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抬眼追随着列车员手中摇晃的咖啡纸杯,像是在用这个动作给足自己回答问题的充足准备。
等列车员走后,她才幽幽说道:
“(我为了谁,那都是我意志的一部分,毕竟双腿长在我的身上,我们永远不会去往不愿意去的地方,不是吗?而且不考虑回报的盲目,是否也是选择的一种,我想用理性的方式走一条看似不理性的路,这也毫无问题。)”
苏溪免去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听过太多阻碍的声音。
诚然,追逐最利己的目标无可厚非,甚至是最符合大众价值取向的一种。
但是苏溪时常在想,人难道每次都应该做出客观上的最优解吗?如果主观上跟随感觉前行,但是内心情愿,难道不能同样成为最优解。
“(su,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我也始终认为人的想法处于变化之后,我很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会迫使你改变主意,毕竟……renzo当时也不想加入,也是被我亲自‘邀请’来的。)”
苏溪认识renzo,那个来自巴西的,marco麾下的十九岁车手。
她但笑不语,但是听到renzo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念一动,不禁问道:
“(renzo最近怎么样,他上次可是用生命拿下的冠军。)”
marco似乎对于苏溪突如其来对renzo的关心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说道:
“(我不会亏待他,给了他一笔奖金,他在佛罗伦萨附近买了自己的房子,应该准备过一阵把家人接来意大利居住。)”
“(他还要继续当地下车手吗?)”
苏溪追问道,她的renzo的关心让marco的神情凝固了一些,凛然看了一眼窗外的夜幕,继续说道:
“(当然,这是改变一个贫民窟男孩最快的途径,你知道这个产业有多完善吗?很危险,但是只要足够穷,他难以拒绝,知道东南亚的黑色地带吗?地下拳场,万人的狂欢,缅甸人上场,无条件让两公斤重量,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无论生死,都能换一家人余生衣食无忧,这样的拳手,是最可怕的,但是renzo在我这里可比去地下拳场舒适多了。)”
marco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叙述着这一切,苏溪听着这一切,心里无数遍叹息,一时间对于renzo这类人的抉择有了更深的理解。
谁当想体面而安全地赚钱,但是如果真的被逼到了末路,个人的生死尚且不能让人就范,但是全家人的生活,将会迫使人自愿走向危险。
苏溪眼底露出了某种同情的目光,然后飞快敛了神色,油盐不进般说道:
“(你可以理解为,有人肩负着家人命运加入你的阵营,也有人肩负着他人命运远离你,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即便没有我,renzo也有充分实力帮你拿下胜利,最后,感谢你曾经为我这样的人提供机会,否则我的朋友将会因为债务而面临死亡威胁。)”
marco因为最后那句柔软的感谢而没由来露出一丝烦恹,眼神沉冷了几分,幽深地打量着苏溪,没有再多说什么,霍然站起身,身形高大以至于这个动作带着不小的震慑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溪,最后留下了一句话:
“(我从来不强人所难,如果再想赚快钱,记得找我。祝美好的夜晚。)”
没等苏溪回答,他已经抛下一个利落的背影消失在车厢尽头。
此时火车刚好在奥地利边境的小城市停下,三分钟的停靠间隙,marco径直下了车,脚步没有任何停顿,朝着火车前进的反方向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彻夜赶路的后果是,苏溪经历了两次转车,期间还倒霉地遇到德铁晚点,辗转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过。
她和杜修延近段时间都住在路德维希堡,因为六月在杜修延家,当苏溪外出的时候方便有钟点工上门喂猫。
苏溪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指纹锁进门,室内亮着灯,有电视的声响。
她瞬间精神抖擞,连忙换鞋去客厅查看,发现杜修延正在茶台前挑选茶叶,一旁的电热水壶瞬间沸腾开来,冒出滚烫剧烈的热气,翻滚的水像是不耐烦被水壶禁锢,直到将水壶提起,又趁热浇在了茶杯上预热,这才安静下来。
苏溪立刻将背包往身后一扔,直接上前从后方紧紧抱住他的腰。
“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苏溪声音清软,大概是因为疲惫的缘故。
她今晚连夜回来主要原因还想明天一早就能在家中等他。
“我也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先提前飞过来等你。”
数周不见,杜修延的眉眼好像又比以前多了几分英气,大概是水土的问题。
他闻言赶紧将水壶放到一边,连茶都没来得及泡,就转身回抱她。
他的怀抱,总是带着强烈包裹感,温柔有力,让她紧绷的神经可以瞬间松懈下来。
“这是你这个赛季最后一场比赛了吧?”
也是他f2生涯的尾端。
“算是。”
他毕竟轻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对前路的迟疑。
苏溪马不停蹄地展示着自己此行的结果,一脸激动地问道:
“我这一趟去奥地利还以为会一无所获,但是最后关头你猜我遇到了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