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家主子没等饼落地,另一只手就跃跃欲试了,明笙一边把剩下的饼收出炉,一边忙不迭的嘱咐。
“放心,我有数!”
心里‘有数’的撄宁,两只爪子捏着饼边,撕了又放,烫的呲牙咧嘴也不肯放弃。就这么钝刀子割肉,竟也把酥撕成了两半,饼渣撒的满编篓都是。
她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从旁边抽出张油纸包住大半张饼,毫不含糊的往嘴里送。
酥饼加入了猪肉烙,撄宁刚咬了一口,就被肉烙里藏的汤汁热气滋了舌头。幸好身边没外人,她张着嘴给舌头晾风的举动不会被人看见。
明笙把饼收好的这点功夫,半张饼已经葬身在撄宁肚皮里。
不过她也没捞着好儿,舌头被烫得发麻。明笙看得连连叹气,赶忙去给她盛了碗绿豆汤来。
quot;拿出去给春婵她们尝尝。quot;
太香了,不显摆一下简直可惜。
撄宁深吸两口气,喷香扑鼻,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补上一句:“给我再留一张。”
就当午膳吃了!
“是。”
明笙端着编篓往外走。
人刚拐到门口,就听见面前‘哎呦’一声,险些和匆匆赶来的春婵撞了个满怀。
“明笙姐姐。”春婵颔首唤了一声。
她是晋王府原先的侍婢,不过一直在外院伺候,王妃入府后她们才有机会进到内院来。
“王妃家中来人,递口信让王妃去一趟姜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春婵说到后面有些犹豫。
晋王被扣在宫中这几日,府上众人虽不知缘由,但大多也目睹过晋王被宫中来人请走的场景,心中不免揣揣。王爷几日未归,王妃母家有遣人来请,免不了让人多想。
“人可走了?”撄宁听见外头的动静,从明笙身后走来。
春婵轻轻摇了摇头:“还在外面侯着。”
撄宁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盘算道:“同他说一声,今日不方便,我明日再去。”
她下午还要等十一的回信,确实不方便。
“是,”春婵行礼应下,刚要转身离开,就被人拉住了。
明笙先是偏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随即拉住春婵的胳膊,口中道:“我同你一起。”
照自家小姐的性子,约莫没多想什么,可她这几日过得也忒悠闲了些,对比府上的人心惶惶,倒显得无情。现下姜府来人,更叫人疑心她是因为有退路,所以才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
姜家又架在太子和晋王之间……
撄宁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给明笙递了个眼神。
她即便要走,也断不会挑这种时候。
撄宁想着,在心里美滋滋的夸起了自己。瞧瞧,像她这样仗义的人,满天下…满燕京…满晋王府……算了,反正挑不出第二个来。
本来想不要脸的夸夸自己,但宋谏之那张脸总是往她脑海里冒,这几日便是如此,跟草种扎根一样拦都拦不住,叫她恨不得挠挠脑门,把他狡猾的影子抓出来。
他也算是仗义吧。
撄宁默默按下了心中敲的小鼓。
她拧着两根细细的眉毛,努力回想了一遍晋王殿下刻薄的嘴脸,顿时心也不跳了大气也不喘了,脸上挂着平和的笑一路回了正堂。
当然,没忘记带上那一张半白肉酥饼。
下午十一匆匆回了趟府,和她见上一面便又离开了。
直到入睡前,撄宁都在和小王爷的影子做斗争。
她躺在榻上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活像被厨子拍到砧板上的小鱼儿,扑腾起了没完。
半晌,她腾得坐了起来,不讲道理的拿宋谏之枕头撒气。
先是气势汹汹的骑上去,随后耀武扬威的举起自己拳头,狠狠揍了下去。一通没头没脸的捶打之后,她还不忘得意地仰起脸,一副鼻孔出气的小人得志模样,压低声音嘟囔:“叫你阴魂不散!还敢不敢了!”
她话音刚落,‘吱呀’一声,夜间凉风吹了过来。
撄宁冷的缩了缩脖子,想去把窗户关上,谁知她刚趿上鞋子,一抬头。
只见后窗边倚着个松竹般挺拔的身影。
他身着玄衣,白皙的侧脸在月光下透出如玉的质感,中和了面骨的锐利,乌沉沉的眸子看向她,薄唇懒洋洋的勾起一个弧度,俊美如画中仙子。
不过这画中仙子,刚被自己骂过。
不止骂过,她还得意洋洋的对着人家枕头耍了通威风。
撄宁一时间连吃惊都忘了,只当自己犯了癔症,脑海里的影子幻化成实体。
她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床边,脑袋本就乱成了一锅糨糊,手还不安分,就这么捏上了当事人的脸。
能捏到。
撄宁呆呆的松开手,圆眼睛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刚捏过宋谏之脸的两根指头,忽然憋出一句:“这个是真货。”
她又抬头睨了某位画中仙子一眼,眼睛瞪得更圆了:“你怎么…唔……”
话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搂着腰,然后结结实实的捂住了嘴。
“叫什么?”
宋谏之俯身下来,薄唇紧贴在撄宁耳边,声音刻意压低了,温热的气息带着点让人腰眼发麻的哑,没有阻碍的钻进少女耳朵里。
撄宁伸出手想推开他的脸,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擒住了腕子。
想回头瞪他,眼皮翻的快抽筋了也只能瞄到人家下巴。
只能眨巴着那双圆眼睛示弱:“唔唔若……”
宋谏之动手前还不忘在她脸上捏一把。
撄宁解脱后第一件事,就是贼兮兮的垫脚凑到宋谏之耳边,用气声问:“你是偷跑出来的啊?”
宋谏之没有回答,只无声的翘了翘嘴角。
天生带着冷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下弯的眼尾带了点破冰的暧昧旖旎。
“说说吧,哪个是假货?”
撄宁有些傻眼了。
第97章 九十七
柔和的夜风吹进窗来, 将两人的衣袖吹动纠缠到一处。
打远处看,少女袖角勾勾缠缠搭上了那块一匹千金的玄色织锦,散开时还恋恋不舍的在半空摇曳。
不过它主人的心思正好相反。
撄宁面上不动声色, 实则一双眼都紧张的不会转了。她脚尖不着痕迹的踮起, 嘴上干巴巴的敷衍道:“什么真货假货, 风声太大, 你是不是听错了?”
在宋谏之那双锋利的桃花眼眯得更厉害之前, 她脚下抹油, 转身就跑。
速度之快, 活像是身后有狗在追着撵。
地被踩得‘咚咚’响, 像夏天打枣一样,咚咚咚直往地上落。
右脚的鞋甩飞了也顾不上。
可惜她腿脚再利索, 也架不住人家天生的腿长。
那窗户分明都高到她胸口了!怎么连‘飞贼’都防不住?
撄宁人还没跑出去两步, 就感觉后领一紧,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扛麻袋似的扛到了肩上。
软乎乎的腰腹就硌在宋谏之硬实的肩膀上, 撄宁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如果不是用完膳有两个时辰了,她肯定要稀里哗啦吐这人一身, 以示自己宁死不屈的勇气。
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往外冒着, 屁.股却已然落到了榻上。
撄宁动作比脑快, 脑瓜儿还没反应过来, 人就咕噜一下翻过身往里爬了,殊不知徒劳的反抗只会引发猎手更浓的兴趣。
右脚的薄袜刚经历过激烈的奔逃, 又在被褥上蹭过, 袜口散了几分,松垮垮的搭在少女脚腕上, 露出她那伶仃一点的踝骨,乳酪似的白。
宋谏之的目光就落在那截削瘦莹润的踝骨上,他没有及时上手去拦,反而是好整以暇的等人爬过大半张床榻,才不紧不慢的握着她脚踝,将人拉进怀里。
“啊……”
撄宁还没忘记宋谏之是偷跑出来的,嗓子里传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刚听见个音儿,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如此自觉,倒是方便了压在她身上的罪魁祸首。
屋里只留了两盏油灯,光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宋谏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点难以忽略的笑意。
“想跑哪儿去?”
撄宁还在撅着屁.股和恶势力努力抗争,可不待她爬出去两步,腰侧就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她的骨气比铁还硬比竹还直,但被调.教惯了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擅自背叛了主人,不争气的贴到榻上,软乎乎的脸蛋也在和床板的斗争中认输,半边脸被挤成了露馅的豆沙包。
撄宁维持着这个动作呆了几秒,决定老老实实的认命。
她头一回如此痛恨榻上这匹蚕丝广绫的被褥,它也太滑了些,真是之前有多享受,现在就有多后悔。
她忿忿的锤了下被褥,与此同时,耳后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撄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危险,于是嗖的翻过身。
因为动作太快,她光洁的额头直愣愣的顶到了宋谏之的下巴。
好一个两败俱伤。
宋谏之垂眸看向被他圈在怀里的人,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绯红的脸颊,感觉像养了只毛茸茸的兔子,正不安分的在他掌心拱来拱去,可怜可爱到叫人心中发软。
他眼底被笑意点亮了,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
“再不安分,就把你捆起来。”
后面几个字压低了,赤.裸裸的威胁。
同样的话,他之前也说过。但那时二人还是清清白白的契约关系,撄宁听了只是害怕,如今,再不清白的事情他们都干过了,这份害怕,就掺上了食髓知味的意思,甚至藏着份隐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