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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小姐……”明秀鼻头一酸,极为心疼谢桥。

    而离开的李婆子,并没有回厨房,去往东院长房。

    卫氏斜靠在软榻上,一身绛红色云纹芙蓉长裙,映衬得她面容很是娇艳。身形丰腴,显得珠圆玉润。

    李婆子腆着脸讨好的说道:“老奴捡着些剩菜送去,她倒是没有多大反应,身边的丫鬟鬼喊鬼叫囔囔着要见老太爷。”掐着嗓门学明秀跳脚的模样,想要逗乐卫氏好得赏。

    卫氏眼皮子一跳,叱道:“蠢东西!我有让你在这上头扣克她?”

    万事离不开一个巧字,可她偏不信就这么巧,节骨眼上让老太爷将她领进府。

    若说谢桥是省油的灯,她是不信。

    否则,雪儿如何栽在她的手里?

    既然已经回府,有千百种办法对付小贱人。表面功夫自然要做好,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只会不利于她!

    李婆子脸色发白,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狠狠在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老奴蠢钝,这就去给她们重新送去。”

    卫氏‘嗯’一声,正要交代,刘嬷嬷焦急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厨房走水了!”

    “你说什么?”卫氏陡然坐直身。

    “西院那位将厨房点着!正巧……正巧老太爷与老爷回府,已经朝那边儿去了。”刘嬷嬷心慌的说道。

    李婆子脑子发懵,听闻老太爷回府心中一阵后怕。浑身颤抖的说道:“夫人……”

    “住口!”卫氏抄起小几上的茶杯朝李婆子掷去,正好砸在她的头上,泛着烟雾的茶水烫得李婆子尖声嚎叫。

    卫氏急匆匆的赶去大厨房,火势已经被扑灭。冷厉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谢桥的身上,看着她手里拿着吃剩的半只鸡,气得两眼发黑。

    第十四章 小胜

    贱蹄子!

    就知她会作妖!

    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胆大,与自己所想有出入。原以为她至多寻老太爷告状,亦或是大闹一场!却不想,她……她竟来这么一手!

    有心晾她一阵,也不得不与她相对!

    卫氏双目因怒火而通红,谢桥不好意思的朝她扯嘴一笑。明亮清透的双眸扫视众人,无措的说道:“我饿了。厨娘都已经歇下,只有几只鸡、鸭放在篓子里。然后……”

    她尴尬的晃了晃手里的烤鸡,后面的话不用说,众人也明白厨房为何着火了。

    辅国公阴沉的扫过烧成废墟的厨房,视线落在卫氏身上。冷刺刺的目光如同针芒扎刺着她,卫氏拢在袖中的手抖了一下,白着一张脸:“老太爷……”

    “你对我的决定不满?”辅国公看着盯着烤鸡出神的谢桥,面色铁青。他之所以没有与朱氏商量再将谢桥接回府,便是怕有意外出现。人是被他接回来,原以为她们不接纳,念在他的份儿上不会苛待。谁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便如此扣克!若非烧着厨房,他岂不是被蒙在鼓里?

    “不是!”卫氏连忙否认:“儿媳有吩咐厨娘给西院送晚膳。”

    “父亲,兰儿向来宽容大度,对待下人也极好,怎会苛待她?想来是送去的饭食不合口味。”一旁的容阙开口道,话里话外皆是指责谢桥不懂事。

    气氛顿时冷了下去。

    谢桥倏然抬起头,看向穿着天蓝色直坠锦袍的容阙,正好与他的目光相对。容阙冷淡的看她一眼,很快的将视线转开。

    谢桥依旧敏锐的捕捉到那隐含的嫌恶。

    卫氏瞧明白容阙的态度,抚了抚微乱的鬓角,笑道:“今后西院那边儿的膳食,儿媳定让厨娘问清喜好禁忌。若不够,便在西院开小厨房。”

    辅国公脸一沉,目光锐利的看向谢桥。

    这一切都是她在作怪?

    这时,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大嫂这晚膳的确是送了,恐怕没有几个人合口味。就连门房里看门的阿福都不愿吃,我们辅国公府堂堂嫡长女竟吃连狗食都不如的饭菜。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话落,她身后的丫鬟将食盒盖子揭开,食盒放在辅国公脚下:“真是天可怜见的,没有娘疼的孩子,受了委屈也没处说。若不是我听说小容华回府去探望,还不知要吃多少闷亏。”

    卫氏面色骤变,容阙冷声道:“这是我们大房的事,轮不着你来插手!”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就凭小容华唤过我一声二婶娘,我就不能坐视不管!大嫂说得处处替小容华打算,呵!小厨房?这府里谁开先例了?她的月例能供应起小厨房的开支?只怕到时候人人都赞你贤良、宽厚大度,骂名都给小容华背了!”柳氏话音一转,对辅国公叹声道:“父亲,这事算起来也不怨大嫂。毕竟她过门做继室的时候,小容华已经走失。这么些年过去,人凭空出现一时难以接受也说得过去。当年我与她母亲有些交情,便将她安排到我二房,未免闹得家宅不宁。”

    卫氏被柳氏一句‘继室’刺得心口发痛,脸色极为难看。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弟妹说的什么话?我做为填房嫁过来,就做好一个继母的准备。岂会容不下老爷的子嗣?今日之事的确是我疏忽,未曾想到下人阳奉阴违。”

    谢桥不安的说道:“是我的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在外无拘无束惯了,这高门大宅恐怕也不适合我,不如外头自在。”

    辅国公面对谢桥乞求的目光,面色苍白惊惶,倒是起恻隐之心。

    柳氏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宽慰谢桥道:“真真个傻孩子,你是辅国公府正经的大小姐,父亲怎会让你流落在外?”

    “她是不是我的嫡长女另说,如此德行不佳,实难撑起辅国公府门面。这有菜有肉比起她以前的生活,也不算苛待。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不值当父亲大动肝火。”容阙对谢桥本就毫无感情,又因今夜之事,对她厌恶更甚。

    谢桥被羞辱得面色灰白,眼圈一红,慌忙低垂着头。

    啪嗒——

    辅国公一脚踢翻食盒,饭菜撒了一地。

    卫氏暗道不好,连忙补救道:“父亲,今日是儿媳的错,做得不周全。只是关系重大,她认祖归宗的事还得慎重,对外也要有个妥帖说法。”

    辅国公见容阙如此袒护卫氏本就心生不悦,眼下听闻她的话,冷笑道:“她是我领回来,我说她是嫡长孙,她便是嫡长孙!重华楼是昔日容华的旧居,她回来了,仍旧住在那里!”他吩咐婆子安排谢桥在客居,不过是给卫氏留脸面,由她安排谢桥的去处。瞥一眼面色青紫交错的卫氏,眼中带着警告的厉色:“你若连下人都约束不好,今后这家便莫要管了!”

    重华楼是当年李氏替容华布置的闺房,还没来得及住进去,便出事了。后来卫氏过门生下容嫣,重新翻修一遍成了容嫣的闺房。

    辅国公这一番安排,便是打卫氏的脸。

    卫氏的手猛然揪紧袖口,强笑道:“儿媳定当尽心。”

    辅国公冷哼一声,对容阙道:“你随我来!”拂袖离开。

    柳氏幸灾乐祸的看着昔日雍容华贵的卫氏,如今就如斗败的母鸡般颓然,不禁笑意渐深:“小容华,你母亲要去给你收惙院子,二婶娘送你回去。”

    谢桥看向卫氏。

    卫氏亦狠厉的盯着她,眼中两点星光如同幽幽鬼火,亮得瘆人,嘴唇咬破也浑然不觉。

    月光下,谢桥一双眸子宛如琉璃冷玉,面对卫氏眼底的凶光与杀意,微微勾了勾唇角。她踏进府门的那一瞬,便容不得他们将自己当成摆设随意扔在一旁,不被重视!

    而今夜,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柳氏将谢桥送到西院门口,从袖中掏出一把银锁,递给她道:“府里小姐、少爷出生每个人都有一把银锁,上面刻着生辰八字。这块银锁是你的,没有想到还有一日能亲手给你。”

    谢桥接过来,上面还沾染着柳氏的体温,轻声道:“谢谢。”

    柳氏不以为然的笑了几声:“我可不是帮你,只是看她不顺眼罢了,正好寻着机会挫挫她的锐气。”

    谢桥笑而不语。

    柳氏寒暄几句,带着丫鬟离开。

    谢桥目送她走远,正要回屋子,看着地上掉着一根玉钗,脚步一顿。将玉钗捡起来,看着钗身上刻着的字,漆黑的眸子里渐渐幽深。

    第十五章 玉簪

    重华楼

    容嫣躺在美人榻上,姚黄跪坐在地上替她绞干及地的长发。比起卫氏珠圆玉润的面庞,她倒生了一副小巧的瓜子脸儿。一双细长娇媚的眼睛似笼上一层水汽雾蒙蒙的,美丽动人。

    魏紫在一旁轻声细语的说道:“老太爷从嘉铜回来,比您预计迟了半个时辰回府。今日里老太爷去了青石巷,谢姑娘并没有在医馆。”说到此,魏紫欲言又止,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后来燮郡王亲送谢姑娘回来,老太爷进医馆与她商谈近半个时辰,便将她接回府。”

    容嫣微微皱眉,这些事与她记忆里的不同。哪里开始不同了?

    从卫如雪扬名那一刻起,谢桥这二字便出现在她耳旁。起初并未当作一回事,却未曾料到,她竟与自己有莫大的牵连!

    这个人……她记忆里一直没有出现过。

    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中的事,突然失控超出她的预知。

    这样的变数,令她不安。

    “大小姐,老太爷让谢姑娘住进重华楼。”魏紫心里升起一股子委屈,她们大小姐才貌双绝,深得老太爷喜爱。如今竟为了一个野丫头片子,将她们大小姐赶出重华楼。

    容嫣缓缓坐起身,抚了抚滑顺的青丝,毫不介意的说道:“她是我姐姐,辅国公府嫡长女,住在哪里都合规矩。”姚黄搀扶着她起身,薄软的衣裳雪一般的皎白,散发着如同月华般的光芒,显露出纤柔轻盈的身段:“你们将箱笼收惙好,明日搬去芙蓉居。”

    “嫣儿!”

    卫氏踏进屋子听见容嫣的话,胸腔内的怒火遏制不住的迸发而出:“你不必忍让小贱种,只要你父亲的心在我们这儿,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母亲,她掀不起风浪,住在哪里不都一样?”容嫣意味深长的说道。

    卫氏一怔。

    容嫣轻声笑道:“母亲,我心中有数。”

    卫氏想起容嫣替她做成的几桩事,心里稍稍落定。

    这时,朱氏遣曹嬷嬷将容嫣唤到福寿堂。

    朱氏脸色阴沉,见到容嫣这才换成一副笑脸。心疼的说道:“你祖父不知给那小野种灌了什么*药,使她住进你的院子里。这般抬举她,叫你如何在府里立威?”

    “祖母,祖父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容嫣安抚着朱氏,眼角余光斜睨曹嬷嬷一眼。

    曹嬷嬷道:“老夫人教导得好,咱们大小姐这般识大体。这府里上好的院子只剩下蓬莱居、芙蓉居。只是这蓬莱居在外院,大小姐住过去不合礼数。可那芙蓉居……”顿时止住话头,惴惴不安的睨了老夫人一眼。

    朱氏满心觉得容嫣受委屈,唤她来想要补偿。可听曹嬷嬷的话,朱氏出人意料的没有立即接过话茬。

    容嫣与曹嬷嬷对视一眼,蹲坐在朱氏的脚边,替她捶脚:“我搬去母亲院子旁的屋子里,那儿布置得极好。只要家宅安宁,哪儿都一样。”

    朱氏叹了一声,心里愈发怨恨谢桥。

    芙蓉居里锁着李氏的嫁妆,当年可谓十里红妆,人人都艳羡李氏的丰厚的嫁妆。卫氏向来强势,眼下没有仗着娘家踩在她的头上,其中不无有觊觎李氏嫁妆的原因在里头。

    容嫣住进去……

    朱氏目光凌厉的看向曹嬷嬷,曹嬷嬷低垂着头。收回视线,探究的打量容嫣。这府里除了心腹曹嬷嬷外,并无第三人知晓李氏的嫁妆在芙蓉居。而眼下曹嬷嬷提及芙蓉居,那里面藏着的东西,容嫣究竟知不知晓?

    可看着容嫣清澈坦然的目光,朱氏打消心中的猜疑。

    “祖母,您若怕人非议让嫣儿受屈,也不是没有法子。重华楼是两栋小楼紧靠着修建而成,姐姐她住主院,我住另一偏院。左右都在重华楼……”容嫣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朱氏恼怒的打断。

    “行了!你明日便搬去芙蓉居!”

    听她偏宠的孙女儿唤小野种姐姐,额角青筋跳动,心里闷痛得慌!

    更遑论让容嫣住在偏院让她作践!

    容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