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挂着比拳头还要大上一圈的锁。试着扳动锈迹满满栏杆,却挪动不了半分,就算努力想象着将这扇门打开的样子,依旧无事发生。
不过,靠近了些,她倒是能把门后的景象看得更清楚点了。铁栅门后方是一圈半圆形的空间。“更加像监狱了。”她忍不住嘀咕。
小小的身影就蜷缩在半圆的弧线旁,颤抖着,长长的浅金色发丝略有些凌乱地铺在背后,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明亮,看起来似乎是个年幼的女孩。在梦子出声之前,她便已回过头,金色眼眸不安地睁大着,直勾勾注视着梦子。
啊,我好像认识这孩子——这个念头倏地从心中跳了出来。
可这孩子的名字是什么呢?
梦子说不出来,但答案似乎就在唇齿之间。她应该能够回答才是。
在无力的懊恼感将她彻底沉沦于失望之前,那孩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宽松的和服被摩挲出沙啦沙啦的声响。
小姑娘看起来约莫四五岁,脸颊圆滚滚的,很费劲地仰着头才能与梦子对上视线。梦子赶紧俯身,半蹲下来,对她笑了笑。
“嗨,宝贝。”
当她叫不出对方名字,又不希望对方紧张时,总会说出这类黏糊糊的爱称。
“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好吗?”
“我没觉得害怕,所以你不用这么叫我。但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也可以叫你‘宝贝’。”
稚嫩声音说出的是分外平静的话语。梦子有点尴尬——她的想法完全被洞悉了。
“哎呀,你吃瘪了。”五条悟居然在偷笑。
他也很快换上了一副善解人意的亲切大人的模样,学着她的模样俯下了身子,笑眯眯的。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个地方?你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边这个姐姐制造出来的假象呀?”
“……喂!”
梦子气呼呼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居然在做梦的她本人面前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好过分!
挨了这么一记这怨念满满的肘击,五条悟依然嘻嘻哈哈,满不在意似的。如果不是这孩子对他毫不理会,连目光都没有朝他所在的方向挪动半分,五条悟这副笑眯眯的模样说不定还会继续维持很久。
这孩子只是看着梦子,目不转睛的。
“梦子,你来救我了吗?”
说着这话的她,言语中并未任何期待感,似乎也不存在过分的欣喜,只是用淡淡的语调复述着这几个字而已。梦子的心忽地抽紧了,倒不是怜惜或是心痛之类分外柔软的情绪在作祟。
她似乎只是……有点不安,还有些紧张?
清了清嗓子,她迟钝了一下才说:“……你是不是被囚禁在这里了?”
“算是吧。”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以为谁都找不到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被藏起来了。”
“咦——?”五条悟夸张地拉长了声音,很像在看好戏似的,“真的不是你自己调皮躲到这里来了吗?”
小女孩不吱声。她好像看不到他。但在两度抛出疑问皆被忽视的当下,五条悟可不觉得自己只是没有被看到这么简单。
“可恶!我被这小孩忽略了。”
“……人之常情罢了。”梦子睨了他一眼,故意说,“谅谁看到你这种怪大人都会想要躲开的。要我说,她只是看不到你而已。”
“你有没有觉得你前半句话说得超过分的?”
“嗯。有一点点吧。”
她倒是既直白又诚实。
面对一个诚实的家伙,显然不可以太过凶恶地对待的。梦子只挨了五条悟的两记手刀,就算是话题终了。
捋捋被弄乱的发丝,还是回到正题吧。
那孩子依旧盯着她,分外认真的。梦子想到,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还不曾问过。
心跳有点快。明明只是想要问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而已,为什么心脏要因此而不安定地跳动呢?
她抬起手,轻轻按住心口。在胸膛数度的起伏之后,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
梦子本以为女孩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但并非如此。
爱丽丝——这就是她的名字。
“我是‘那一天’的梦野爱丽丝。”一本正经地,小姑娘说。
梦子愈发困惑了:“你说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1994年的1月10日——你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生日那天。”
啊。原来是那一天。
空气沉寂了几秒。五条悟好像在看她,片刻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爱丽丝的脸上,饶有兴致般轻笑了一声。
“现在,时间线全都能连起来了吧?”
“……是啊。”
有栖梦子所拥有的童年记忆、眼前的小小爱丽丝所持有的“那一天”的记忆,与现实里尚且沉睡着的爱丽丝所记得一切,拼凑起来,就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梦野爱丽丝”了。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她想。不过她好像没有自己设想得那么高兴。
早先揪紧的心,此刻正在下坠,落入无底洞中。她看着爱丽丝,爱丽丝的眼眸中会映出她浅淡的倒影。不合时宜地在这时候想起泰格丽思对她曾说过的话。
泰格丽思说,希望那个家的回忆不会让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