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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此番离家出走,打定决心要名扬江湖的容二公子一出了山庄,需要他解决的匪徒没遇上,倒是先碰到了个姑娘。

    确切的说,还是个“正在洗澡”的姑娘。

    三月初的天气,室外温度最高不超过10度,叶梨披了件比纱厚不了多少且半干不湿的戏服,散落的长发上还不停有水掉落,换个体质差点的,分分钟能患上重感冒。

    可就连没拍过戏的粉丝都知道,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情况了,大冬天下水,酷热的时候穿盔甲,遇上意外受点大伤小伤……这种事不胜枚举,这圈子外面看着有多少荣光,背后可能就有多少苦处。

    叶梨今天要拍的这第一场戏正是闻人妙洗澡被容少渊撞见之后的那场对手戏。

    正常姑娘洗澡被人撞见会是什么反应?害羞难堪?恼羞成怒?

    无论怎么样,都脱不开一个“羞”字。

    她回想了一遍“反其道而行之”的剧本,默默叹了口气。

    “预备——action!”

    口令一下,这场戏正式开拍。

    “嗨,小剑客,跑什么啊,敢看不敢认呀?”闻人妙横剑拦在容少渊身前,笑嘻嘻地看着他,“本姑娘好看吗?”

    面前的少女一双桃花眼俏皮灵动,眼尾上扬,微微有些勾人的意味,胸前裸着的那一处肌肤让一身红衣衬得如雪一般白,晃得人眼花。

    容少渊名门世家出身,除了母亲以外,接触过的女性只有庄里几个师姐,一个比一个持身正派,端庄到素日连多笑一笑,都怕不够正经,哪曾见过这样的姑娘,洗澡被人看见了还会追上来问一句“好看吗”。

    容少渊一时羞窘不已,面红耳赤,期期艾艾道:“在下……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姑娘。”

    “我知道呀。”闻人妙下巴微仰,手腕一抖动,长剑半出鞘,“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有命在吗?”

    容少渊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样骄傲、明媚且……不要脸的小姑娘,一时全不知如何应付,不知所措下,只得又重复认错:“是在下的错,不知如何才能补偿姑娘?”

    闻人妙收了剑,歪头看向他:“那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容少渊端端正正作了个揖:“在下容少渊,请问姑娘芳名?”

    “别老是在下在下的,听得本姑娘耳朵都快起茧了。”闻人妙撇撇嘴,“你们这些正派人士就爱装腔作势咬文嚼字,烦死了。”

    容少渊敏锐地捕捉到了“你们这些正派人士”几个字,脸色微变:“姑娘莫非……是魔教中人?”

    “废话。”闻人妙白了他一眼,“你们正派,或者说整个江湖,还有人能比本姑娘更好看吗?”

    两人距离不知何时又近了几分,容少渊凝眸看着面前这张美艳绝伦的脸,脑中电光一闪,失声道:“你……你是魔教妖女闻人妙?”

    闻人妙像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少渊哥哥叫我妙妙就好啦。”

    “……”

    周樱抱着条毯子站在镜头外的地方,只感觉自己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似的。

    叶梨十八岁出演第一部戏,二十岁便拿下金木影后,许多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荣誉,轻而易举地就被她一个初出道的新人获得,备受争议在所难免。

    她今日拍这第一场戏,许多暂时得空的工作人员、没拍戏的其他演员尽皆在四周围观,同时心里还都带着一杆秤,想来亲自衡量一下这个金木影后到底水不水。

    周樱手上的毯子确实是给叶梨准备的,可作为个迷妹,她原以为她主要目的还是来看她家程哥,直到戏一开拍,她发现自己目光完全没办法从叶梨身上挪开。

    若说程淮安在演戏,那站在那里的叶梨就是“戏”本身,她几乎看不出一点表演痕迹。

    原本周樱以为,叶梨这种高挑个子演少女多少会有些违和,可一入了戏,一颦一笑都是少女感,闻人妙那天真又妩媚的人设几乎让她表演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直到导演喊“卡”,她才从那种沉迷状态中醒过来,恢复到迷妹状态,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

    她家程哥好像有点被压戏了肿么办?

    虽然不是太明显的那种,她家程哥一如既往地表现好,但奈何友军太强大嘤嘤嘤嘤。

    一阵冷风吹过来,周樱一激灵,忙抱起毯子小跑过去。

    这场戏直到拍完才喊卡,隔了这么一会儿也没见要重拍,大概是“过”了。

    在进组前,叶梨已经有一年多没拍过戏了,自觉方才并未进入最佳状态,她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手边却忽然传来一丝绒绒的触感,她偏头一看,就见那天去车站接她的小姑娘正抱着一张叠着的小毛毯。

    “叶梨姐,你要不要披下这个?我问我大姨要的,全新的。”

    叶梨很是意外,愣了愣,才接过来,心中微暖,声音不自觉都柔和了几分:“谢谢。”

    周樱偷偷瞥了眼一旁的程淮安,一声“程哥好”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到底怂得没敢喊出口。

    把水杯递回给自家助理后,程淮安视线从周樱身上扫过,最后定在叶梨这边:“去导演那边看看?”

    叶梨又是微微一愣,而后才点头道:“好。”

    一旁刚被爱豆目光洗礼过的周樱几乎已经是“阵亡”状态,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叶梨和程淮安一前一后往导演那边走去,半途又有个看着年纪很小的男生给她递了杯热茶,她接过来道了声谢。

    小男生腼腆地笑了笑,露出颗小虎牙,叶梨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严昊端坐在监视器前,笑眯眯朝两位走近的主演招招手:“来看刚才那场戏?”

    叶梨点点头,程淮安不置可否。

    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叶梨眉头一点一点蹙起来。

    严昊越看越满意,一边不由点头,一边想这剧若按这个状态拍下去,大爆也不是不可能,叶梨的表现自不用说,程淮安虽然相形略有那么一点点见绌,但那帮小姑娘看着这么个俊秀端方的小公子,哪里又会注意到这点细微的演技差距。

    一句到了嘴边的“这场戏拍得很不错”还未说出口,严昊就听到旁边有个清冷却迟疑的女声响起。

    “这场……能重拍吗?我觉得我表现得还是不够好。”

    他蓦地抬头望向叶梨。

    叶梨抿紧唇,她自小便不爱和人提要求,往往别人还没开始为难,她自己就会先不自在起来,她知道严昊的考量,也知道这场戏放到小荧幕上已经足够用了,可明知道自己还能做得更好,却不争取一下,她怕自己下次会没脸去给施睿广扫墓。

    所以,明知道可能会被拒绝,她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严昊看着叶梨,她神情虽然带着犹豫,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暗自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程淮安:“淮安你的想法呢?”

    程淮安却是深深看了叶梨一眼,无端想起了拍完定妆时和向笛说的那句话。

    他还记得当时向笛回了他一句:“你说,我现在改口叫你祖宗还来得及吗?”

    他进娱乐圈是“一时兴起”,和其他人目的并不一样。但毕竟是一份工作,总不好做得太烂,索性进圈前高价请来老师培训了一段时间。

    他自小到大,学东西都不怎么费力,演戏也是一样。

    他知道叶梨这个金木影后不是凭空拿的,可演技这种东西,面对面直观感受时所受到的冲击力远比隔着屏幕欣赏要大得多。

    说男人的劣根性也好,说好胜心也罢,被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姑娘压戏压得死死的,他心里那股隐约的不甘仿佛瞬间破土而出的瞬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似的。

    哪怕他并不多在乎这份事业。

    可现在,要求重拍的,觉得自己表现不够好的,不是“被压戏”的他,反而是这个刚刚用表演惊艳了现场所有人的姑娘。

    程淮安看着那双桃花眼中盛满了坚毅,光芒耀眼,他觉得自己仿佛到现在才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似的。

    “听叶梨的。”他轻声道。

    叶梨的要求,严昊大可以不答应,可程淮安的话,他却不好不听,况且,演员们自己要求上进,他若是阻拦,岂不成了恶导演?

    严昊大手一挥,准了,随即命令各单位注意。

    可他没想到,这一“重拍”就不止是拍一条的事了,不是叶梨这边提要求,就是程淮安那边又出来幺蛾子。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是施睿广教出来的学生,另一个则被一个小姑娘屡屡压戏,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只是,眼看着今天的任务估计连一半都要完不成,严昊终于忍不了了——

    “卡!程淮安叶梨你们两个过来一趟。”

    又一次送完毯子的周樱虽然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已经拍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重拍,但自家爱豆辣么敬业,实在不要太与有荣焉啊。

    “哼,拍那么多遍也不见拍出朵花来。”

    正沉浸在爱豆“美好品性”中,一声嘀咕在耳边响起,周樱偏头一看,就见演女二的那个崔亦菡脸色十分难看地在那儿小声念叨。

    看着那张丑不拉几的脸,周樱差点儿没回骂过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要做一个不给爱豆招黑的好粉丝,做一个不给大姨添麻烦的好外甥女。

    她平心静气地念了两遍,忽又想到——

    干嘛要亲自动嘴啊,等这部剧一开播,以崔亦菡这个辣鸡演技,会有千千万万人替她来骂她的。

    这边周樱在心里暗暗腹诽,那头到了严昊面前的叶梨正垂头领训。

    严昊叹道:“不是我要当恶人,叶梨,我知道你们想精益求精,但这不是拍电影,资金和档期也不允许……”

    “严导。”程淮安轻声打断他,“这条拍不好问题在我,让叶梨先去换个衣服吧。”

    叶梨一脸意外地抬头看他,就见他又回头对助理魏天和道:“给叶梨准备点姜汤。”

    微微怔了怔,叶梨低声同他道了声谢,便先去折回去换衣服,她已经冻了快一上午,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万一真病了,那可就是个大/麻烦。

    至于这条还需不需要再拍,还能不能再拍?大概看的不是严昊,而是那边正懒洋洋靠在桌边的那位男主角吧。

    从初见时起,就知道他在剧组地位挺特别,当时以为是“大牌明星”特有待遇,今天看来,应该不止是特别,而是“超然”吧。

    “严导。”程淮安面上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说出去的话却如软刀子一般直戳在严昊心口上,“您是个好导演。”

    严昊苦笑了一声,他算哪门子的好导演。

    “你我都知道,这片子拍得应付一点,到时候钱也是照挣,可这市场再畸形,观众心里都有一杆秤,好与不好,他们一清二楚。”程淮安弯唇笑了笑,“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好意思被一个姑娘给比下去是吧?资金和别的事情,您都不用担心,您就问问您自己,想不想认真拍好这部戏?”

    程淮安走后,严昊一个人在帐篷里待了许久。

    下午叶梨一回片场,就发现导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睛还是笑得快眯成缝,可喊“卡”的次数莫名多了好多遍,几个配角全都被折腾得快哭了,却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一个个叫苦连天。

    和程淮安那场对手戏最后还是重新再拍了一次,拍之前严昊和他们俩讲了几分钟戏,加上上午磨合了这么久,最后出来的效果也勉强算是可圈可点吧。

    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叶梨回到酒店后,几乎可以立即倒床上睡着,可等她收拾好正要爬上床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

    等开了门,见了门外的人,叶梨又是一阵发愣。

    “要睡了?想找你对下明天的戏。”

    叶梨用困得近乎混沌的脑子思考了两秒,问道:“半个小时行吗?”

    程淮安点点头。

    叶梨侧开身,把他和助理魏天和让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暖,程淮安觉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比白天柔和一些,桃花眼半眯着,敛了眼里的冷光,甚至还趁着他“没注意”,悄悄捂着嘴打了个哈切。

    程淮安即使不太想承认,但事实是,这个曾两次夸过他好看的姑娘此刻对他的兴趣,可能还不如房里那张床大。

    好在他确实是来对戏的,也不至于太过“受挫”。

    房里只有一张凳子,他索性靠在桌边,桌子收视得异常干净,只摆了个黑色的手机,还有一瓶——

    大宝sod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