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是够狠心的,庞嘉雯真想将那瓷瓶扔了,扔得远远的才好。
可她能扔掉这小瓷瓶,还有好多他们的馈赠,她也能一同扔吗?
既然不能,何必呢?
庞嘉雯自嘲地笑着,将那小瓷瓶搁在梳妆台上,已经没有了恶整拓跋信的心思了。
……
江怀和张朔到达陕西行都司时,在驿站稍作休息。
当地的据点将肃州的消息飞鸽传书送来,江怀看见的时候微微一愣。
只见上面写道:主子走后,郡主追至城门,落泪不止,后弃马于市,步行回府,伤心欲绝。
江怀想着她追不到他们,狼狈哭着回去的样子,心里一时疼痛难忍。
到底还是让她伤心了。
他捏着小小的纸条,几乎要将它揉碎于掌心之中。
张朔从后面来袭来,一掌将纸条打落。
江怀的目光倏尔一暗,在张朔弯腰去捡纸条时,猛然一脚将他踹开。
张朔没有想到他会来真的,一时不妨摔了个狗吃屎。
就在他震惊至极,爬起来准备质问江怀时,却见江怀冷冷地盯着他,阴沉道:“没什么好看的。”
他说着,将捡起来是纸条揉成粉末。等再摊开手心时,凌冽的劲风吹过,便什么也没有了。
张朔被气笑了,嘲讽道:“你不给我看我也知道里面说了什么?我是想离开肃州不错,但我想要的是体面地离开,而不是不告而别。”
“事情是你做的,最后你却来怨我?”
江怀冷然道:“我并没有怨你。”
张朔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江怀向来不喜牵累他人,又怎么会怨他呢?
江怀只是心里烦闷,而他恰好在这个当口撞上来,时机不对罢了。
张朔悻悻地道:“那丫头是不是很伤心?要不你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我们会回去看她的。”
远处的群山都在白云之下,天边看似近在眼前,可却触摸不到。
江怀看向来时的路,那么远,那么长,杳无人烟。这一路走来,漫漫无归期,他都不知道将会在何处停歇,又何必要引得她心生惦记?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
荒漠与草原的交集,不过是时间流过的一场沙化而已,谁能真正为谁停留呢?
到底是还是他贪心了,倘若之前没有想过要带她走,此时也不会觉得遗憾。
可有人为了她连身体都可以置之不顾,他这个当师父的,又怎好在其中继续掺和?
……
十月二十三日,鞑靼的使臣来了。
谈判的地方是肃州官员安排的,就在肃州的衙门里。
官府的人要来押走拓跋信,庞嘉雯比他们更快一步,先去了大将军府的囚房里。
拓跋信蓬头垢面,浑身脏污,让人多看一眼都会作呕。尤其是他那左边的脸,宛如挂着一团紫色的肉瘤,看着就让人退避三舍。
庞嘉雯在囚牢外,皱着眉头道:“官府那边要来提人了,你们打点水给他洗洗脸,换身衣服。”
看守的人立即去打水了,如意也给庞嘉雯搬了椅子来。
庞嘉雯就坐在外面,看着他们忙活。
拓跋信带着脚铐站了起来,他走到囚房的门口,看着敞开的大门外,庞嘉雯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身着竖领大衫,梳着流云髻,带着一副镶了红宝石的金牡丹头面,插着一对点翠玉兔簪子,面如桃花,唇红齿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灼灼逼人的气焰。
这就是他一直想杀的丹阳郡主了,果真透着几分骄矜傲然呢。
第191章 要打仗了
拓跋信紧盯着庞嘉雯,特别想从她脸上探得一丝快意。
然而出乎意料的,庞嘉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高兴。她只是嫌弃地看着他那另外的半张脸,厌恶道:“真丑!”
拓跋信垂下目光,轻嗤道:“郡主还真是以貌取人啊。”
庞嘉雯看着他那不以为意的模样,讥诮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恢复容貌,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拓跋信抬起头来,目光阴翳道:“你想做什么?”
庞嘉雯掏出带来的小瓷瓶,将它交给身边的护卫,淡淡道:“兑在水里给他洗脸,务必要给他洗周到了。”
护卫很快去照办。
庞嘉雯看着突然黑了脸的拓跋信,勾了勾嘴角道:“为了蒙混过关,你自己给自己下毒。为了在城中自由行走,你还专门娶了一个媳妇。为了刺杀我,你竟把自己都给搭上了。”
“想想真是好笑。”
拓跋信暴怒道:“你知道什么?杀你好比在庞彪的身上剜心,只要你死了,他就会痛不欲生。”
庞嘉雯信步走到囚房的门口,看着阴翳的拓跋信,轻笑道:“你说的对,这样的确能够打击到我父亲。不过你成功了吗?”
“你不仅没有成功,现在换我们在你父亲身上剜心了,不知道他痛不痛?”
拓跋信冷森森地笑道:“那你就错了,我父亲才不会觉得痛,他是真正的英雄,在乎的也只有天下。”
庞嘉雯狐疑地朝后看了一眼,见大家都不说话,她突然明白过来,拓跋信根本不知道鞑靼使者来谈判的事情。
她当即笑了笑,看着拓跋信道:“你说错了,你父亲不仅觉得心痛,而且他还派人来和谈,准备用沙洲把你换回去。”
拓跋信讥讽地笑道:“你以为我会信?”
庞嘉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信?你现在还活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拓跋信阴鸷道:“你父亲不过是想用我的血来祭战旗罢了,你告诉他,待我的血洒在大燕的战旗上,必将诅咒大燕就此灭国,永远沦为鞑靼的奴隶。”
“啪!”
庞嘉雯狠狠甩了拓跋信一个耳光。
拓跋信立即狞笑道:“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我要让你们永远后悔!”
“啪!”
庞嘉雯再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看着嘴角流血的拓跋信,嗤笑道:“你做人都这么失败,做鬼还想叱咤风云?”
“照你这个说法,英公他老人家的战魂早就踏平你们鞑靼了,哪里还容得了你这孙子出生?”
拓跋信气的双目喷火,咆哮道:“你闭嘴!”
庞嘉雯鄙夷地望着他,轻嗤一声,转身走了。
拓跋信狂躁地跳脚,各种挑衅。
庞嘉雯充耳不闻,临走前吩咐看守的护卫动作快些。
不一会,一盆冷水朝拓跋信的脸狠狠地泼过去,拓跋信脸上一阵剧痛,当即哀嚎起来。
与此同时,刚出囚房的庞嘉雯迎面就撞上急匆匆赶来的白若瑾。
她望着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狐疑道:“怎么了?”
白若瑾见她完好无损,当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待缓和下来,他道:“鞑靼的使臣全都服毒身亡了。”
“什么?”庞嘉雯震惊极了,但很快就想到关键之处。
“是不是要打仗了?”
白若瑾点了点头,凝重道:“应该是。”
庞嘉雯当即道:“我要去找我爹。”
“不用找了,爹早有安排。”庞彪大步走来,看起来胸有成竹。
庞嘉雯连忙上前道:“您早就知道拓跋雄不会为了儿子割让城池?”
庞彪大笑道:“还割让城池?我让他割块地他都不会。”
“那爹爹还留着拓跋信?”庞嘉雯不解。
庞彪摸了摸她的额头道:“鞑靼兵败已成常态,我们却在肃州虎视眈眈。拓跋雄早就想亲征了,这次不过是个契机而已。”
庞嘉雯担心道:“这样爹爹是不是就很危险?”
庞彪笑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不过你别怕,爹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庞嘉雯哪里会不懂,父亲还要将沙洲和哈密收复回来,那曾是英公打下的天下,是骠骑大将军李长风誓死守护的疆土。
庞嘉雯忍不住上前抱住父亲,轻声问道:“一定要打仗吗?”
庞彪抚摸着她的秀发,拍着她的肩膀道:“父亲曾经发过誓,要将鞑靼赶出我们大燕的疆土。眼下机会就在眼前,父亲不能放过。”
庞嘉雯点了点头,她都明白的,她只是担心。
“女儿想一直留在肃州陪爹爹,可以吗?”
庞彪放开她,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当然可以。”
他说完,看向白若瑾道:“把你见到的如实禀告皇上就可以了,我也会给皇上递封折子,他不会怪罪你的。”
白若瑾汗颜,连忙道:“下官想留在肃州听从大将军差遣。”
庞彪鄙夷道:“你上过战场吗?知道暗箭会从哪个方向来?打个几天几夜还分得清敌我吗?”
白若瑾:“我……”
庞彪嫌弃道:“我让你抬个伤兵你都不知道抬去哪个营,留下来能干什么?”
白若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