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会做梦。
一个,没有色彩的梦。
四周极为昏暗,看不清楚环境,隐约能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看见那个,跪坐在黑暗中的小小身影。
明明不是雨天,脚下的地板却有些潮湿,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个上面,而是前方垂的低低的,脸庞被散落的发丝掩盖的女孩。
女孩没有哭泣、没有动作,就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丝毫没有反应,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可不知为何,看见那模样,让她的心脏传来丝丝揪疼,直想将人搂进怀中拍抚。
她缓步上前,蹲在女孩身前安抚她,可却在看清她手中事物时,猛然回神。
嗶嗶嗶嗶嗶——
闹铃的刺耳声响划破夜空,从梦境将她拉回现实。
文月晶皱着眉,将脸埋入枕头中,痛苦的哼了一声,才不甘不愿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费了一小段时间,才把报时的手机闹鐘给关掉。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嗯……九点四十七分。
今天是假日,还可以继续……
才这样想着,可下一秒却瞪大了双眼从床上弹跳起身。
不对,她今天约了人见面,怎么就要迟到了!
她明明设定了好几个闹鐘的……
她跳下床,衝进了浴室迅速的将自己打理好,本要衝出浴室的她,想起了自己的异色瞳,又再度转过身回到镜子前,拿起镜檯上的变色片戴上。
左看右看眨了眨眼确认没问题后,她才回房间把前一天就挑好的长裙和短袖帽t套上,拽过包包就立刻衝出家门。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和进了警察学校的家人以及勉强算是幼驯染的哥哥见面,她还为了怕迟到特地设了几个闹鐘,谁知道还是睡过头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会做那样的梦,每次只要她靠近那个孩子自己就会醒来,而梦的内容其实最多就是那样,讲起来也挺有鬼片氛围的。
可问题在于,自己并不看惊悚片或鬼片,毕竟她对花时间吓自己实在没多大的兴趣。
但却偶尔的会做这样的梦,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没有父母,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自有记忆以来,她的印象中只有大自己五岁的姊姊和另一个住在隔壁的,和姊姊同岁的邻家哥哥,并没有梦中的女孩。
所以对于梦中的女孩是谁,她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而在梦中,她似乎也不曾看过女孩的脸,或者她可能看过,只是想不起来罢了。
她始终无法清晰地回想起那女孩的脸,像是被迷雾垄罩,又像是不曾见过那般模糊不清。
唯一记得的是,那女孩给她强烈的熟悉感,以及……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不是对于女孩的恐惧,而是对于一个未知事物的恐惧,像是夺走了什么,对于他人来说极为重要事物的恐惧感。
有几次她被梦惊醒,那种心有馀悸的感觉仍就残存在心间,但她对于自己的反应一直都是无解的状态。
有几次她对姊姊提起过,可姊姊却说那只是场梦,不要太在意。
她也问过自有记忆以来便陪在身边的邻家哥哥,而他也是一样的答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初她提起这件事情时,她会在邻家哥哥那双湛蓝的双眼中,看见了浓厚的歉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那是对谁感到抱歉?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无论是姊姊还是邻家哥哥,似乎都不希望她问这件事情。
既然和自己无关,那么就当作梦境也没什么,虽然她很好奇是真的,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的事情。
神游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街角另一头的人,一头就直接撞了上去。
在那瞬间,她看见了飘扬的金发。
在日本,除非特意染发,不然没有人有着这般顏色的头发,宛若泛着光辉的淡金色发丝,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攫住了她的目光焦点。
可不容她再多看,被她撞到的人只是踉蹌了下随即稳住身体,而她就比较悲惨,因为反作用力而一屁股跌坐在地。
「痛……」
「zero?!」
她呻吟了声,注意力完全从头发上移开,同时也听到前方有人这样呼喊,似乎是那个被她撞到的人的名字。
她抬头,便见到前方有几个男性,最前方被她撞到的是刚刚她注意到的一头淡金发,深色皮肤的男性,看上去像是位混血儿,似乎和她差不多大?而他身边则是一名面容清秀,有着一双眼尾上挑的清澈蓝眼,气质稳重的男性。
「啊,那个抱歉!我没看路……」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晶还没站起身就先道歉,眼角馀光瞄见因为自己跌倒导致包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又忙不迭地收拾起来。
「不,我也有错,不该一直站在这里。」
那名深色皮肤,拥有一副好看容貌的男性见状蹲下身帮忙收拾,而一边那个气质稳重,有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凤眼的男性也跟着一起帮忙。
「哎呀,这个时候应该要先问人家有没有受伤啊,小降谷。」一直待在旁边,长相斯文俊秀的人看见这幕,不禁摇摇头走上前,跟着蹲下帮忙捡东西。
「你没事吧?」
那是个声音、表情和眼神都很温柔的人,标准的邻家大哥哥,不过和她家的那隻不太像,毕竟她家隔壁的那隻,虽然对她总是温柔体贴,可对自家姊姊则是能招惹就招惹的那种。
嗯……不过自己也常变成他的捉弄对象就是,毕竟他捉弄自己,姊姊也会跳脚,而他也因为姊姊的反应所以对捉弄自己是乐此不疲。当然,如果姊姊不在场,就是一个标准的温柔大哥哥了。
所以严格说来,就第一印象来说,也许两人挺像的?
想起两人,她不禁更加期待见面,毕竟算起来也一个多月没见了,虽然固定晚上都有通电话,但从没有和家人分开这么久的她,还是很想念。
「那个,你还好吗?」见她没反应,又再度问了一次。
而胡思乱想的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呃,没事,谢谢。」晶看着递给自己东西,接过后便随意塞进包包。「那个,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她迟疑地看着被她撞到的那名男性。
「没事,你去吧。」淡金发的男性笑了笑。
她松了口气,道了声谢就迅速起身,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整理就转过转角,跑的不见人影。
而看着女孩跑走,被晶归类在邻家大哥哥的人──萩原研二笑出了声。
「好急的女孩。」
「所以……我们真的要一直跟着吗?」诸伏自然也看见了,可他注意的点不在那,而是其他地方。
他脸上满是迟疑,似乎对于要做的事感到不安。
「当然啊,好不容易才再见面,可樱井那小子想都没想就拒绝和我们一起,这就算了,可就连平常偶尔坐一起吃饭也不怎么聊,就像我们没那么熟似的这怎么让我吞得下这口气。」一直在附近观察的松田阵平以及伊达航察觉到这边的小混乱也走了过来,一脸不爽地用拇指比了比后方。
要换做平常,他早就约出来打一架了事了,但……
想到曾经的樱井苍,他怎么样也下不了手。
但不是这样想就能够让他消气,不要太用力揍的话应该还是可以,下次就直接揍吧?
不甘心的松田阵平脑袋里窜出了这样的想法,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那里有问题。
「哎呀,小阵平是感到寂寞了吗,总觉得不太甘心啊。」萩原见状,笑着打趣,习惯性地就将手臂靠在松田阵平的肩上,一双眼睛笑地都瞇了起来。
「才不是,只是他突然就消失,明明在那之前都还在,可却突然失踪,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小时候的情况,突然失踪任谁都会以为──」像是想起什么,松田阵平突兀的中断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像是不想提到那样的字眼。
可从小就和松田阵平熟识萩原研二,又怎么不知道自家幼驯染在想什么?毕竟和樱井苍相处过的,不是只有松田阵平,所以对那人的担忧,其实自己也不会亚于松田。
但基于个性,相较于松田的直接,他反而更委婉,毕竟他看的出来樱井苍的异状,只是在还没确定之前,他没有办法做什么。
他看的出来,虽然樱井不曾拒绝过他们的搭话,也和对待其他同学一样的方式和他们自然相处,可独独对他们,却会以他人察觉不出来的方式迅速结束和他们的话题,然后离开。
而这样的异状,似乎在面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时也一样。
其他人感觉不出来,但善于观察的萩原不可能察觉不到。
樱井苍似乎有意无意的在避开他们,只不过被深埋在那体贴温和的笑容下,没有被发现罢了。
「不过小樱井不是解释过了吗?那时候是真的没办法联络。」
「萩!这种鬼话你也信?就算是真的有紧急状况,但之后他分明是在躲!难不成你完全不介意吗?」
某方面来说,松田的直觉真的挺准的……
不过,松田阵平本来就不是那种大咧咧的性格……严格来说的话,他真的不是。
若是真的那么大咧咧,那么他就不可能对机器、炸弹类那么了解,还能迅速确实的组装或拆卸。
支持着他这样行动的,是背后强大的逻辑、记忆以及推理能力,所以若真以为松田的内心和他的个性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或许在其他方面松田阵平可以是粗心的,但在对他有兴趣的事物上,他绝对比任何人还要细心。
而这点也包含人。
「嗯……你说的也对,严格说来我也不能说不介意……」萩原苦恼地皱起眉,在松田那威胁的目光下才勉强吐实。
「那也不用拉我们来吧。」降谷无言地看着眼前气愤的松田,没好气地吐槽。
「蛤?是你们擅自跟来的吧!」
「是这样说没错……」但那也是看见他们两人鬼鬼祟祟的跟在樱井身后,他和诸伏才好奇的跟上的,原以为是发生什么事,谁知道是这样。
可是,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会想要跟上来的理由。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听你们这样说,樱井以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你们怎么会有这种反应?」认识也一个月左右了,伊达航多少也知道这几位同期的个性,按照松田的个性早就衝上去质问了,怎样也不会是忍到现在还偷偷摸摸跟在后面。
提及这个直接的问题,松田和萩原下意识地互看一眼,然后松田撇开头,没有回答的打算,而萩原则是笑着接过话。
「这我们也不好说,其实有些事情我们也等着小樱井给我们答案。」萩原看了一眼生气的松田,「但是小阵平,来日方长啊,也不是非要现在……更何况我觉得我们跟去好像会打扰人家,毕竟刚刚我看到樱井和文……」萩原的手抵着下頷,目光犹豫地看着远方站在一起就极为让人注目的那人,本想要说什么的他在看见不远处的状况时像是见了鬼似的瞪大双眼。「不会吧?!」
旁边的四人看着萩原的奇怪反应,也跟着调转目光,就见刚刚撞到降谷的女孩子,正好就站在他们讨论的那个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