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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节
    宫阙高墙,繁华如梦。
    这座宫殿历经数朝数代,多次毁于战火,又多次修葺,如今屹立在这片星空下,仍是威武雄壮,非齐室皇宫所比……
    只可惜……
    强秦雄汉,俱成过往。
    如今的歌舞升平,又不知何时湮没在烽火狼烟里。
    唯有天边那一轮远月,亘古不变,永久停驻,孤独地看着这世间,一轮又一轮的富贵奢靡,尽入尘埃……
    冯蕴仰头望月。
    没有喝酒,竟觉得有些醉了。
    “谁?谁在那里?”小满突然出声,抽回了她的神思。
    冯蕴回头,看着那树丛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踌躇着走出来。
    “是我……是朕。”
    “陛下?”冯蕴看他独自一人,愣了下,“董柏呢?”
    元尚乙道:“他在那头,帮我望风。”
    还学会让人望风了?
    冯蕴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身为帝王,天下至尊,想见过什么人,还得偷偷摸摸……
    “阿元。”她心疼这孩子,不知不觉放缓声音,蹲了下来,朝他张开双臂。
    元尚乙怔了一下,便欢愉得如小鸟投林般扑上来,重重撞入冯蕴的怀里,像久不见母亲的孩子,用力地搂紧她。
    “娘子,我好想你。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过完年,元尚乙就七岁了。
    可由于他从小体弱多病,身子瘦弱,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小一些,抱在怀里就像一根小柴火似的,轻飘飘的,稍一用力,都能摸得到脊背上的骨头。
    冯蕴抱着他,便想到渠儿。
    抱一次,想一次。
    想一次,难过一次。.yetia100942/4197831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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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6章 个中玄机
    “阿元。”冯蕴将孩子搂在身前,拍了拍,“快回去吧,来日方长。”
    孩子脑袋贴着她,发痴地吸着鼻子,闻她身上的味道——
    香香的,软软的,他认定,这便是娘亲的气息。
    思念的潮水便那么涌上来。
    他奶声奶气地撒娇。
    “你要是我娘就好了,你要是我娘,我便可以每天看到你了……”
    冯蕴蹙了蹙眉,意识到此话不妥,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脊背。
    “阿元不可乱说,这种话让人听去,会惹来麻烦的。”
    她怕说得严肃,让孩子不喜,又微笑道:
    “阿元有很多人疼爱的,太后仁德和蔼,一手将陛下带大,她才是世上最关心陛下的人……”
    “她才不是。”元尚乙今日因为飨宴礼的规矩,才被端太后训过,那些繁文缛节压得这个小小的孩儿喘不过气来,也连同对端太后都有了火气。
    他蹙着眉头,不悦地道:“她没把我当儿子,她只想当太后。”
    冯蕴大惊,连忙阻止,“阿元,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元尚乙瘪下嘴巴,知道自己这话言重了,又垂下头来,小身子软软地靠着她,像个小奶娃子似的。
    “我就想你做我娘……”
    冯蕴叹气。
    这世上什么都能选,唯独娘是不能选的啊。
    “乖,听话,快回去了,别让人久等。”
    元尚乙点点头,双手却紧紧扣在她脖子上,声音软软的,听着却让人心酸。
    “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带我回花溪吧?”
    “陛下……”冯蕴察觉到这孩子今夜的情绪有些不太好,有心安慰,可在这座宫殿里,到处都是人,甚至不知道都有谁人的耳目。
    她不能和皇帝久待。
    更不能让皇帝说这些。
    她狠下心,将元尚乙从脖子上解下来,盯住他的眼睛。
    “阿元,我不是你的娘,你的娘是端太后,你要好好孝敬她,做一个快乐的小皇帝。懂吗?”
    她说罢,怜悯地摸了摸元尚乙的头,转过身,决然而去。
    -
    酒宴未散,大殿内杯盏流光,幽香阵阵,丝竹绵绵。
    一眼望去满座衣冠,王孙贵人,在高擎的灯烛里,洋溢着昏昏欲醉的笑。
    冯蕴坐回去,裴獗便投来注视的目光。
    她略颔首,含笑垂眸。
    裴獗道:“你没吃什么东西?”
    冯蕴嗯一声,“晌午在长姊院里吃了火烧炙肉,还顶在心口,不太能吃下。”
    裴獗没有多说什么,略微点头。
    席间,不时有人来敬酒,说些恭维的话。
    冯蕴从来不知裴獗的酒量是那样好的,他今夜很给人脸,来者便轻抿一口,以回敬。
    她坐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元尚乙回席,内心有些不安。
    于是侧过头来,示意小满走近,“去看看。”
    小满会意,点头默默退下去。
    裴獗再次看她一眼,神色隐隐掠过一丝探究,但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个宴席上,无数人都盯着她和裴獗,在察言观色,以便做出一些于己有利的判断……
    但冯蕴知道他们再怎么看也是徒劳。
    她与裴獗朝夕相处,都看不透他,这些人又能瞧出什么来?
    “下官敬大王一杯,恭祝大王和王妃鸳鸯璧合,早生贵子,福寿安康。”
    冯蕴一愣,微微扭头看向裴獗,眸底闪过微妙的火花。
    裴獗没有出声,脊背坐得笔直,目光阴冷冷的,好似隔着重重浓雾看向罗鼎。
    这句话不算突兀,看上去就像是多饮了几杯的罗鼎恣意了些,随便说的……
    但在这座大殿上,个个都是人精。
    没有随便,也没有人敢随便……
    “多谢。”裴獗没什么反应,轻轻应声,举杯示意一下,抬袖而饮。
    罗鼎抻直脖子,将杯里的酒痛快馀尽,又朗声一笑。
    “大王,今夜小女随下官入宫,为陛下太后献曲,也盼得到大王的指点……”
    他说话间便往回看。
    这时大殿上已换了舞姬,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妙龄少女,脸上系着半隐半现的轻纱,款款走到殿中,朝众人一一拜揖,然后在琴台边坐下。
    纤指抚琴,缠绵的曲调便徐徐流出……
    想来罗鼎是对自家女儿的花容月貌极有信心的,捋着胡须自得而笑,那张略带酒意的脸,红光满面。
    这是准备好了要做裴獗的岳丈?
    怪不得要祝她和裴獗“早生贵子”。
    这是知道他们成婚这么久,她都没有一子半女,故意提醒裴獗,再动这点歪脑筋?
    冯蕴似笑非笑,手指若有若无随曲而动,好似看得入迷。
    前世今生不知多少人要给裴獗送姬妾,罗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种事情避免不了。
    他们和冯敬廷其实一样,家里的女儿就是攀附权贵和交换利益的物件,有几分真心实意地疼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她见怪不怪,不以为然。
    裴獗的眼神却好似被冰封住的。
    他没有当庭发作,直到一曲完毕,那少女盈盈行来,略带局促地走到他跟前拜下。
    “妾见过大王、王妃……若君不弃,妾愿再为君奏。”
    席上不少人流露出鄙夷的眼神,觉得罗鼎这马屁拍得令人作呕。
    更多人,则是看戏。
    只有敖政知道,这罗鼎怕是要撞到铁板上了。
    李氏父女逃亡邺城后,罗鼎这一批旧臣,在西京的处境便极为尴尬,罗鼎不升不降不温不火,头上就像悬着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会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