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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良嫔吗……
    谢蕴没再言语,她和窦安康的确是熟识,当年对方的兄长窦兢也在谢家家学中求学,那年他要下场春闱,便没回扶风郡,窦家便将他嫡亲妹妹窦安康送来京都陪他过年。
    窦安康生来娇弱,年纪又小,谢蕴自然对她会多几分照料,也算是有了几分情谊,若是她知晓自己有伤,送盒药也在情理之中。
    谢蕴摸了摸重新包好的手,神情有些晦涩,说起来她其实该去拜见一下这位良嫔娘娘,可她属实是拉不下脸来。
    她大约的确是太过注重脸面了,殷稷兴许就是瞧不上她这一点,才这般逮着机会便要打压。
    罢了,拖到出宫,这些旧人自然就不必再面对了,也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她重新提起笔,这才察觉到这药的好,只是刚涂上而已,那股灼烧的痛楚竟淡了许多,久病成良医的道理,果然是真的。
    欠了良嫔的人情了。
    良嫔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拿帕子捂住了口鼻,尴尬地揉了揉。
    庄妃关切地看过来:“可是身体不适?”
    这话一出,其余人连带太后都看了过来。
    良嫔连忙起身赔罪:“臣妾失仪了。”
    都知道她是个病秧子,还得殷稷偏爱,所以即便是太后不痛快也不好发作,只摆了摆手。
    “罢了,哀家知道你一向身子不好……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能伺候好皇上?”
    良嫔羞愧地低下了头。
    萧宝宝忍不住开口:“太后说得对,良嫔,你既然这样就别让稷……皇上去你那里了,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这句话正中太后下怀:“悦妃所言极是,皇上没有立后,你们便都有劝谏之责,良嫔,你可明白?”
    良嫔脸色苍白,抿着嘴唇一时没开口,太后眉头一拧:“怎么?哀家的话你要忤逆?”
    良嫔连忙跪地赔罪:“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她只是做不了儿臣的主,太后就不要为难她了。”
    殷稷大步进了正殿,众妃纷纷起身行礼,太后被堵住了话头颇有些不悦,可这话又无可反驳。
    若是后妃能做皇帝的主,那岂不是乱套了?
    她摇摇头作罢:“罢了。”
    殷稷弯腰将窦安康扶起来,等她站稳这才一抬手:“都免礼吧。”
    萧宝宝咬了咬嘴唇,很有些生气,进来了怎么先看窦安康呢?她都穿得这么显眼了。
    她扭开头生了会儿闷气,可殷稷却丝毫没发现,注意力都在良嫔身上:“你脸色不好,可是乏了?让蔡添喜送你回去,再请太医来看看。”
    良嫔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温顺地应了一声。
    太后碍于颜面赏了些补品,良嫔谢恩后被蔡添喜送了出去。
    惠嫔小声和太后嘀咕:“姑祖母,长年殿什么样啊?臣妾还没去过呢。”
    太后瞪她一眼:“你去什么长年殿?你想去乾元宫才对。”
    惠嫔被凶得缩了下脖子,再没敢开口。
    殷稷却看了过来:“成君想去长年殿?回头得空了,朕可以带你过去走走。”
    惠嫔一愣,随即受宠若惊:“谢皇上,臣妾还想去冷宫看看,都说那里……哎呦。”
    她腰上被拧了一把,就这个位置,不看也知道是太后觉得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教训她呢。
    她苦着脸改了口:“臣妾不想去看冷宫了。”
    殷稷似是被逗笑了:“无妨,朕又不会让你住下。”
    太后脸色稍霁,命人换了茶,说话间外头下了雪,太后本想让殷稷送惠嫔回去,可当着其他两人的面话也不好说得太直白,最后只能作罢,挥挥手将众人遣散了。
    惠嫔走得飞快,庄妃经了之前那一遭也不敢再乱动心思,行礼后便退下了,只有萧宝宝拉着脸抱住了殷稷的胳膊。
    “稷哥哥,你偏心,你来了就只看良嫔,还和惠嫔说话,叫得那么亲密……你都没喊过我的名字!”
    殷稷神情说不上冷淡,却也和柔和扯不上边:“悦妃,你进宫前,朕是怎么告诉你的?”
    萧宝宝顿了顿,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她紧紧抓住了殷稷的袖子,眼底都是委屈:“你说我进宫后就是一个寻常宫妃……可我怎么可能寻常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
    殷稷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她保养得宜的手,慢慢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回去吧,朕最近很忙,就不去看你了。”
    第43章 巴掌和甜枣
    萧宝宝大约是生气了,一连好些日子都没去找殷稷,殷稷没人打扰,连政务都处理得十分顺遂。
    小年前一天,他手下已经没了正经事,索性提前封笔,也让朝臣们多轻松一天。
    可这忽然间的轻松,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坐在御书房里,看着空荡荡的桌案,一股莫名的茫然和疲惫忽然涌上来,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迟迟没动弹。
    蔡添喜困惑地看他一眼,这阵子殷稷日日忙到三更才回乾元宫,如今好不容易清闲了,正该回去歇歇,怎么反而干坐在这里了?
    可他也不敢问,只能去泡了杯参茶进来。
    殷稷端起茶盏却又没喝,盯着那茶开始发呆,蔡添喜试探道:“皇上可是累了?奴才给您按按?”
    殷稷没开口,却忽然抬头透过御书房的大门看向了宫墙,临近年关,皇宫里已经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写着福字的大红灯笼,看着倒是喜气洋洋。
    “要过年了,也该热闹了。”
    蔡添喜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可不是吗,刚才奴才瞧见尚服局正按着规制往各宫里送金瓜子和金银裸子呢。”
    那东西是大年初一赏给宫人用的,不只是后妃会赏赐宫人,殷稷也会,但他并不会为这些东西费心思,都是谢蕴处理的,可她亲手装了那么多红封,里头却没有她的。
    也不知道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
    蔡添喜忽然开口,打断了殷稷有些杂乱的思绪,他微微一蹙眉:“怎么了?”
    “该用早膳了,不如奴才请良嫔娘娘来伺候?”
    殷稷最近时常去长年殿,窦安康不会往他跟前凑,更不会缠着他说话下棋和走动,那里很是清净,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些。
    可今天他却懒得动,谁都不想见。
    “罢了,就在这里用吧。”
    蔡添喜连忙去通传,不多时便带着食盒回来了,后面却还跟着参知政事萧敕。
    念着他曾是萧家长辈,也曾在自己年幼时教导过自己,殷稷客气地赐了座,萧敕却左拉右扯,政事一个字不提,反倒拐弯抹角的提起后宫的事。
    “这陪在身边的人啊,还是得知根知底才让人放心,皇上您说是不是?”
    殷稷听懂了,这是在说他冷落萧宝宝的事,怪不得那丫头最近这么安静,他还以为是对方懂了些道理,却原来是和家里告状了。
    萧敕是萧家嫡系二房,是萧宝宝的亲叔叔,眼下萧家家主领了太师职在兰陵荣养,京中萧家子弟皆以萧敕为首,先前反对寒灾章程也是他起的头。
    可朝政归朝政,后宫的事,但凡他不曾下旨昭告,即便是彻底冷落了萧宝宝,萧家也该老老实实地装糊涂,这般明目张胆到他跟前来提点,还真是把这皇城当成了自己家。
    殷稷神情冷淡了些:“爱卿若是没有政务就下去吧,朕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萧敕脸色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却仍旧起身装模作样地行了礼:“皇上重情重义,刚回宫三年就对太后这般孝顺,真是臣等楷模。”
    话是好话,可阴阳怪气的,蔡添喜忍不住看了过去,就见一丝不满自萧敕眼底一闪而过。
    这是又在拿萧家当初的恩情挟持皇帝。
    可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毕竟殷稷对萧家的确心存感激,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黑过脸,他一个奴才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然而这次殷稷却没有接下话茬,反而脸色一凝,目光冷冷地落在萧敕身上,直看得对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这才一声轻笑:“萧参知就不必和朕学了,孝顺虽重,可到底忠敬才是为臣的本分,你说呢?”
    萧敕愣了一下,这还是皇帝头一回在他提起过往恩情的时候发作,虽然并不明显,可的确让他心口一跳,一时间颇有些惊疑不定。
    他低下头:“皇上说的是,臣一定铭记在心。”
    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猜到皇帝这是因为他插手后宫的事恼怒了,让他宠幸萧宝宝的事也不好再提,但心里却很不满这般举动所暴露出来的苗头。
    萧家扶持出来的皇帝,现在翅膀硬了,想不听他们的话了?
    他眼底闪过冷意,正要告退下去给殷稷找些麻烦,就听上首的人再次开了口:“春闱在即,萧参知既然有功夫,就好生教导一下家中子弟吧,今年国子监大考,三甲尽数被荀家摘去,都说萧家是诗书世家……”
    殷稷语气陡然冷厉起来:“朕脸上都跟着没光!”
    他说着,将一封奏折扔了下来,萧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听脸色就变了,荀家子弟竟然如此优秀?
    他忙不迭将奏折捡起来,这正是国子监监生呈上的奏折,只是例行公事的奏报,却不想狠狠打了萧敕的脸。
    他看着上面一连三个荀字,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殷稷冷笑一声:“连大考都拿不到三甲,还想为朕分忧?”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萧敕什么,他忙不迭磕头赔罪:“是臣教子无方,皇上放心,春闱之前,臣一定严加管教,此次下场,绝对不会让皇上失望。”
    殷稷脸色稍霁:“朕自然是信你的,下去吧。”
    萧敕这才匆忙退下,完全没看见身后殷稷的脸色在他转身的瞬间就阴冷了下去。
    打一巴掌再给个枣,不管这枣甜不甜,坏不坏,他都会觉得是好的,会连那一巴掌也忘了。
    他压下心里的冷意,却彻底没了用早饭的心思,起身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虽然母子间丝毫感情也没有,可该做的脸面还是得做。
    只是太后大约猜到了他会来,又拉着惠嫔在说话,他不胜其烦,借口身体不适告退了,心情烦闷地回了乾元宫。
    临近年底,虽然他一向喜欢清净,可乾元宫里来往的宫人还是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地十分热闹,可他这么看着竟莫名觉得孤寂。
    其实说起来,皇宫不是他的家,萧家也不是,打从母亲十几年前去世,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见谢蕴,很想很想见她。
    第44章 你后悔过吗
    殷稷敛起所有情绪,抬脚进了乾元宫,随手拿了本书靠在窗前的软塌上看,却是一个字也不曾看过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不丁手背上一凉,他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出去,这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下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