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瑾把剑谱都扔了,捏住她的左手不放,还大力将自己雪白的内衫撕破给她包住了手指。
庞嘉雯都看呆了,喃喃道:“没事的,就是破了点皮。”
话虽如此,但破了点皮也不至于一直流血。
白若瑾看她那伤口很深,朝房内喊道:“郡主受伤了,快去请府医过来。”
张朔不在,成国公府也有位当值的府医,姓林。
秦姑姑和程姑姑原是害怕庞嘉雯害羞,所以才避着些。谁知道才过一会就出了事,心里顿时紧张万分。
而且她们又不知道是怎么伤的,看到白若瑾和庞嘉雯在一起,还以为是两个人比划伤的,一时间又往定安堂报信。
白若瑾见庞嘉雯手上的血止都止不住,他扶着她站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庞嘉雯手里还握着的青霜剑,脸色很差。
庞嘉雯下意识把剑往身后缩,小声道:“没事的。”
她说着,动了动拇指:“你看,还能动!”
白若瑾就看着那皮肉翻开,鲜血又一阵阵涌了出来,好似血管被割破了似的。他担心得脸色骤变,低声呵斥道:“你还动?”
庞嘉雯顿时就蔫了,不敢再动。
没过一会,李老夫人匆匆赶来,担心道:“怎么就伤了?”
“严重吗?”
白若瑾按住她的伤口没有放开,鲜血从他那给庞嘉雯止血的布料上滴落,流经他的掌心,染红一片。
李老夫人看得心惊肉跳的,担心地看向庞嘉雯,却见她无奈地笑着,好像不当回事。
李老夫人呵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拿剑比划,是不是若瑾惹的你?”
庞嘉雯一听,见白若瑾脸色沉得更厉害了,她连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李老夫人不信,看向白若瑾。
白若瑾沉着脸,冷声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吓到她了。”
庞嘉雯却急忙解释道:“是我没有让人守着门,你又不是故意的。”
白若瑾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故意的。我在外面听见你舞剑的声音,所以才没有敲门就推开了。”
庞嘉雯:“……”
“我们非要争一个输赢吗?”庞嘉雯苦笑,她认为两个人都有责任,但她的责任更大。
因为她完全可以把院门反锁起来,那样更安全不是?
可她没有!
李老夫人见他们两个互相抢着担责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已经不打算追究了。
她对庞嘉雯道:“以后要小心一点。”
庞嘉雯点头,看起来很乖。
白若瑾一直陪着她,紧皱着眉,看起来一直处于自责当中。
府医很快就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
他先是让白若瑾把那布料取了,然后让庞嘉雯动动手指。伤口看着吓人,但手指还能动。
林大夫就道:“没有伤到筋骨,等会包扎起来就好了。”
李老夫人和白若瑾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庞嘉雯包扎好以后,看见白若瑾还拿着那团染血的布料,整个手掌和手指都被染红了。
她道:“你快去洗洗手吧,我已经没事了。”
李老夫人也跟着看了他一眼,叫他下去洗干净,别吓着人了。
白若瑾只好折身出去,没过一会就回来。这时庞嘉雯发现他那衣袍上也沾了些红红的血迹,看样子是她蹭上去的。
她挺不好意思的,就对白若瑾道:“你要不先回去把衣服换了,让丫鬟们洗一洗?血迹沾上太久就洗不干净了。”
白若瑾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着继续留下也不妥,便微微颔首。
临走前,他将丢在外面的剑谱捡了拿进来,递给庞嘉雯道:“只是些简单的剑术,不过你可以看看。”
庞嘉雯眼眸一亮,连忙接过去。李老夫人怕她手疼折腾,快她一步拿过去递给秦姑姑道:“你先替她保管着,等她手好了再给她看。”
秦姑姑应是,拿着剑谱下去了。
庞嘉雯恍然若失,有些无奈地看向白若瑾。
白若瑾盯着她受伤的手指道:“没事,等你手好了看也一样。现在还疼不疼?”
庞嘉雯摇头:“不疼。你放心回去吧,说不定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白若瑾知道她是在宽慰他,不过他怎么能在她的闺房里久待呢?他当即抬步离开了海棠阁。
不知道是不是见了血的缘故,亦或者他思虑过多,跨出门槛那一刹,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庞嘉雯手指流血的模样。不是左手的拇指,而左手的食指,好大的一处伤口,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划伤的。
皮肉翻起,血涌如注,他慌忙地帮她按住伤口,却恍惚听见庞嘉雯在他耳边说:“幸亏不是伤了脸,不然可怎么办?我从小到大受一点伤都会留疤,更别提像这么大的伤口了。”
“若瑾,你的手也受了伤,疼不疼啊……”
娇娇软软的声音,那么熟悉,仿佛曾在他耳边说了千万遍一样。
可他的手什么时候受了伤了?突然清醒的白若瑾低头朝手上看去,他那手才刚洗过,干干净净的,还透着一股香胰子的味道,很好闻。
可脑海里那些片段是怎么回事?白若瑾想也没有想就折回去,他要去看看庞嘉雯手指受伤的位置。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是他的记忆出了错?还是庞嘉雯的左手原来就受过伤?
亦或者,这两样都有?
第69章 远客
白若瑾大步走回庞嘉雯的面前,执起她包扎的左手仔细看了看。
庞嘉雯问他怎么了?
白若瑾看着她那光洁白皙的食指,上面的肌肤如玉一般,哪有什么伤痕?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连忙往后退了退道:“我怕你手指上还有别的伤。”
庞嘉雯就将那只手摊开在他的面前,翻了翻手心手背,认真道:“你看,没有呢。”
李老夫人也道:“嘉雯就是点皮肉伤,既然已经包扎起来你就别担心了。”
白若瑾忍不住苦笑,自己现在疑神疑鬼的,连外祖母都看不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恍惚地以为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一些和庞嘉雯在一起的记忆,所以才导致庞嘉雯厌恶他,不再喜欢他了。可现在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这一切分明是他自己想多了,出现幻觉了。
白若瑾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便深深给庞嘉雯鞠了一躬,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庞嘉雯都看懵逼了,不知所措地呆愣着。
李老夫人打着圆场,笑着道:“他这是内疚呢。”
是吗?
庞嘉雯觉得不是,白若瑾是那种内敛的人,如果觉得内疚会想办法弥补,而不是像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来。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可是什么原因呢?庞嘉雯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白若瑾现在还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所以他最后变成那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希望自己能够早点找到那个原因。
……
二月初,春闱在即,各地举子纷纷入京。与此同时,庞嘉雯那早就出嫁的大表姐徐灵慧陪夫婿进京赶考,入京住回了娘家永宁侯府。她给庞嘉雯下了帖子,请庞嘉雯过府一叙。
徐灵慧听从母亲王氏的安排,嫁给了王氏族中一位年轻上进的举人青年王明成,两人成亲那一年王明成春闱落榜,随后带着徐灵慧离京,前往无锡梅里求学,夫妻二人于两年前生下一子,取名王新。
徐灵慧虽然是王氏教出来的,但人比王氏聪明多了。在家的时候就不曾得罪过庞嘉雯,出嫁前还给庞嘉雯做了一身衣裳示好,请庞嘉替她照看徐灵恣。
如今她回来了,想必也知道了徐灵恣做的那些蠢事。庞嘉雯到不是怕见她,而是觉得姐妹俩的感情也淡了,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料庞嘉雯前脚拒了她的帖子,后脚她就带着孩子来成国公府了。
庞嘉雯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连忙叫来如意吩咐。
“你去一趟静雪斋,要说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如意连忙点头:“我知道的,我这就去。”
如意走后,庞嘉雯起身换了一套衣服。她那手指还没好全乎,依旧是包着纱布的,这两日她也懒懒不想动,所以也就没有出海棠阁。
徐灵慧来了,她就得出面带徐灵慧去拜见周夫人和李老夫人,再穿屋子里那些半臂小衫就不合适了,所以她换了一套交领袄裙,上袄是紫白落花流水纹的,下群是粉茶花蜂蜜纹两色缎的,针线房刚做好送来的春衫,这时节穿来待客正好合适。
丫鬟刚把徐灵慧请入海棠阁,后脚定安堂的袁嬷嬷就来了,当着徐灵慧的面道:“老夫人说了,难得有远客来,今日她老人家在定安堂设宴,一会等郡主和徐大姑奶奶说完话就过去,周夫人也过来了。”
这是让她们不用单独去给周夫人请安了,徐灵慧诧异地看着袁嬷嬷,心里暗暗震惊着。
再细看庞嘉雯,好像全然不当一回事,连那嬷嬷都没赏就让下去了。
徐灵慧把儿子交给贴身丫鬟抱着,转而打量起海棠阁。
院子跟雯香居差不多大,但装潢却更胜一筹。焕然一新的雕梁画栋,窗户全用的琉璃,阳光透进来,色彩斑斓,格外好看。地上还铺着羊绒毯子,花色新颖,走起路来细软无声。待客的敞厅里置山水大屏一座,香案一张,上面摆了两个汝窑花瓶,皆插上了含苞待放的紫玉兰。廊庑下的风轻轻吹动着,明间垂下的水晶珠帘发出悦耳的声响,好似奏乐一般。
这还不是内室呢,也不是寻常久待的暖阁,这只是一个敞厅罢了。
徐灵慧突然就羡慕起来。如果庞嘉雯早点傍上成国公府,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嫁去王家了。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她与王家早已融为一体。
庞嘉雯没有什么体己的话想跟徐灵慧说,自然也就没有邀请她进暖阁里喝茶。
她们在待客的敞厅里坐下,秦姑姑很快就奉了茶来。徐灵慧看着秦姑姑眼生,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庞嘉雯便道:“这位是秦姑姑,和刚刚请你进来的程姑姑都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其余的除了如意,都是老夫人和周夫人赏的。”
也就是说,永宁侯府的丫鬟婆子一个都没有带过来。
徐灵慧勉强笑了笑,然后对庞嘉雯道:“看到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庞嘉雯颔首,认真道:“我是过得很好。”
徐灵慧也看出来了,不过她也看见了庞嘉雯手指上的伤,便问道:“这是怎么伤的?”
庞嘉雯动了动手指头,笑着道:“我拜师了,我师父送了我一把开刃的利剑,叫青霜剑。我自己又不会剑术,想着自创一套刷着玩,然后就把自己给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