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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是。”盛斯年的声音依然还有些微微的低沉。

    “……你还在她的家里?”陈叶舟说着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嘴角在忍不住的抽动。

    “嗯……”盛斯年的心神恍惚,语气里都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些。

    然而,任凭盛斯年还在兀自纠结,陈叶舟却是都被自己这个好兄弟给气笑了。

    “你们两个住都住在一起了,你还在纠结她和朋友随便说的一句话?”陈叶舟简直都有些匪夷所思了,“同居的人就不要患得患失了,换成别人,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别人会忍不住想要揍你的!”

    对于陈叶舟还带着几分调侃的劝慰,盛斯年却只能是有些苦笑,“你不懂……”他有些无望的喃喃道,“我感觉得到,时景真的不是随便说着玩玩,和朋友开玩笑的。”

    “恋爱的人都容易想太多。”陈叶舟继续笃定道。

    盛斯年突兀的又笑了一下,透着几分狼狈的不安和萧瑟,“你知道付德泽吧?”

    “知道,路璐她老公,当初她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还随份子来着。”陈叶舟随口说道,“提他干什么,怎么还有他的事情不成?”

    盛斯年简单的将付德泽和陈容的冲突,以及时景把陈容带走的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和陈叶舟说了一遍。

    陈叶舟听得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付德泽以前有个真爱,后来还为了那个真爱和他爹妈干上了,这件事我倒是一早就听说过,家里不少长辈私下里说起来,都把他当成反面教材呢!没想到啊,那个真爱居然是时景的学姐,而且看这样子,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还不错。”

    盛斯年疲倦的揉了揉额头,有些嗤笑的低声道:“你不觉得,‘真爱’这个说辞,在这里显得很讽刺吗?其实那个陈容,你也见过的。还记得我们有次中午一起出去吃饭,正巧看到了时景和她身边的一个也就三四岁的小女孩吗?那个就是付德泽的亲生女儿。”

    陈叶舟瞬间就明白过来,盛斯年为什么会因为时景一句话,而这么患得患失,坐立不安了。

    加上陈容和付德泽为前提的背景,有了这么一个语境的话,时景和陈容关系又好,就算不是她遇到的事情,但是,女人么,就算表现得再坚强,同理心也会比较重,或者是多愁善感一点,对于别人的遭遇而感同身受,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陈叶舟的脑海中,倒是突然又冒出了另一个名字。

    他猛地一激灵,近乎有些急切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时景她和、她和傅子鸿——”

    盛斯年也是微微一怔。

    如此一来,倒是一切都有迹可循了,也就彻底能够解释清楚,时景为什么会主动和傅子鸿分手。显然,如果当初时景和傅子鸿他们两个没有分开,这个开端,就和当初的付德泽、陈容一模一样,至于后续发展,又有谁能知道呢?

    “这题太难,超纲了,我不会做。”陈叶舟越想越觉得头疼,直接跟盛斯年说道。

    转念一想的话,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出这里面的暗潮汹涌了,盛斯年现在已经自己跳到了局里面,他的心里,估计就更乱了。

    “不管怎样,斯年,你先冷静一下。”陈叶舟最后说道。

    好半晌,盛斯年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才伴随着大鹦鹉阿妹愉快的“啾啾啾”声传了过来,“我知道了。”

    因为陈叶舟的提醒,盛斯年的心里却更乱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在纠结,时景到底把他当成什么这个问题,现在,想到了时景和傅子鸿因何而分手的时候,他就愈发忍不住的在想,就连他们当初的分手,其实,也并非是感情淡了就自然而然的分开,而是激流勇退。

    时景对傅子鸿,究竟是不爱了,还是不能爱了,这之间的意义,对于盛斯年而言,却是天差地别。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是应该冷静下来,可是,情到深处,人的感情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也就没那么多的心思郁结,辗转反侧了……

    只要还在她的身边,看到她,想起她那天的话语,他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冷静下来。

    ·

    翌日一早,仿佛是本能一般,时景竟然比平时更早的醒来。

    她睁开眼睛,还躺在床上,却敏锐的察觉到,家里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

    短暂的迟疑过后,时景直接翻身下床,甚至没有先去洗漱,就这么散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披着一身睡袍径自下楼。

    餐厅里摆着一份他做的早餐,却早已经放凉了。牛奶杯的旁边,一串家里的备用钥匙,就那么平平常常的放着。

    时景单手扶着餐厅的门,视线凝固在那一串钥匙上,微怔了片刻之后,轻轻的垂下眼睛。

    冬天的清早还是比较冷的,就算家里有暖气,她就这么只穿着一身单薄柔软的睡袍,手臂、小腿全都露在外面,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刚刚适合的温度,就这么下楼之后,一股寒意,顺着细腻却微凉的皮肤,自然而然的蔓延开来。

    时景径自转身,踩着毛绒绒的棉拖鞋直接上楼,她径自越过了大鹦鹉阿妹的宠物房,走到客房那里。

    客房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时景缓缓的抬起手来,轻轻的推开房门。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完全没有了之前有人居住的样子。

    盛斯年之前那个放在了柜子旁边的小行李箱,也已经不见了。

    时景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眼睫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她轻轻的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尽快的冷静了下来。

    那个男人,自顾自的闯入她的生活,来的冒然,却也走得悄然。

    不过还好,是他自己主动离开的。

    几个月的相识相遇,宛若南柯一梦,她的一切,在此刻重新归零,再度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盛斯年:宝宝心情不好,我去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时景:……

    大鹦鹉阿妹:你憋走!回来!

    第65章

    二月上旬, 一如众多业内人士推测的那样,英格兰银行再次宣布降息, 试图以此挽救岌岌可危的流动性。

    时景坐在办公室里, 隔着无框眼镜的树脂镜片, 视线扫过电脑屏幕上的最新政策信息。

    丹尼斯敲了敲门, 很快便探头进来,询问道:“今天晚上温伯格先生的酒会, 对方送了邀请函过来,boss你要参加吗?”

    时景抬起头看了丹尼斯一眼。

    看到她今天竟然带着无框眼镜过来上班了, 丹尼斯略微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去了。”时景揉着额角摇了摇头,“有些累, 想回家休息, 你自己过去吧?”

    丹尼斯点了点头, “好的,boss。”说完, 他也跟着感慨道:“这几天天气确实很冷。”

    下午,丹尼斯还要参加酒会, 便提前从公司离开了,然而,一直等到下班的时间过去之后, 大楼里的灯都陆陆续续的暗了下来,时景却依然自己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窗外夜色渐深,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她的身影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看似纤细却又格外的挺拔和固执。

    时景单手轻轻的推在办公桌上,手里的钢笔被她随意的放在旁边的笔筒下面。

    时景稍稍理了下身上的披肩,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她转身站在窗前,纽约的夜晚依旧五光十色,只不过,室内太过明亮的光线,和窗外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影形成鲜明的对比,映入那双漆黑却深邃的眼睛里的,便只剩下了如星河坠落的华灯璀璨。

    时景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视线有些飘远,她将窗帘拉上,自己倒了杯热咖啡,按照自己的习惯慢慢的加糖搅拌,香醇却甜蜜的味道弥漫在舌尖,然而,那一瞬的滋味之后,一种近乎窒息的苦涩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缓缓蔓延。

    时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有些微微的收紧,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因为不自觉的用力甚至勒出了一点青白的痕迹。

    她站在咖啡机那里,微微怔了一会儿,公司里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走光了,唯独剩下她自己,沉浸在这种难言的无声寂静中,只有楼外的路上,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汽车行驶和鸣笛的声音。

    思绪在一瞬间飘远,咖啡杯微热的温度,却又很快让她回神。

    时景轻轻的舒了口气,端着杯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邮箱里的邮件已经全部处理回复完毕,关掉邮箱之后露出来的另一页道琼斯指数图,倒是依然红得刺眼。

    安静的夜里,比起对着泛起蓝紫色的冰冷屏幕,大概纸上的文字会更容易让心情平复和缱绻。

    时景动作缓慢而又从容的关掉电脑,随便拿过几本财经杂志,找到之前没看完留下的书签页,就着刚刚那杯咖啡,静下心来,慢慢的一页一页全部翻完。

    华尔街曾经的一位世界级短线高手、更是避险基金教父的迈克尔·斯坦哈特曾经说过,“假如一个经纪人伟大,那么他便不会出卖他的观点,因为回报率太低。”

    这位投资天才曾经狂妄又尖锐的认为,所有相信别人判断的人,都只是随大流的跟风者,他们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跟风改变自己的观点,并且在此基础上找到一些看似恰当的理论依据来给自己心理安慰。

    时景除了是个全然的风险规避者以外,同样也是短线爱好者,即使明明长线投资似乎来得更稳定一点。

    她在工作上的本能倾向,就和她在感情上的偏好一样,曾经唯一的一次漫长的爱恋,感动了自己,感动了对方,最终却是在外力的影响下,无声无息的惨淡收场。

    自那之后,潜移默化间,在时景的观念中,大概就开始对长期的稳定关系,抱有一种极其不信任的偏见。

    即使股神巴菲特先生曾经坦诚,因为他对股票的长期持有,会使得他付出的成本降到最低,因为这就等同于用很低廉的成本买到了很会赚钱的公司。

    然而,对于现在的时景而言,这种漫长的不确定性,对她在感情上现在称得上极为脆弱的神经而言,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令人寝食难安的挑战。

    时景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从下班到现在,她连晚饭都没吃。

    刚刚一直在看书所以不觉得,现在想要起来了,才发觉,因为长时间保持差不多一个姿势,脖颈和身体都有些酸了。

    时景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又将那些看过的财经杂志全部分门别类的收好,想着等自己开车回家后,喂喂大鹦鹉阿妹,再洗个澡休息一会儿等头发晾干,差不多也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这才披上外套,拿过包,手里攥着车钥匙,关灯,锁门,乘电梯直接下到负一层的底下停车场那里。

    ·

    在老家过完年不说,反正公司这边有盛斯年一直盯着,陈叶舟一直悠闲的在国内待到元宵节之后,才收拾包裹溜溜达达的飞回了大洋彼岸。

    也是凑巧,他到美国的第二天,就赶上了这次的酒会,正好和盛斯年一起过来凑个热闹,有认识的朋友还方便直接叙叙旧。

    自从上次那通有些突然的电话之后,盛斯年再也没有和陈叶舟说起时景的事情,陈叶舟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本着“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朋友别瞎掺和”的逻辑,索性也就一直没问。

    等到了酒会上,和盛斯年碰头然后一起进来,看到他比以往更加冰冷漠然的脸,还有蕴着一股子阴沉郁气的深暗双眼,陈叶舟直接就被惊呆了。

    半个月之前,盛斯年赶在过年那天从家里拎着行李直奔机场跑回来的时候,不是还一脸轻松愉悦,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让人牙酸的狗粮味,这才两周没见,怎么就变得怨气冲天了!?

    看家自家哥们变成这幅样子了,陈叶舟也顾不上跟别的熟人叙旧了,果断的端了两杯酒,直接就把盛斯年扯到了角落里安静无人适合私下里交谈的露台上。

    “给,”陈叶舟塞了一杯酒到盛斯年的手里,然后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和时景,最近怎么样了?”

    盛斯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陈叶舟将其尽收眼底,暗道要遭。

    沉默了片刻之后,盛斯年才扯了扯嘴角,“我没主动追问,她也不会自己解释。”顿了顿之后,盛斯年才有几分自嘲和叹息的轻轻道:“我没给她打电话,她也再没主动找过我。”

    陈叶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有些错愕的直接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冷战?”

    “……”盛斯年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自嘲和讽意。

    陈叶舟呆愣的看着盛斯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脑子挺正常的好哥们一谈恋爱就智商降低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顿了顿之后,陈叶舟难以置信的继续追问道:“就上次那个电话之后,你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直接在和时景冷战?”

    “说什么?”盛斯年慢条斯理的反问道,眼神里的抑郁沉暗几乎令人望不见底,“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哈?”陈叶舟简直满心“卧槽”了,碰见时景这种性子更冷的,你冷静一下不要紧,你这特么等于是前功尽弃的自杀式冷静啊!

    把在脑子里漫山遍野不断奔跑践踏的神兽草泥马全部挥走之后,陈叶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继续耐着性子问道:“那你现在冷静的结果是?”

    “不知道,越想越难受。”盛斯年靠坐在椅子上,端着杯子泄愤一样的喝了一大口酒。

    陈叶舟嘴角一抽,刚要说话,突然眼尖的瞥见,时景的那个高级助理丹尼斯的身影,他立刻把自己刚刚想要安慰盛斯年的话语全部咽了下去,干脆的伸手拍了拍盛斯年的手臂,往酒会人群的方向指了指,“丹尼斯!”

    在这种酒会上,丹尼斯一向是以时景男伴的身份出现,有他在了,时景的身影自然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