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抱上猫，正要拾起狱门疆，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六眼，没希望了。”
    “你真的以为……灵魂永存吗？”
    五条悟伸向狱门疆的手僵在半空中。
    “肉.体毁减，灵魂或许还会残余，可那家伙，早已经把灵魂烧得半分都不剩了啊……”
    “胡说！杰他、杰他……你说过他的灵魂被滋养过那么久，而且都那么多年了，他的灵魂还在身体里没有离……”
    狱门疆忽的沉下了声音：“六眼，一直没有放他走的，不是你吗？”
    地平线上露出一缕朝阳的金辉，斑驳的黄沙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黑夜即将过去，沙漠中冷到至极的夜温也开始回暖。
    五条悟的身影却冻住似的一动不动。
    良久，他的脸被晨光微微照亮，五条悟的嗓音艰涩不堪：“我没有。”
    狱门疆苍老的声音越升越高，仿佛在这开阔的天地间回荡着：“可诅咒他的，不是你吗？”
    五条悟喃喃道：“我没有……”
    “六眼，你真以为，死去那么久的人，灵魂不会跟着一同死去吗？”
    “我……”
    “你们年轻人的事，老衲始终是无法真正领悟了。你的路还远着，切要好自为之——太过执着，可是会困死自己的……”
    “不执着的话，还守得住什么吗？”五条悟笑了笑，嘴边尽是苦涩。
    “老衲所悟一生，似是什么都悟明了，又似是什么也没能领悟，临了临了，仍不知自己得的是什么道……”
    “五条悟，老衲这幅壳子咒力将散，是非恩怨，都等你百年过后再同老衲来探讨吧！”
    源信的声音飘离了狱门疆，往太阳初升的方向飘去：“到那时候，你可要记得，向老衲炫耀你的功绩啊——”
    声音逐渐消散在空中，狱门疆的壳子亮了一下，自动在沙土中解体，只剩下几块黑色的碎片。
    五条悟拾起了那几块碎片，一阵清风拂过，碎片如融化般消失在风中，转眼间，他的手心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狠狠攥紧了拳头。
    第102章 羡慕吧？
    咒术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那个令咒灵心惊胆颤的男人，回来了。
    被拨向咒灵一方的天平在一夜间倾斜了回去，无数奔走在路上的人在得知消息的震惊之余，终于敢于慢下步伐，稍稍松一口气。
    谁也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从封印中出来的，谁也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出现在高专的时候，浑身早已被鲜血浸透——无论是诅咒师还是咒灵的。
    那一夜印在了每一个幸存的咒灵的眼里，那个男人化身成地狱归来的恶魔，将一切怒怨都宣泄在了它们身上，咒灵一方在一夜之间元气大伤，甚至同他们合作的诅咒师都被夺了去，只留下一滩血汪汪的东西。
    五条悟抱着从咒灵那边夺回来的尸身，静静地走进了高专的学校中。
    夏油杰头上的缝合线依旧在，上面的束缚却已经消失了。
    五条悟没能消灭掉那个恶心的东西，他留住了它的命，以此为代价换得了夏油杰躯体的释放。
    尽管心有不甘，五条悟还是咽下满口血腥，撑住了摇摇欲坠的理智——即使只剩下躯体，他也不想让夏油杰再被任何东西弄脏。
    高专里一片死寂，像是没有人在。
    他找到一间空教室，将那具冰凉的躯体放在了椅子上。
    夏油杰的身体倚在那里，忽略掉额头上的血污，就像是睡着了。
    五条悟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了他额头上狰狞外翻的伤口。
    “杰，睡吧。”
    五条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要把这张脸印进他的脑海里。
    “睡吧。”
    他拿开捂着额头的手，向前一步将人轻轻揽在了怀里：“这一次你可以好好睡了。”
    他的声音近乎呢喃：“老子保证不再让任何人打扰你了。”
    “——我也不打扰你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这张平静的睡脸，沉默良久：“你可真过分啊……”
    不由自主的，五条悟再一次抚上他额头的伤口。
    “好碍眼啊……”
    “像杰这么臭美的人，不会因为多道疤就变成鬼来找老子吧？”
    “老子在这里等着你哦——要是不赶紧过来，老子就会忘记你呦——”
    “呐，杰。”五条悟轻快的语气沉了下来：“我都说了这么多次‘老子’了，你怎么还不来纠正我？”
    他盯着夏油杰的脸，静默了许久。
    再没有人愿意压着火回答他的每一句烦人的话了。
    他垂下眼，手指在夏油杰的额头上轻轻一抹。
    狰狞外翻的血肉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逐渐生出新肉，继而愈合成淡淡的红痕，紧跟着，红痕消失，额头恢复成了光洁一片。
    五条悟喃喃道：“学会得有点晚，你怪我也没用……”
    话音未落，他忽的睁大了眼。
    夏油杰同死物绝无二般的躯体，在伤口愈合的那一刹那，像重新联通的电路一般，突然有了淡淡的咒力反应。
    咒力源源不断地运转在每个咒术师的身体中，只有死亡才会让运转的咒力消失，换而言之，这副身躯，再一次“活”了过来。
    一丝残存的希望从五条悟心底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又突然被狱门疆的话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