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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节
    谢家的?
    殷稷旧伤猝不及防的一疼,会是他的旧相识吗?
    “带过来。”
    他这次终于将谢蕴放在了车厢里,悄声出了门,三个年轻汉子已经被五花大绑压着跪在了地上,的确有旧相识。
    “谢淮安。”
    谢淮安抬头看过来,眼神有瞬间的愤恨,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逐渐平复了下去:“原来是皇帝陛下,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入谢家家学时,得益于他姓谢,对方姓萧,他们都在同一处习业,在一众金尊玉贵的世家嫡子中,他们这些人很不起眼,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人之间也有些交情。
    只是那点微薄的情谊,随着谢家被发配滇南,谢蕴困于深宫为奴,便彻底散了。
    “别为难我们家姑娘,想怎么样冲我们来。”
    殷稷极厌恶这样的话,你们家姑娘?
    谢蕴若是你们的,那我呢?我算什么?
    他轻轻吸了口气:“朕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滚,有多远滚多远。”
    谢淮安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你要放了我们?”
    他和谢州谢鸣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在被薛京下黑手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会命丧于此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放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想……”
    “薛京,”殷稷淡淡开口,连看一眼这些人都懒得,“扔出去,碍眼。”
    薛京连忙应声,再没给三人开口的机会,堵了他们的嘴就抬起来扔在了雪地里。
    殷稷再次钻回了车厢,马车咕噜噜走动起来,很快便将三人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他这才打开车窗看了一眼,眼底的杀意逐渐被漫天的雪色遮掩,刚才他真的很想杀了这些人,不,不只是这些人,是所有谢家人。
    他想为当初的自己报仇。
    可是不行,如果谢蕴知道有谢家人死在他手里,一定不会再跟他回宫,他不能冒这个险。
    “那么多事情都不计较了,也不差这一件……”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挨着谢蕴躺下来,侧着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看着看着目光便落在了面纱上。
    他抬手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摸索着她的下颚,他不敢再打开,唯恐和上次一样被谢蕴抓个正着,却有悔恨排山倒海般涌过来,谢蕴,当初你说你中毒我却没信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你恨不恨我?
    他有些不敢再碰触,唯恐谢蕴会厌恶,可想着她刚才安然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谢蕴,你听得见吗?”
    谢蕴睡梦正酣,一无所觉。
    殷稷轻轻吐了口气,再次将她拢进了怀里,手掌一下一下隔着衣服摩挲她的后背,连蒙着面纱的脸颊都被他埋在了自己颈间。
    “谢蕴……”
    他轻轻嘀咕一句,也跟着合上了眼睛。
    虽然谢蕴逃走时没少奔波,可走出去也不过几百里地,他们已经走了一宿,天亮后速度更快了些,午间他们便看见了京城的城墙。
    绕过城外的难民营,他们在西门进了城。
    还是年关底下,城中一片热闹,殷稷瞧见四而楼三个字时,下意识喊了停车,他想带谢蕴去这茶楼里坐一坐。
    然而他一连喊了几声,谢蕴都没有反应,他有些无奈,虽然觉得谢蕴睡得太多了,却狠不下心来喊她,只能让薛京去买了几样点心,想着等谢蕴醒过来再用。
    薛京很快去茶楼传了话,瞧着那琳琅满目的点心牌子,不自觉陷入了纠结,他也想夹带私货为自己买一些,可是秀秀会喜欢哪一种呢……
    他纠结的难以自拔,却被不远处一阵叫好声硬生生打断了思绪,他皱眉看了一眼,就瞧见一说书人正拍着桌子慷慨激昂,清晰的话语也传了过来,却是只这一句就听得他变了脸色。
    那说书人说的故事不是什么奇闻异录,而是殷稷不许难民入城的事。
    在这人口下,殷稷这一心为民谋福的仁君竟成了个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
    他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桌子,踩着胸口将说书人压在了地上:“刁民,竟敢污蔑圣上,我看你是活够了!”
    清明司的腰牌一亮,茶客们顿时四散而逃,薛京提起说书人的领子,拽着他就出了门,扔给了一个暗吏:“带回去审,问清楚幕后主使是谁!”
    “是!”
    暗吏先行一步将人带回了清明司。
    殷稷听见动静自车窗里看出来:“怎么了?”
    薛京上前两步,小声将刚才的事说了,殷稷抓着谢蕴的手摩挲了一下:“这是要为逼宫造势了。”
    那两个字听起来太过大逆不道,薛京不自觉变了脸色:“皇上……”
    殷稷轻笑一声:“也不必太过紧张,公道自在人心。”
    他扫过京都繁华的街道,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神情淡然,他有再多的不堪和阴私,有再多的过错和亏欠,可对大周百姓,却从没有半分愧对。
    他不怕这种手段。
    第428章 我喊不醒她
    天黑的时候马车才进宫门,玉春正在二宫门前急得来回打转,瞧见薛京驾着马车进来,连忙快走两步迎了上来,边走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皇上可算是回来了。”
    虽然年关底下不必上朝,可佃租之法推行得并不顺利,再加上城外的难民,各怀鬼胎的朝臣,殷稷根本不得清闲,总有朝臣来求见,一日里怎么也要有两次小朝会。
    他这几日拦朝臣拦得心力交瘁。
    但更难应付的还是庄妃,她身怀龙嗣,时不时就让宫人来传话,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胎儿异样,玉春不敢敷衍,只能假装得了皇帝的吩咐,一趟趟地往含章殿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现在还在抄佛经,不能亲自来乾元宫。
    “皇上一路可还平安?”
    他下意识凑到了马车旁,抬手将马凳放了下来,正要抬手去扶殷稷,忽然反应过来薛京也在旁边,自己这番举动倒像是在抢人家的风头。
    他有些慌,连忙赔罪:“薛司正,真是对不住了,奴才……”
    薛京摇了下头,看着像是并不在意。
    玉春也不敢再多言,眼巴巴地等着殷稷下车,车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不敢催,只能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殷稷刻意压低的声音这才隔着车窗传出来:“谢蕴,醒醒,前面的宫路马车不好走,我们换软轿。”
    玉春听得睁大了眼睛,谢蕴?
    真找回来了?皇上果然是皇上。
    可逃宫是大罪,怎么皇上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不是该雷霆震怒,狠狠责罚吗?
    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
    车里的人对他的困惑却毫不理会,眼见谢蕴并没有对自己的呼喊给出任何回应,殷稷不得不将语调提高了些:“谢蕴,再累也不能睡了,晚上该走困了。”
    谢蕴仍旧纹丝不动,殷稷眉头拧了起来,怎么还不醒?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吗?
    他轻轻推了推谢蕴的肩膀:“阿蕴?”
    睡梦中的人仍旧无知无觉,殷稷心头跳了一下,莫名地有些乱,也顾不上克制力道,直接揽着她的后颈将她半抱了起来:“谢蕴,醒醒!”
    然而以往一向浅眠,连爆个灯花都会被惊醒的人,此时都被人拖了起来,却始终合着眼睛,半分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凉意波涛一般层层迭起,殷稷浑身发冷,各色糟糕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他知道谢蕴中毒,也看见了那毒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可不知道她毒发时会是这幅样子,不知道她发作起来这么吓人,像是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一样。
    慌乱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谢蕴,你醒醒,你睁开眼睛!”
    变了调的声音传出来,车外的两人听得一惊,薛京下意识上前:“皇上,怎么了?”
    殷稷嗓音发抖:“我喊不醒她……她为什么不醒?薛京,她为什么不醒?”
    薛京被问住了,他虽然早一步找到了谢蕴,可相处的那一天一夜,她没有睡过这么久。
    “皇上,臣……”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是玉春最冷静:“皇上,先前贴皇榜召集民间名医,有些人已经进宫了,可要喊他们来看看?”
    殷稷慌乱过后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对,大夫,让大夫来看看!回乾元宫。”
    薛京也顾不得宫规,催着马车就往乾元宫去,玉春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寻大夫,只是人毕竟不如马车快,等殷稷到乾元宫的时候,玉春和大夫还不见影子。
    他将人抱下了马车,乾元宫的宫人已经连着几日没见皇帝,一直以为人在内殿修养,冷不丁看见他从外头进来,怀里还抱着个人都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匆忙见礼。
    殷稷却看都懒得看一眼,抱着人直冲进了内殿,将人放在龙床上的时候手还在抖。
    “谢蕴,醒醒,你醒醒……”
    他声音越发嘶哑,抓着谢蕴的手宛如一根救命稻草,无比虔诚地盼着她能给自己一丝回应。
    可惜的是,谢蕴始终十分安静。
    殷稷不明白,明明呼吸是有的,身体也是热的,怎么就能喊不醒?
    他将谢蕴的额头紧紧抵在眉心,声音彻底哑了下去:“谢蕴,你真的不能再睡了……”
    “皇上!”玉春气喘吁吁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民间大夫,“大夫都带过来了。”
    众人俯身就要行礼,殷稷被惊动回神,一把薅住了最前面的人,将他推到了龙床前:“快给她看看,让她醒过来!”
    大夫是初次面圣,本就心情紧张,被皇帝这么一拽,险些把自己用了几十年的本事还给师父,好在皇帝的目光实在是慑人,在性命的威胁下,他总算维持住了冷静,上前打算为谢蕴诊脉。
    却不想那只手竟遮得严严实实,手笼连着袖子,半寸皮肤也不露,虽然为女眷诊脉大都是要隔一层帕子的,可这是棉衣啊。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去问皇帝,被玉春催了两句只能一咬牙,偷偷往下拽了拽手笼,入目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猝不及防,被吓得倒退两步,撞到玉春身上才停下来。
    “这,这怎么回事?”
    玉春正要责怪他御前失仪,却不防备一眼也看见了谢蕴的手腕,他顿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脚下却跟着也退了一步。
    “你们在干什么?!”
    殷稷一声怒喝,大夫被唬得浑身一抖,忙不迭解释:“皇上息怒,草民无心的,是这贵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