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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节
    没有阳光,天气阴沉沉的。
    信州守将从上到下,冒着寒风候在码头。
    可船靠岸好久,太后殿下也没有下来,只有以敖政等使团成员,陆续带着家仆下船,与他们同样站在凄厉的冷风里,恭迎太后。
    安渡郡的事,太后面子过不去。
    但李桑若平常再是骄纵,大事上很拎得清,少使脾气。
    这半晌不出来,是给谁下马威呢?
    主客曹郎罗鼎道:“大将军,太后两次召你不来接驾,不如将军上船去恭迎太后出舱,也可让诸位臣公少吹一会冷风?”
    裴獗瞥他一眼。
    “曹郎是在埋怨太后,让你久等?”
    “下官鲁莽,鲁莽了。”罗鼎讨了个没趣,尬笑两声打住。
    众臣在码头吹着冷风,等着太后大驾。
    可李桑若这会子,在船上吐得稀里哗啦。
    本就情志不畅,再加船身摇晃,她很是难受,吐得乱了仪态,坏了妆发。
    洗漱一下,看着铜镜里容颜憔悴的自己,不想这般模样去见裴獗,非得让宫女将收拾规整的箱笼打开,重新更衣盘发,梳洗打扮,添上胭脂,让气色好看一点。
    一年多没见了。
    她不想让裴獗第一眼就看到她的狼狈。
    风姿艳美地出现在他面前,是她想了好久的场面,怎可功亏一篑?
    于是,万人候在码头,太后仍在梳妆。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李桑若才缓步从船舱里出来,珠环点缀,琅珰作响,额上坠着的蓝色宝石在河风里闪烁,光彩照人。厚厚的一层脂粉抹在雪白的肌肤上,乌发云鬓,妆容整齐,一派富贵华丽之态,在两名宫女的扶携下,寺人引路,排场很大。
    臣众高呼。
    “恭迎太后大驾。”
    “太后金安。”
    “众爱卿免礼。”李桑若居高临下扫视人群,抬了抬手,目光迫不及待地锁定裴獗。
    他站在人群里是那样显目。
    无须刻意,一眼就能看到他。
    那一张清峻冷漠的脸,一如既往没有情绪,过人的身高,在一群高大的武将中间,也英武过人,铠甲在身,泛着寒光,默然伫立,如同拯救万众于水火的神祇,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力量……
    让她看到他就走不动路,腿软,连心跳都似乎消失了。
    对上他的眼神,双颊便火辣辣发烫,恨不得倒在他的怀里,想让他抱她,亲她……
    她是如此想要得到他……
    “裴爱卿。”
    轻轻软软的声音,带着慑人的力量,突然传来。
    人群的目光都落在了裴獗身上。
    他两次抗命,可谓狂妄至极。
    眼下太后唤他,势必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有人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
    不料李桑若那语气,不仅没有半点责怪,更不像是质问,隐隐听来,甚至有些久别重逢的雀跃和暗藏的欣喜。
    “你近前来。”
    第227章 烂人烂事
    一年多未见,李桑若思念得紧,看着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手扶辟雍剑走出来,目光隐隐闪烁。
    码头上众臣的目光,也都落在裴獗的身上。
    然而,他往前两三步就停下,恭敬行礼。
    “请太后示下。”
    李桑若不满他离得那样远,下意识撇了一下唇,轻拢裘氅。
    “裴爱卿,上前些听令。”
    裴獗拱手:“微臣身携利器,不敢冲撞殿下。”
    李桑若心里莫名一窒。
    他是怕剑气冲撞她?
    还是怕他屋里那贱妇不高兴?
    “无妨。”她想了想,在众多臣公面前,又不好坏了规矩,于是道:“你解下兵器,近前便是。”
    裴獗沉默一下:“恕末将不能从命。”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裴獗都敢公然抗命?
    天阴沉沉的,周遭冷肃一片。
    李桑若脸上挂不住,声音厉了几分。
    “是哀家的话,不好使了吗?”
    “殿下。”裴獗道:“战事刚过,信州城并不太平,匪患横行,贼势甚众。北雍军上下不卸战甲,不解兵器,不敢掉以轻心,还望殿下见谅。”
    李桑若看着他,心中微微一窒,顿生寥落。
    说得头头是道,全然是借口。
    不卸战甲,却可以娶妻。
    不解兵器,却跟那冯十二娘荒唐?
    裴郎啊!
    怎会这么冷漠又这么令人心动呢?
    李桑若默默注视他片刻,换上端庄从容的声音。
    “大将军忠勇,国之良臣。”
    众臣纷纷附和。
    李桑若垂着眼帘,摆摆手。
    “摆驾翠屿。”
    -
    翠屿在临河的一座小屿上,三面环水,很是雅致。这便是所谓的行宫,为了接待李桑若临时布置出来的,和安渡别院一样,原本只是一座修筑华丽的私宅,朝廷征用了去。
    宋寿安和韦铮前后脚过来,便是为了办这个差事。
    午时已过,寒风更胜。
    翠屿外平直的青石路上,李桑若的马车徐徐而行,众臣前后跟随护驾。
    骨碌碌的车轮声里,李桑若隔着帘帷,看着骑在踏雪背上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的涟漪一圈圈放大。
    多年来的渴望,好似都集中到了这一刻。
    她看得到外面的裴獗,但裴獗看不到她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初次见到裴獗的样子。
    那年他十六,她十五。
    他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她也如此刻一般,隔着一层纱帘,看他手执长枪,在炽烈的阳光下舞得虎虎生风。浑身的肌肉好似活过来似的,鼓出羞人的力量,劈刀迈腿时,紧束的腰身下,更是鼓鼓囊囊一大包,那样宽松的衣裳都遮挡不住,比谁都显眼。
    其实那时她就知道他长得很不一般,是小姐妹说的那种极有天赋的郎君。
    那天从演武场下来,小姐妹听说她会许给裴獗,还私下里玩笑她,说裴郎身高体硕,往后她是要吃大苦头的……
    十来岁的贵女们似懂非懂,但说起闺房事,個个新鲜又有趣,浑然不输男儿。
    她那时候还很害羞,隐隐期待,又隐隐害怕。
    可是,她等着吃那苦头,等了好久,等到入了宫,生了孩子,仍没品尝到那传说中无尽的快意……
    “太后殿下驾到,启开中门。”
    “喏。”山呼海啸的声音,没有打断李桑若的思绪。
    她心思有点飘,双眼迷离地看着那人,唇角微微抿起。
    守卫伫立在大门两侧,眼看马车即将行至中门,一个浑身脏乱的人影突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
    “殿下救命啊……”
    “小人有冤!”
    咚的一声,那人被反应迅速的侍卫拦下来,摔在地上。
    可人被制住了,嘴却没有停下。
    他挣扎着,大声嚷嚷。
    “宋司主与殿下恩爱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怎生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陷害,折辱而死……”
    李桑若脑子里陡然一白。
    猛地拉开车帘,惶急中顾不得仪态,苍白脸指着那人。
    “哪里来的疯子胡说八道,给哀家堵住他的嘴!”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