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那个不好的梦发生的晚上，阿凌也是穿的这一身，说是与她初见就穿的这件。
    但梦里没有破，只是素净，素净的如天青瓷釉。
    云薇倏地又想起衣服背后的破洞。
    有些偏长，像是被鞭子打破的一样。
    鞭子！
    电光火石间，云薇的记忆一下子倒退到她刚穿过来的时候。
    是阿凌抱住了她，帮她挡了一鞭子。
    而那时，他穿的是最普通的青衣，就如他刚刚抚摸的那一件。
    初见……初见……
    这其实才算是她跟阿凌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云薇不敢置信，怎么会，难道阿凌都知道？
    知道怎么会那么平淡，没有多问她一句啊？
    她脚步踉跄，近乎站不稳，脑海里忽然又划过阿凌跪在她床头，说从遇见她开始，方知什么是美好。
    如果遇见的是原身，那只有耻辱，没有美好。
    借尸还魂……陆行川的质问……初见的衣服……
    云薇终于明白了，阿凌原来都知道，早知道。
    天道让她说不出这是一本书，说不出自己的身份，而阿凌，猜到了是借尸还魂，八九不离十。
    云薇捂住了唇，又再次哭成泪人。
    古人多迷信，他没有把自己当妖怪邪魔，而是好好的宠着，甚至为自己付出了生命。
    阿凌，我该怎么去还你的情，怎么还？
    她哭的蹲在地上，忽然周围场景再次切换，还是幽幽烛光，只是比刚刚更清冷，绝情。
    孙毅还在，梦娆也在，他们在商量解蛊之法。
    孙毅问阿凌：“你不怕死吗？”
    阿凌说了，“怕啊。”
    “可是……”他又闭上眼，补充了一句，“薇薇比我更怕啊。”
    云薇摇头，拼命摇头，“不，我不怕，不要为我这样做。我本就是异世一缕魂，本就不属于这里，阿凌，不要……”
    可惜，她的哭喊顾长凌也听不到。
    云薇无能为力的，难过的，看着孙毅把自己的本命蛊种到他体内。
    看到他难受的蜷缩在一起，适应各种痛苦，却又隐忍一声没吭。
    更看到了解蛊前七天，她每次喝的香甜的粥，都是阿凌用血练得解药，都是阿凌的血……
    云薇哭着去阻止他每次去找梦娆，哭着去拦，可是又屡屡无用的穿过他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开始消瘦。
    最后一个晃眼，他站在须臾院门前的梨树下，独自一个人看着风景。
    无尽的萧条，孤独缠绕着他，让他再不复伟岸。
    他一直默默雕刻着一些小玩意，小马，木槌，小老虎，原来，都是雕刻给安若的。
    寂静的院子里他断断续续的咳嗽，手却一直不停，受伤了也不问。
    一阵风起，梨花纷纷扬扬落在他头上，像是白了头。
    云薇静静站在他的背后，心再次揪成一团，永远无法舒展。
    阿凌，欠你的，我还不清，给我个机会，我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用余生去还……
    第461章 乌云散开，风清云朗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云薇是被一阵清脆的拨浪鼓声唤醒。
    那鼓声时而快，时而慢，像是引人前往凡间的渡音铃一样。
    甚是明快，清脆。
    云薇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
    少頃，才影影绰绰的出现纱帐被风吹动的弧度。
    云薇想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好似躺了很久，全身都是不适的。
    视线慢慢清晰。
    青色的帐顶跃入眼帘，她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
    顾府，她跟阿凌的卧房。
    云薇心想，这次场景是他们的卧房。
    那阿凌在哪儿？
    她一扭头，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素常躺的暖榻旁放了一张婴儿摇摇床，阿凌一身青衣，坐在榻上，轻轻的晃着孩子。
    云薇看不到孩子，只能看到他唇角的笑很温柔，温柔到让她不敢出声，不敢哭，生怕破坏了这个场景。
    尽管是假的，可她依旧留恋不已。
    她痴痴的望着阿凌，看着他时不时伸手逗弄一下孩子。
    然后又拿起放在榻上的拨浪鼓，轻轻的摇啊摇。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在屋里回荡。
    和煦的风吹过他的袖袍，显得他还是那么单薄消瘦。
    但他的眉眼，似乎又比她生产那日多了几分灵气，不再干枯如死水。
    脸上的轮廓也不再是皮包骨头，反而因为身侧的光影斑驳，让云薇一瞬间觉得好似回到了与他初见的样子。
    如玉般明亮，如松般英逸。
    如今，他好似终于又慢慢恢复成清风霁月的样子。
    云薇看着这一幕，还是没忍住留下了泪。
    若是……这一切是真的就好了。
    阿凌没生病，健康的带着孩子，哄着孩子，等她醒来。
    可是她知道，不可能了。
    阿凌种了罗刹蛊，孙毅当时就说了，再无生还可能。
    想起阿凌吐血的画面，云薇再次被绝望的情绪笼罩。
    哐当。
    一声清列脆响忽然将她悲伤的思绪拉回。
    云薇看到阿凌手中的拨浪鼓掉在了地上，惊扰了孩子。
    安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