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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无奈的伸手掐了掐苏妹那张满是热汗的小脸,青瓷小心翼翼的替她擦了擦汗道:“对了,崔尚功是被那婆子带到哪处去了?”

    “是去秦侧妃的院子里头了。”一想到那秦如云,苏妹的心中立时便涌出一股怒意。

    “秦侧妃?崔尚功还和秦侧妃相识?我怎么不知道?”皱着眉头,青瓷一副疑惑模样。

    “你不知道的事儿啊,多着呢。”拍了拍青瓷的手背,苏妹随意的抹了一把脸道:“好了,我要进去送药了。”

    说罢话,苏妹径直便端着手里的药碗进了主屋。

    “不喝,好苦……”苏翁锦被袁阳旺抱在怀里,整张小脸都埋在他的胸口,声音软绵绵的撒娇道。

    看到那闻着药味便将自个儿的脑袋像只鸵鸟般藏在袁阳旺怀里的苏翁锦,苏妹又气又急。

    “我来。”伸手接过苏妹手里的药碗,袁阳旺将怀里的苏翁锦双手一抓递给苏妹道:“劳烦姑娘替我按着。”

    垂眸对上袁阳旺那双沉静眼眸,苏妹轻点了点头后使劲按住了苏翁锦那不断挣扎的手。

    俯身压在苏翁锦的身上,袁阳旺单腿压住她的两条腿,然后抬手一把捏住苏翁锦的鼻子便将手里的药碗直接给她灌了进去。

    “咳咳咳……”一碗药,喝进去了一半,一半又给吐出来了,不过好在是喝进去了。

    “我怕县主不喝,所以特意煎了两副,我再去端来。”伸手接过袁阳旺手里的药碗,苏妹留下又哭又闹的苏翁锦,转身出了主屋。

    喂苏翁锦吃完了药,苏妹还没坐下歇口气,便又被青瓷拉着出了主屋,说是崔尚功要回宫了。

    “崔尚功,县主的衣裳还没试,不多留些时辰吗?”苏妹捧着手里的檀木盒,亦步亦趋的跟在崔尚功的身后,声音急切的开口道。

    “身子病成那样,还如何试衣裳,过些日子再来吧。”崔尚功脚步不停,径直便出了苏翁锦的院子。

    苏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主屋,神色难看的咬牙静站片刻之后,终于是扭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慢驶出了渭南郡王府,晃晃悠悠的在关宫门的前一刻进了宫。

    今日是元日,周宫里头原本应当繁忙而热闹,只是可惜因为皇后将丽贵妃推进池塘一事而变得肃穆阴冷,每个宫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多说一个字便掉了脑袋。

    时辰已晚,当苏妹回到南宫的时候,房廊里头都挂起了宫灯。

    众人的晚膳也已经吃完了,褚卫早就出宫,宝庆小公主由圆桂带回了淑妃娘娘那处,宋嬷嬷正在收拾着小厨房里头的残局。

    “嬷嬷……”苏妹苍白着一张小脸站在小厨房门口,声音嘶哑的给宋嬷嬷请安。

    “王爷在却非殿里头等你。”抬眸看了一眼身形狼狈的苏妹,宋嬷嬷面无表情的道。

    “是。”垂着脑袋应了一声,苏妹转身往却非殿的方向走去。

    覆着厚毡的却非殿里头烧着炭盆,周旻晟端坐在小案后头翻着书籍,身侧是一碟子梅花香饼。

    “王爷,奴婢回来了。”绞着一双素白小手,苏妹站在离小案三步远的地方朝着周旻晟伏跪行礼道:“请王爷降罪。”

    “吃药了?”没有苏妹想象之中的震怒,周旻晟显得十分平静。

    “没有,奴婢是随崔尚功去了一趟渭南郡王府送衣裳,顺便替县主煎了两副药。”声音干涩的说着话,苏妹盯着自己按在地砖上头的手,神色怔然。

    “没吃晚膳?”却非殿里头静的厉害,连周旻晟翻页的声音苏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

    “咔啦”一声,苏妹话音未落,周旻晟手边的那碟子梅花香饼便被推到了苏妹的面前道:“吃吧。”

    看着那正正好好滑到自己面前,散发着细腻香气的梅花香饼,苏妹这才陡觉自己腹中饥饿非常。

    “多谢王爷。”抬手捻了一块梅花香饼正欲放入口中,苏妹却是突然听到周旻晟的一声嗤笑。

    因为周旻晟的这声嗤笑,那刚刚触碰到苏妹唇瓣的梅花香饼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踩着脚上的长靴,周旻晟拢着宽袖慢吞吞的从小案后头起身,然后一步一缓的走到苏妹面前道:“看看我的好妹妹,怎么这般狼狈。”

    捏着梅花香饼的手一顿,苏妹仰头看向面前的周旻晟,那双秋水明眸之中神色困惑。

    “这种嗟来之食,味道可好?”蹲在苏妹面前,周旻晟屈起手指轻敲了敲那装着梅花香饼的小碟,面上显出一抹讽刺笑意。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经过一日的奔波,苏妹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但在晕黄油灯的印照下,她的肌肤比平日里更白上了几分,几近透明,细看之下甚至还能看到那清晰流淌在雪嫩肌肤下的青色经络。

    伸手抚上苏妹纤细的后颈,周旻晟扯着唇瓣,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的好妹妹,你身上的牛羊味,真是难闻。”

    “王爷……”听到周旻晟的话,苏妹瞬时紧了紧自己手里捏着的梅花香饼,双眸微瞪。

    “嘘。”打断苏妹的话,周旻晟轻点了点她眼角处那抹晕开的绯红,然后直盯着苏妹那双蕴含怒意的眼眸道:“猛兽都是独居的,只有牛羊才成群,我的好妹妹,你是要做独居的猛兽,还是要做任人宰割的牛羊呢,嗯?”

    瞪着一双眼,苏妹急促的呼吸着,只感觉有什么要从胸腔之中迸发。

    “习惯了日日食这些嗟来之食的牛羊,即便是被拉去宰杀,也只会象征性的挣扎,然后被放血剥皮,成为桌上餐肉,入腹润肺,被人尽享口舌之欲。”

    “王爷的意思是,奴婢是这些牛羊吗?”缓慢拨开周旻晟按在自己面颊上的手,苏妹咬着唇瓣,唇色嫣红。

    “做牛羊,还是做猛兽,是天定的。”抚着苏妹的后颈,周旻晟突然将脸凑到了苏妹的面前,然后轻舔了舔她沾着血色的唇瓣道:“我的好娃娃,不管是牛羊还是猛兽,只有跟对了主子,才能吃到肉,否则就算是猛兽,也会被绞杀。”

    周旻晟说话时,声音平稳异常,完全听不出一点情绪的起伏,但苏妹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上嗜血的兴奋。

    唇上还残留着周旻晟刚才舔舐时留下的濡湿触感,苏妹颤着手掌将自己搭在周旻晟胳膊上的手缓慢移开,然后垂着眼帘,声音嘶哑的开口道:“奴婢饿了……想要,吃肉了。”

    “真是乖孩子。”微眯了眯眼,周旻晟的眼中显出一抹隐戾之色。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妹知道,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她完全保护不了任何人,与虎谋皮又如何,只要能将今日锦儿所受之苦尽数还给那秦如云。

    第56章

    翌日, 天色微亮, 苏俊茂便急匆匆的出现在了南宫之中。

    “娃娃……”气喘吁吁地停在正搓着衣裳的苏妹面前, 苏俊茂急喘道:“袁阳旺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锦儿退烧了, 让你不必忧心。”

    “是吗?”听到苏俊茂的话,苏妹颔首点头, 总算是放下了那悬了一晚上的心。

    “来, 擦擦汗。”用一旁的井水洗净了手,苏妹从宽袖之中抽出一块巾帕递给苏俊茂, 然后拉着人坐到一旁的木制栏杆上道:“包包,那秦如云是不是在给苏宜坤说亲?说的是那顺城郡王府的嫡长女黄妙语?”

    “娃娃你怎么知道?”

    听到苏妹的话,苏俊茂诧异的瞪大了一双眼道:“那黄妙语虽然说身子不好, 常年卧病在床,但毕竟是个嫡长女, 身份地位摆在那, 苏宜坤若是能娶得,也算是他高攀了,不过我听说那顺承郡王护女心切, 放话说若是想娶黄妙语, 必要入赘顺承郡王府。”

    “入赘?”嚼着这两个字,苏妹微蹙起了眉头,突兀想起上辈子的那件事。

    好像就是苏宜坤入赘顺承郡王府不久之后,那黄妙语的嫡长兄黄猛便外出打仗去了,好几年生死不明, 期间,顺承郡王年迈体老,老病而死,顺承郡王妃则是在黄妙语出生时便已经香消玉损了。

    一时间,顺承郡王府无人管辖,苏宜坤作为嫡长女黄妙语的丈夫暂时接手顺承郡王府,三日后,黄妙语一病不起,最终没挨过那个冬日去了。

    嫡长子黄猛在外生死不明,顺承郡王府里能管事的人又一一病逝,苏宜坤十分自然的接手了顺承郡王府,成为新一任顺承郡王,并在黄妙语尸骨未寒之际以十里红妆迎娶郑王府韩家嫡女,韩秉正之妹,韩琼。

    而同年,郑王病逝,韩秉正继任承袭爵位,成为郑王,苏淼变成郑王妃。

    上辈子的苏妹没有想那么多,毕竟她在宫里头一大堆子的糟心事,根本就顾及不到别人,可现在细细想来,这一切难道不是太过凑巧了吗?

    顺承郡王常年带兵打仗,归府之后每日晨练也未落下,吃饭时听说也是一碗半饱,两碗正好,这般身强体壮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还有那黄妙语,虽说身子不好,但经过顺承郡王府日日不绝的珍贵药材调理,安安稳稳的活到年老也不是一件难事,怎么就也突然去了呢?

    “娃娃?你想什么呢?是在担心那苏宜坤吗?你放心,他一个庶子,就算是娶了那黄妙语,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看到苏妹这副出神模样,苏俊茂拍着胸脯开口道:“那苏宜坤现在都被我揍得爬不起来床了。”

    “笨蛋。”伸手叩了叩苏俊茂的额角,苏妹侧身覆在苏俊茂的耳畔处道:“你以为那秦如云就这么点心思?”

    “嗯?娃娃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苏俊茂那张丰神俊朗,状似睿智的面容,苏妹恨恨的咬了咬牙道:“真是蠢死了。”

    “娃娃……”委屈的看着苏妹,苏俊茂搭拢着脑袋,看上去可怜万分。

    “闭嘴。”堵住苏俊茂后头的话,苏妹声音轻缓的开口道:“你看啊,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顺承郡王府的顺承郡王年老病逝,嫡长子黄猛又不见踪影,黄妙语也因病逝世,那么整个顺承郡王府不就是那苏宜坤的了吗?”

    “这,这样说来倒也是,可是那顺承郡王年老体壮,世子黄猛昨日里还掀了周陵城里头的一座青楼馆,黄妙语的身子听说也是日渐见好,应该是不会出现娃娃你说的这种,这种事吧?”

    “蠢货!”看着苏俊茂这副怀疑模样,苏妹终于忍不住的又抬手恨恨的掐了掐他的胳膊。

    看着苏俊茂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苏妹微抿了抿唇,只感觉自个儿自从进了这南宫,与周旻晟在一处呆久了之后,脏话这种东西,也是习惯性的信手拈来了。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但每一个如果都会有发生的可能,所以我们要居安思危,将这些如果扼杀在摇篮里。”拧着苏俊茂的胳膊,苏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哎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娃娃你快放手,好疼……”往一旁缩着身子,苏俊茂呼啦着嘴一副痛苦神色。

    “行了,反正你现下回去就去盯着那苏宜坤,看他会不会再在暗地里头耍花招,还有那黄猛,你也想办法去结交一下,最好是能把秦如云的如意算盘打散了。”

    “知道了,知道了。”点着脑袋,苏俊茂赶紧提着长踞一溜烟的跑远了。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俊茂,苏妹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欲哭无泪。

    她这大哥,说蠢吧,也不蠢,说不蠢吧,却也蠢,真是枉费了那么一张丰神俊朗的脸了。

    拍了拍自己裙裾上头沾着的枯叶灰渍,苏妹起身走回到井水继续洗衣裳,扭头之际却是突然看到了那由圆桂引着从一侧房廊处走来的秦如云。

    她来干什么?

    瞪大了一双眼,苏妹神色诧异的赶紧侧身躲进了一旁挂着湿衣裳的木架子后头。

    “秦侧妃,这边请。”圆桂毕恭毕敬的引着人往却非殿的方向走去,秦如云神色柔和的与圆桂说着话,一副温婉贤淑模样。

    引着人入了却非殿,圆桂垂下脑袋,静站在了殿门口的厚毡处。

    苏妹小心翼翼的从木架子后头探出半个脑袋,然后趿拉着脚上的木屐往圆桂的方向疾走而去道:“圆桂,这是秦侧妃吗?她来做什么?”

    “姐姐。”看到苏妹,圆桂的脸上显出一抹欢欣笑意,他垂眸看着站在石阶上的苏妹,声音轻细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来找王爷。”

    “是吗?那她刚才是在跟你聊什么?”往圆桂的方向凑了凑身子,苏妹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在问姐姐的事儿呢。”

    “我的事?那你与她说了什么?”微睁大了一双眼,苏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自是不会与那秦侧妃多说的,姐姐不必担心,人心深沉,我都懂的,我与那秦侧妃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嘛。”轻缓的吐出一口气,苏妹冲着圆桂轻点了点头道:“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圆桂的机灵劲苏妹还是知晓的,既然他这般说,那想必这秦如云定是没问出些什么东西来。

    “哎。”圆桂轻应一声,然后突然从宽袖之中拿出一袋子银钱递给苏妹道:“姐姐,这是那秦侧妃给的,您快些去帮我藏好,就藏在那小厨房灶台下头的洞里便行了。”

    “好。”拿过那袋子银两,苏妹扭身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趿拉着脚上的木屐,苏妹绕过面前的圆木,侧眸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站在却非殿门口的圆桂,然后矮身脱下脚上的木屐,踩着罗袜径直便摸到了一侧却非殿的窗棂处。

    木制的雕花窗棂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然有些陈旧,又因为没人修理所以一直关不大上,苏妹小心翼翼的伸手将那条细缝又推开了几分,然后缩着脑袋凑了过去。

    只见却非殿内,那秦如云端站在矮木塌前,正垂眸与周旻晟说着话。

    距离太远,苏妹听不清那秦如云说的话,她只能看到周旻晟捻着手里的黑曜石靠在矮木塌上,一副懒散的慵懒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