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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周遭的宾客们虽然全都静静看着并不出声,但他们不用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尚家怕是完了,不光赔进两个儿子,势力更会因此一落千丈。

    为首的官兵却并不搭理尚父的问话,只瞧见尚飞章二人就冲手下点了点头。

    立时就有士兵扭住了他们二人手臂,直接扬长而去。

    尽管尚飞衍全是一脸茫然之色,但左温却既不惊慌亦不害怕。他的布局终于到了收尾之时,既然胜算在握又何惧之有?

    他们二人被直接关押在大牢,尽管光线昏暗气味腐朽,却也还算干净。更难得的是,牢中并未有其他犯人,由此就免了好一顿折辱。

    尚飞衍却并未与左温关在一起。这幽深牢狱相隔遥远,左温若不借助系统3022也极难知晓原主的大哥究竟关在哪里。

    若是寻常人遭遇此等无妄之灾,定会惊慌失措不知所以。但左温却淡定得很,他静静盘坐在地面,面上并未有半分焦急之色。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人打开了牢狱的大门,吱嘎作响的铁链声听得左温微微挑眉。

    一角华丽衣袍飘然停在左温眼前,他只能瞧见那人的靴子花纹繁复又华贵,心中已然暗暗有了打算。

    “抬起头来。”一道冷淡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直直传入左温的耳朵。

    那人言辞不客气,说话的语气更是霸道极了。

    左温自然不愿抬头,随后却见到一双骨节修长匀称完美的手,直截了当抬起了他的下巴。

    刹那间,左温与那人的目光重合了。一者目光锋锐似有玩味之意,另一人却淡定从容并无半点惧意,似能看到无形的火花迸溅而出。

    他们二人目光相接只是短短一瞬,那人极快就松开了左温的下巴。他在袖中摩挲了一下指腹,似乎其上还残留着温润如玉一般的触感,简直让人久久不愿松开。

    随后那人又扬眉轻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不成器的尚家二公子。”

    “自然是我。”左温坦然地直视着那人的眼睛,既不惊惧亦不微缩,“阁下着实风度出众,一望之下就并非凡人。今日有幸得见……”

    还未等左温将那些恭维话语一并说出,那人就颇为不快挥了挥手:“不必多说废话。你明明不是俗人,为何要装出一副谄媚之相?”

    “若我权势远超常人,自然不愿谄媚他人。”左温低声道,“现今形势比人强,我不低头就会吃亏。阁下虽然聪慧无比,却也不知这世间的人情世故不甚了解。”

    那贵气逼人俊美至极的年轻人,更直接打断了左温的话:“我只问你一句,在这场乡试中,你有没有联合你大哥一同作弊?”

    “没有,自然没有。”左温坚决地摇了摇头,随后冷哼一声,“但你们将我关押在这大牢之中,想来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他言语之中有掩盖不住的愤怒之意,显然对这无妄之灾感到委屈又无可奈何。

    “我信你。”那年轻人简单利落吐出三个字。他语气平淡至极,仿佛方才诉说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

    左温不由微微低下头去,更敛住了自己的眸光。

    关键之时,就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愿相信他是清白无辜的。但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却能毅然决然站在自己这一边。

    也不管此人口是心非也罢,另有所图也罢。他短短三个字,却使左温心中滚烫不能言语。

    “事情未查清之前,我草率结案。”年轻人淡淡说,“很快你就能出狱,还望暂且忍耐。”

    左温怔怔看着年轻人潇洒离去的身影,忽然大声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必心急,再过几日你就会知道我姓甚名谁。”那年轻人悠悠挥了挥手,只扔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只留下左温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晶亮凤眸中似有些微不舍之意。他呆呆抱着膝盖,仰望着牢狱中那一线光明,又将自己的脸埋进臂膀中,任谁也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3022,那人究竟是谁?”左温在心中悄然发问。

    系统3022却小小声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遗憾:“系统3022现在是最初级的系统,只能给予宿主任务世界的大致故事梗概,暂时没有能力识别出每个剧情人物的身份。”

    它似是害怕左温生气一般,更急切道:“系统3022的权限会随着宿主完成任务而不断提升,宿主经历三个轮回世界后,3022的功能就会有很大提升。”

    怪不得系统3022这么好糊弄,原来它也只是一个全无经验的新手罢了,左温立时心中了然。

    “无用。”左温扬了扬眉嗤笑道。

    系统3022委屈地收声,在左温的打击下它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以左温的心智以及他高等世界原住民的身份,他大可直接将3022换掉,定然有不少强大的系统愿意与左温达成合作。

    “蠢一些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听话就好。”左温悠悠道。

    一句话立时让系统3022不再自怨自艾,若是它有实体,简直恨不能摇摇自己的尾巴再点点头。3022却没有注意到,先前它与左温还是平等合作的互利关系,现今却已让左温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为了表现出自己很有用,系统3022立时揣测说:“即便宿主此时被冤枉也没什么关系,方才那人必为宿主洗脱冤屈。以3022的经验,那人定然对宿主好感度极好……”

    左温轻笑着反问:“世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既未兑换万人迷血统,又没使出一次性迷惑术。原主这张脸虽算清秀,却非倾国之色,又何能让当朝太子对我一见倾心?”

    原来宿主竟知道那人是当朝太子,系统3022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管他是谁都没有关系,再过几日就是收网之时,想来这剧情世界的奖励定会十分丰富。”

    这句话左温似是说给系统3022听,又似是自言自语。他用手接住了一道从裂隙中照进的日光,牢牢将其握在掌心。

    第11章

    尚家完了,当真完了。徐康安默念着这句话,心中立时有几分快意。

    被巡抚传唤的徐康安,不急不缓地到这大堂之中。

    他先是向明黄衣衫的一人磕头,而后再一丝不苟地给巡抚行礼,这才轻蔑地望了望一旁的尚家两兄弟。

    今日之事他可谓筹谋已久,终于能让这二人罪有应得。

    先前尚飞章那蠢货主动递上把柄,徐康安自然不会辜负他一片好心。他当即联合其余一些不甘心落榜的秀才,准备将此事上报给巡抚。

    原本这些秀才心中就颇有不甘,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尚飞章差。

    一个勉勉强强考中秀才的纨绔子弟,就连参加文会的诗词都是他人代做的。那尚飞章平时只知道拈花惹草,极少能沉下心来钻研学问。虽说他最近几月沉稳了许多,却也不能脱胎换骨,又有何能为一举压过声名极大的徐康安,一举夺得本届乡试第四名?

    这次乡试不管是徐康安成绩不理想抑或尚飞章一鸣惊人,其中必有颇多蹊跷之处。且本次乡试的副主考官尚飞衍还是那纨绔的大哥,谁都知道此事并不简单。

    只是这些落榜秀才碍于尚家权势,并不敢出头罢了。他们一见徐康安主动挑起此事,立时心念一动。

    有了牵头人事情就好办多了,徐康安才学过人背景又颇为深厚。他背后站着刘李两家,更能撬动已经开始落败的尚家。

    再加上徐康安更承诺一切罪责,由他本人一并承担。没了责任其余落榜秀才自然一身轻松,不管此次乡试能否重考,他们都绝不会吃亏。

    原本此事只有七成把握,但徐康安当真运气好极了,他竟能见到微服出巡周游全国的太子。

    听闻区区一个普通世家都能插手本次乡试,太子殿下震怒了。但太子殿下却十分有分寸,依旧是巡抚主管此案,他只起监督作用罢了。

    眼见一国储君都表明态度,立时有不少乡试成绩不理想之人心思都活络了,于是鸣不平的秀才越来越多,就连巡抚也不得不仔细斟酌此事。

    现今双方都已都已被传唤到大堂之上。一边是百余名义愤填庸的秀才,另一边却只有孤零零两人,着实对比鲜明。

    那兄弟俩衣着还算完好,显然在狱中并未吃过什么苦。不是徐康安不想买通狱卒让那二人狠狠吃个大亏,而是所有人犯都已被太子接手,寻常狱卒根本接近不得。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徐康安已有证据能让那兄弟俩走不出衙门口,他倒要看看那纨绔子弟还如何翻身。

    巡抚向端坐在一边的太子拱了拱手,直截了当问:“尚飞章,五月前你在文会上将一首他人所做的诗词充作自己所用,此事可为真?”

    “自然为真,无从否认。”左温答得痛快利落。

    “缘由为何?”

    “只为李家小姐的一个诺言,我想在文会上赢过徐康安博得她的赞许。我知自己五月前才疏学浅并不能取胜,于是就用了那等卑劣方法。”

    此事整个惠州城都知道,当日文会上更有许多秀才作证,即便想否认亦毫无办法。于是左温索性直接认错,随后他似是羞愧般垂下了头。

    原本沉默不语的太子立时瞥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不快之意。左温也觉察到那人锐利目光,却只做不知般依旧低着头。

    “五月前你还需抄袭他人诗词,五月后却如脱胎换骨般考中本次乡试第四名,但才学远超于你的徐康安却只考了本次乡试第十八名,其中蹊跷之处我不必多言。”

    纵然面对巡抚与太子,左温却并不怯懦分毫。他只是扬声道:“若是我才学突飞猛进一事,也能算作我作弊的证据,那我当真无话可说。”

    “先前之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我也绝不否认分毫。可我已经反省,数月闭门长达踏踏实实研究各类典籍。我只抱着积攒经验的心态参加本次乡试,若有幸中举自是幸运,落榜也不会有半句抱怨。”

    假话,明明是假话,徐康安的目光锐利如剑。

    那废物早在数月前,就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炫耀,说他定能中得本届解元。虽说后来解元并不是他,但那废物的排名也着实超了自己。

    不管如何,他有确凿证据能治那人于死地,尚飞章就算能舌灿莲花,也绝对无法挽回今日的败局。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巡抚大人与诸位只瞧见我先前犯下的错误,就已心生偏见。若是因为我本次出色发挥,诸位大人就觉得我定然做了弊,这世间可再没有公平二字可言。”

    左温面色涨红眸光闪亮,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随后他又一分分收敛起怒气,冷笑道:“若说才学大涨就有作弊之嫌,那徐康安也有嫌疑!”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立刻静默了。

    虽然所有人先前已然有了准备,知道尚飞章品行不堪卑劣至极,但他们却未料到他竟空口无凭地指责起徐康安来。

    莫不是这纨绔废物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临死之前也狠狠咬徐康安一口?当真是一条执着至极的疯狗。

    立时间不少人望着左温的目光越发鄙夷了,就连巡抚也颇为厌烦地皱了皱眉。他刚想挥退尚飞章,却听端坐在一旁太子淡淡道:“说说看,为何徐康安亦有嫌疑?”

    一个是明黄衣衫极为俊美的年轻男子,另一人却带着锁链模样狼狈,此时他们二人目光重合。

    左温极快收敛起眸中的惊讶之色,咬咬唇重新道:“徐康安先前只是一个全无功名的落魄之辈,父母双亡家中条件清寒,他接连考了五年童生都并未成功。但在短短一年间,他不仅考中童生更考中秀才,且名次颇为靠前。”

    “这等出格举动简直蹊跷极了,还望大人彻查!”

    巡抚简直要气笑了,他冷哼一声:“你也说他家境贫寒,既然如此他就无钱财贿赂他人取得试题。以往古人也不是没有突然开窍之事,徐康安与你情况自然不同。”

    眼见左温还要辩驳,巡抚更冷淡道:“你可有证据?”

    那纨绔子弟怔了一怔,立时闭口不言。

    这等反咬他人的举动着实太过难看,而那兄弟俩作弊一事却有确凿证据,也不容那文贼辩驳分毫。

    随后巡抚又转向另一人道:“尚飞衍,你可是本次乡试的副主考官?”

    “正是下官。”

    面色苍白的尚飞衍只点了点头,他显然意识到巡抚这般不容辩驳的态度,定然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尽管他与二弟着实冤枉得很,但谁又知道刘家李家与徐康安,又能干出什么事情诬陷他们二人?

    “据你自己交代,你在本次乡试前被封锁在考院之中,并未与任何人联系?”

    “下官不敢妄言半字,此事主考官沈大人与看守考场的诸多官兵,亦能作证。”尚飞衍深深鞠躬,显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此,“下官并无任何机会,能将考题泄露给家弟。”

    “那几人也的确证明此为事实。但他们同时也说,在考院中曾屡次有一只白鸽主动飞入你的掌心,此事又是否为真?”

    尚飞衍只疑惑地点了点头,他并不知此事与这乡试作弊案有何关联,但左温却眸光一冷。

    了不起,徐康安简直了不起。不光自己正计划着打脸逆转天命,原主角更是心机深沉早有计划。

    在巡抚的允许下,徐康安上前拱手道:“草民在书中读到一种颇为新奇的方法,有人能够训练鸽子传递书信。只是此法近年来早已失传,由此才不为人知。”

    鸽子还能传信?一时之间,其余人都怔住了,就连尚飞衍亦不例外。只是他这般惊讶表情,却被看做装模作样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