是刚走两步,就看到顾妈妈站在屋檐边踌躇得望着自己,曹公公立刻眉头一皱。

    顾妈妈拧着帕子,鼓起勇气小心地靠近,红着眼睛问:“曹公公,世子可是好了?”

    曹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顾妈妈立刻拭了拭眼角,破涕为笑,双手合十,念道:“真是老天保佑,可怜的世子没了王妃,又遭逢大难,孤苦伶仃,受人欺负,幸好老天开眼,才活了下来,如今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顾妈妈!”曹公公忽然拔高了声音喝止了她,见顾妈妈顿时僵住了脸,才皱了眉不悦道:“顾妈妈,你是伺候王妃的老人,当初王爷就是看在你尽心服侍份上才依旧让你伺候世子,应当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些话难不成也说给世子听?”

    顾妈妈闻言心里一慌,连忙摇头,“不,怎么会,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什么叫孤苦伶仃,什么叫老天开眼,难不成你是在怪王爷委屈世子?”

    这话很是严厉,顾妈妈立刻跪在地上,不顾雪厚浸湿衣裤,连声道:“不敢,奴婢怎会有此想法,奴婢只是心疼世子。”

    曹公公冷哼了一声,“不敢最好,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世子才会受寒,你心里清楚,王爷也清楚,看在王妃的面上王爷才没发作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顾妈妈只是低泣,并未答话,曹公公忽然觉得没了意思,萧王妃在时,这人也是个爽利的,如今却是糊涂不堪用,只是世子暂时离不开她,不好随意处置,不然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父子情分怕要没了。

    想到这里曹公公忽然想起了当初被王爷一路抗进来的柔弱少年,心下不禁一乐,随即眯起眼睛,说不得转机就在这里了。

    于是立刻警告道:“今日王爷已决意留下照看世子,主子恩典,你且去休息,不必伺候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