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谨礼咳了一声,竟是意外地有些紧张。
游执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反常,刚要问到底怎么回事,就见个穿着得体的男人笑着朝他们走来。那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帅气,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游执顿时如临大敌,虽然这位的年纪看起来比他们大了个八九岁,处于一个叫哥太大叫叔又太小的尴尬情况,但这气势、这长相,怎么看都出类拔萃。
这人干什么?他们认识?难道他喜欢比他大的?妈的,早知道不叫他哥哥了。游执如是想到。
就在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挡住时谨礼、目光迅速地上下打量那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时,时谨礼有些不自在地啧了一声,紧接着,他就听对方道:“少爷!”
游执:?
下一秒,原本在周围忙碌的侍者立马转身站直,一个个西装笔挺、站姿端正,整齐地朝着时谨礼喊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问候:“少、爷、好!”
时谨礼:……
那震天动地的气势响遏行云,甚至让这栋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大楼都抖了三抖,几十个侍者纷纷鞠躬,时谨礼的脸色变了又变,过了老半天,才磕巴出一句:“好,好……”
周围的宾客和曲冲的家人都朝他们投来震惊的目光,时谨礼身边的游执狐假虎威也跟着风光了一把,当然,具体是谁觉得风光也说不准。
反正时谨礼这会儿只恨不得自己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扯着游执往举办酒宴的餐厅去,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在周围人惊讶的、考究的、打量的目光中涨红了脸,一路低着头,红晕染上了耳朵尖儿。
游执这会儿终于知道刚才在车上时谨礼的眼神为什么变了又变了。
没过多久,宾客到齐,而等主持人、家人、友人轮番上台发言抒完自己的悲痛后,吃席才算真正开始。
他们三个跟着主持人、会场布置承办人等工作人员坐在一桌,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杨智抱着碗一顿狼吞虎咽,活像八百年没吃饭的饿死鬼投胎。时谨礼细嚼慢咽地喝着一碗粥,目光锋利而敏锐,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桌及周围桌上的家属,尤其是那几个声称看见了穿红色衣服的阿姨的几个小孩。
主持人是个长相端正的女孩,坐在时谨礼对面,一路下来看了他百八十眼,这会儿两人面对面坐着,她时不时瞄上一眼,眼睛都快长他身上了。
游执就坐在时谨礼边上,托着下巴像主持人看时谨礼一样看她,看得人家十分不好意思,别过目光娇羞地想着这俩人真的都好帅,挨得那么近,还用那个眼神看我,难道是那个?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都要放光,立马又抬头去看对面的时谨礼和游执,却看见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女人很高,穿着一条及膝的长裙,露出裙下纤细无比的双腿,这场是白事,来的宾客都穿着或黑或百的纯色衣服,唯有那女人穿着正红,站在人群里有惹眼又怪异。
那个女人停留在他们旁边的一桌前,俯下身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谁。突然,红衣女人动了动,仿佛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立马直起了身,缓慢地转了过来。
主持人怔怔地看着它转身,它高极了,比在座的所有人都高,身材比例却又极其怪异,上半身短短一截,下半身却长得夸张,如同一个才到成人胯高的侏儒踩着高跷。
等到它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主持人发现它脸色苍白发青,嘴唇却是红的,那双眼睛漆黑,眼眶里没有眼白,望向自己的时候,仿佛两个黑洞。
喜气鬼朝着主持人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嘴角如小丑一样锋利,尖尖的像把刀,仿佛被什么东西割开似的,一路咧到了耳后根。
主持人浑身一颤,脸上笑意全无,目光顿时变得涣散,身体不自然地发着抖。
坐在她对面的时谨礼眼神一暗,立马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唯有旁边桌的桌布被风吹得晃了晃,眼角仿佛有一抹红色闪过。
他皱起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甫一转头,就见一双漆黑无比的大眼睛直冲冲地贴着脸瞪他,他的鼻尖与对方的碰在一起,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喜气鬼凑得太近了,近到它的红衣包裹住了时谨礼、夸张的五官在面前青年的视线中变形扭曲,它从不呼吸,唯有时谨礼呼出的热气充斥着一人一鬼中间狭窄的缝隙。
它浑身散发出的只有冰冷的寒气和淡淡的土腥味,但时谨礼几乎忘记了呼吸,因为他在它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他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快,喜气鬼出现的瞬间,他的瞳孔之中就下意识地亮起金光,法器瞬间在手,而时谨礼却停下了动作——恍惚之间,他竟觉得这鬼眼底的那张脸似曾相识。
可那明明是他的脸!
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很慢很慢,一旁的游执和杨智眼中都充满了讶异和紧张,可他们却停留在原地,无声,也无任何动作。
这一秒钟被切割成无数份数不清的、比毫秒更加短暂的单位,时谨礼和喜气鬼在这缓慢度过的一秒钟的时间里彼此僵持、相互博弈。
据说一些怨气深重的喜气鬼出现在葬礼上时,发现它的人会在它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死法,而后的数天里,如果无法杀死它,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