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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谢嘉佑所中的厌胜之术名为断心术,即使在谶纬之学昌盛的前朝,断心术也极为罕见,没想到圣莲教竟然会此术。
    凌谦认为事关重大,需要详查。于是乔装打扮,潜入了圣莲教内部。他发现圣莲教与一伙不明势力往来频繁,似乎在密谋什么。他怀疑,圣莲教妖言惑众蛊惑百姓,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并且那些人所图不小,恐将动摇国本。
    游望之奏折上说,目前凌谦就查到这么多,希望谢若玄派人支援凌谦,让凌谦继续追查下去。
    谢若玄捏着绢帛制成的奏折,眼睫低垂,淡淡阴影覆盖了瞳孔里的情绪,令人看不真切。
    他指尖点在“圣莲教”三个字上,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深冬的雪,凛冽而又凉薄。大渊果然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刻,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如此横行无忌,果真不将他放在眼里。
    很好。
    看来他当初还是太仁慈了,没有杀尽这些装神弄鬼之辈,以至于让他们继续霍乱大渊国祚。
    不过,这也是谢氏皇族应得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渊走到今天,真到尽头了。
    谢若玄御笔亲挥,准了游望之的提议。
    虽然大渊要亡国,但厌胜之术也不能留,它就应该随大渊一起消失,免得再生出令人作呕的事端。
    正在这时,干元殿殿门打开,裴梦全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皇上,您处理政务累了吧,喝杯热茶歇歇吧。”谢若玄抬手接过,只听裴梦全又道:“太傅乔温瑜此刻正候在殿外,求见皇上,皇上可要见他?”
    谢若玄闻言一怔,乔温瑜?
    熟悉的名字敲在心头,谢若玄恍惚了一瞬,没想到,这一世他们还是要见面了。
    乔温瑜不是别人,正是谢子羲的老师,谢若玄的亲舅舅。
    虽然谢若玄的生母也出自乔家,但现在的乔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门清吉的乔家了。
    上一世,谢若玄七岁那年,母亲乔宛心被人陷害用厌胜之术咒杀元封帝,蛊害天子。元封帝大怒,下旨杀了乔宛心。不仅如此,乔家也受到了牵连,差点被灭族。谢若玄名义上的父亲闵徽要将他掐死,是乔温瑜及时出手,救下了谢若玄。
    彼时乔温瑜正值少年,家族蒙难,亲姐惨死,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可他依然在那样的处境下,护佑谢若玄长大。可以说若没有乔温瑜,谢若玄绝活不到成年。
    后来,乔温瑜亲手将谢若玄推上了皇位。他说:“登临帝位虽如创基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但皇上不必惊慌,有臣在,定护您安然无恙,此生无虞。”
    谢若玄信了。
    他在位期间,乔温瑜帮他稳固朝堂,安抚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们一世君臣相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章和十四年,谢若玄立炎兴帝为储君,为彰示炎兴帝为正统,谢若玄安排乔温瑜当了谢子羲的老师。之后,乔家正式成为大渊第一世家,声势显赫,地位超然。
    可是,谢若玄重生后,却听闻当年熹平帝谋反,是乔温瑜亲手打开了京城的大门,放叛军入城,囚.禁了炎兴帝和静姝皇后。甚至为了讨好熹平帝,他还向熹平帝献上了自己的侄女乔姿蝉。
    从忠直谏臣,到献媚邀宠,仿佛被什么上身了一样,玉树倾倒,明珠蒙尘,整个人性格大变。
    之后,游望之杀了熹平帝后,也是他一力反对谢子羲继位。
    再后面的事,谢若玄重生一世,算是“亲身经历”了。谢子羲被游望之扶上帝位,当个不安分、只会拖后腿的傀儡。乔温瑜与他貌合神离,有时甚至连面子功夫都不维持了,一心弄权,打压谢子羲。
    谢若玄心情复杂,没想到这一世再见面,时移世易,故人面目全非。
    他最后一个亲人也消失了。
    干元殿内安静到了极致,过了片刻,谢若玄才轻声道:“宣。”
    裴梦全敏锐地察觉到谢若玄情绪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不对。最近谢若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就连他也难以窥察。他低下头掩饰脸上异样,嘴里却恭敬道:“是。”
    不一会儿,乔温瑜踏入殿内,谢若玄从书案后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多年未见,乔温瑜苍老了许多,面容陌生至极,但他身姿依旧板正,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他直直盯着谢若玄,眼神如枯井一般,深处却流淌着晦暗的暗流,像一条阴冷的蛇,仿佛坐在皇位上的谢若玄是窃.国贼,而他才是天下正主。
    乔温瑜没有行礼。
    谢若玄毫不避让地迎着他的目光,空气蓦地紧绷起来,一点即燃。
    乔温瑜眼神发生了细微变化,似早有预料般,轻蔑不再,反而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谢若玄,如同打量一件货物。
    谢若玄微微歪了一下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乔太傅找朕何事?”
    乔温瑜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眉眼间积威甚重,“听闻皇上最近让谢嘉行代您处理政事,敢问皇上可有此事?”
    质问的语气,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多和谢若玄说一句,就会减十年寿命一样。
    谢若玄挑眉,没想到乔温瑜面对谢子羲,居然装都不装一下了,看来两人之间连面子情都没有了。虽不知道乔温瑜和谢子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谢若玄也没有修复两人关系的想法,于是随意应付道:“太傅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