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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池州渡将他握在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手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嗓音。
    “......给我换个身子。”
    短短几字,是齐晟最后的尊严。
    池州渡有些踌躇:“如今并无......”
    “给我,换个身子。”齐晟咬牙道。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容置喙。
    池州渡顿了顿,别无他法,只得在屋中翻箱倒柜起来。
    好在此地似乎不是客栈而是民宿,池州渡从柜子里找出针线与布帛。
    天已然黑沉下来。
    屋中亮着昏暗的灯光,火烛随风摇曳着。
    一位青衣公子手中拿着针线,笨拙的对着布帛仔细缝着。
    他不远处静静放着一个丑陋的泥人。
    泥人神情略显压抑,压着火勉强维持着有礼。
    “有劳了。”
    池州渡:“......无碍。”
    【作者有话说】
    已修文
    第68章 缚灵
    烛火摇曳之下,疲倦的灵魂未能抵御住来势汹汹的困意。
    亦或说,这片昏暗之下小小的地方,令齐晟感受到久违的安逸。
    就像是被人揣进了一处不被打扰的世外桃源。
    在这里,他不是剑宗宗主,也不是齐家独子,不是师父,也不是兄长。
    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泥人而已。
    虽说夜里周遭都是一样安静,但不似在林中小憩,要担心是否有野兽突袭。
    因为身侧还有一道均匀的呼吸。
    分明被人“挟持”着。
    齐晟却在一片困倦中沉沉睡去。
    池州渡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望去。
    那蜷缩成一团的灵像是累极了,依恋地挨着他原本嫌弃不已的泥人,无意识地蹭来蹭去,不一会儿便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齐晟的灵是浅金色,如同火焰尖端最明媚敞亮的色泽。
    这缕光倒映在池州度浅色的眸中,比烛火还要亮上一些。
    此刻圆乎乎的灵被一根红丝拴住,系在泥人身上,浮动着晃晃悠悠。
    池州渡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灵并不像齐晟待他那般冷淡,而是顺势挨到了他的手上,看起来十分软和粘人。
    池州渡目光微怔,眼中多出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他看了天色,只得轻轻将它推到泥人身边。
    灵也并不挑剔,慢吞吞蹭过去,便一动不动了。三百年来。
    池州渡见过许多灵,大多是灰扑扑的模样,黯淡无光,似是风中余烬。
    这些灵无家可归,只能漫无目的地漂泊着,若遇上有缘人想起往事,便得以释怀,最后消散在风中,遁入轮回。
    还有散发着血色红光的灵,一旦靠近,便会张牙舞爪的伤人。
    这些被执念浸染,无法善终,最终在天雷下化作一阵灰烟。
    更小,十分剔透晶莹的灵,是懵懂纯粹的孩子。
    偶尔见过紫中透金的灵,十分亲人活泼。
    那是积德行善,等待仙缘的人。
    这浅浅的金色,他从未见过,像是得天独厚一般。
    池州渡看了一会儿,重新拿起针线。
    这次他对着边角绣出一个歪七八扭的字。——焰。-安逸之中。
    齐晟久违的梦见了母亲。
    随之而来的,还有些他都记不太清的过往。
    母亲生下他后便香消玉殒。
    起初他并不知晓,只疑惑为何旁人都有母亲,唯独他没有。
    后来是府中下人闲聊之际被他听到,这才恍然。
    那时,父亲因母亲离世而颓废了许多年,终日闭门不出。
    父亲的挚友常来他门前劝慰,日复一日,可那扇门始终不开。
    过了好些年,他才慢慢走了出来。
    自记事起,父亲的发丝便是花白的模样,他以为父亲本就如此。
    后来府中的老人同他说,老爷过去也是一头青丝,这白发是夫人离世后,隔日生出来的。
    不知为何,这话他记得十分清楚,每每想起,心中便是一痛。
    母亲生前极爱吃枣糕,可齐晟却天生不喜此物。
    每每他将枣糕推开,下人便会轻声感慨。
    “这孩子真不像夫人。”
    那时他尚且年幼,尚不明事理,但不知为何就是听不得这话。
    每回听到有人这般说,他便会将那一整碟枣糕硬塞进肚子,哪怕口中枣味翻涌,最终难受地全吐出来。
    之后父亲知晓此事,便总觉得亏欠了他。
    但齐晟始终觉得,其实是自己亏欠了他们。
    自齐晟稍稍懂事后,便不敢多过问母亲的事,反倒是父亲总是笑着同他提起。
    大家都说他长得像父亲,唯有父亲说他的眉眼像极了母亲,明亮坦荡。
    齐晟听了十分高兴,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找到母亲的“痕迹”。梦里。
    他正埋头吃着枣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忽然耳边的声音淡去,有人轻轻将他拉开。
    “小晟。”
    梦中齐晟并未觉得奇怪,奶声奶气地唤道:“娘亲。”
    花如燕将枣糕扔到一边,将孩子抱到腿上,拍着背让他将剩下的吐出来。
    “不喜便不吃,何苦为难自己?”
    齐晟靠在她怀里,气闷道:“娘亲,他们说我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