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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云招福在试图挤眼泪,失败四五回以后,终于有点后悔,她昨天为什么没有沉住气,若是再等个两日,魏尧的事情办妥了,也就不要这么麻烦的善后了。

    她努力让自己像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妇,哭不动了,就坐着发呆,把书锦和听雪急的在旁边跳脚,云招福心里觉得对不起她们,只好在她们劝说自己无果之后,提出头疼,想要睡一觉的愿望。

    好不容易把两个丫鬟给打发出去了,云招福就在房间里转悠,把柜子里藏的糕点拿出来两盘,就着茶水吃下了肚,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饿了,云招福想想,左右也没什么事,干脆就继续睡吧。

    这几天她根本就没怎么睡的好,魏尧的事情始终盘绕在她心头,压着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上昨天晚上受了凉,白天又跟魏尧闹了那么一场,早就精疲力尽了,一睡就睡了个大半天。

    而在云招福睡觉的这大半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从定王府跑出去的魏尧被传入了宫中,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定王夫妇大吵一架的事情就已经传入了宫中,皇帝魏玔听闻之后,便立即将魏尧宣入宫询问。

    皇帝看着魏尧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一方面替儿子感到羞愧,一方面又十分好奇。

    “你是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定王妃受不了就把你抓成这样?”

    皇帝坐在龙椅上摸索他的扳指,对魏尧问道。

    魏尧低着头,嘟囔道:“不是外室……就是……看她可怜,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的,流落在外,总不是个事儿。我也没想让她做外室,最多心烦的时候,去听她唱两首曲儿罢了。可招福她,得理不饶人,我都那样跟她低声下气的说话了,她还不依不饶的,非要我把她送走。”

    皇帝觉得特别新鲜,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三儿子从来就不是个好女色的,他除了运气不太好之外,其他基本上没什么缺点,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做事也认真仔细,成亲前,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真是没想到,这孩子不是不好,而是之前不开窍。如今开窍了,却又遇到个母夜叉的王妃管着,想想也是挺郁闷的。

    不过,虽然皇帝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没有理啊。

    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养外室?正正经经的女人,又怎么会给人做外室。要真喜欢,直接纳入府里做妾也比担个养外室的名要好呀。正儿八经纳的妾,就是正室也管不了,这么浅显的道理,这孩子怎么会不懂呢。

    “这个……怎么说呢。朕觉得吧,招福这丫头虽然下手重了点,但做的也没什么错的,你养外室,本就是不该。哎,你这外室养了多久了,招福怎么会知道的?是你身边人告状了?”

    皇帝表面上替云招福说话,但话里却更倾向于儿子,言谈间,对内里实际情况,表现的十分好奇。

    魏尧蹙眉叹息:“没多久,我这刚把人接到宅子里不过五六天的功夫。”

    皇帝一挑眉:“五六天就被发现了?那招福那丫头……挺厉害啊。”

    魏尧无奈:“也怪我,这五六天没忍住,晚上总想去听曲儿,就骗招福说我在刑部里审案子,原本她也不知道的,我瞒的还挺好,可谁成想,那天她在府里遇到了个催账的掌柜的,府里管家一个没守住就告诉她我从府里支了十万两银子,府里财物吃紧的事儿,才让她就给疑心上了,顺藤摸瓜,摸到了地方,给她抓了个正着。”

    “十万两?你从府里支了十万两银子做什么?”

    皇帝眯着眼睛对魏尧问。

    魏尧有些犹豫,最终在皇帝面前,还是决定坦白一切:“藏人的宅子,花了十万两。”

    皇帝听到这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用手指指着魏尧说道:

    “这些事儿,你竟一点不隐瞒,全都告诉朕了?就不怕朕以此治你得罪?”皇帝当然不会治魏尧的罪,他本身自己就是个风流种子,在女色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节制,从前他总觉得老三不像他,反而像是裴家人,中规中矩,一板一眼,为人做事叫人抓不到错漏,曾经确实心中略微不喜,但现在亲耳听他说出了这番话来,觉得自己从前对老三是误会了,这孩子以前不是中规中矩,一板一眼,而是没有机会展露出性情。

    淑妃没回宫的时候,老三势微,在几个孩子里,不算出众,再加上运气也不太好,根本没有机会和能力去做他真正想做的,如今淑妃回宫,定王府的地位水涨船高,虽然也伴随了一些危险,但这小子的行为,却是越来越让他放心。

    皇帝不怕儿子不正经,就怕儿子太正经。

    “这银子既然已经花了,那这账早晚会送父皇面前,若是父皇要治儿臣的罪,那儿臣也无话可说,只认了便是,下回等定王府的租子收上来了,儿臣再慢慢的还便是。”

    魏尧的话说的委屈,让皇帝魏玔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十万两银子能买到朕的儿子高兴,花的也不算冤枉。只是……”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魏尧问道:

    “只是你这件事想怎么处理?外室……朕建议你还是别养了,朝廷里那些谏官们一个个把眼睛都瞪绿了,在找人的错漏,你这么大个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吗?若是真喜欢,就纳入府里,哪怕做个妾,这也没什么。”

    魏尧抬头对皇帝问:“纳妾……招福肯定不会同意的。再说了,父皇替儿臣下旨吗?”

    皇帝一愣:“下旨?你纳个风尘女子做妾,还得让朕给你下旨?想什么呢?”

    魏尧鼻眼观心:“那父皇不下旨,儿臣母妃那里该怎么交代?她跟招福想法差不多,不会许我纳妾的。”

    皇帝被魏尧这么一番话给击中了心房。他倒是忘了还有个淑妃在,淑妃的确是那种不会同意儿子随意纳妾的类型。

    为了自己,皇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从善如流道:“咳咳,那既如此……你这事儿,要不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纳不纳的,你们小两口自己商量,我们就不插手了。朕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第112章

    皇帝的话说完之后, 来到儿子身旁,欲言又止的站了一会儿, 过了会儿才笑着说道:

    “这个,虽说人不风流忹少年,但朕还是得提醒你一番,养外室这种事情吧,最好不要沾, 若真是喜欢, 就带进府里去,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你府里的事, 若是定王妃同意, 你就纳了她,只一点, 不可宠妾灭妻,定王妃是相府嫡女,你岳父又是当朝丞相, 就冲着这一点,你也不能让云家太没有面子了。”

    魏尧点头:“是,儿臣明白。我其实没打算把那个女人做外室,一时贪新鲜,糊涂罢了,回去我就把她送走,招福她很好, 这回是儿臣对不起她,今后会加倍对她好的。”

    皇帝一愣:“啊?这个……朕的意思,也不是让你把她送走,就是,咳咳。换个方式留在身边……”

    这孩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让他把那个女人送走啊。皇帝委婉的对魏尧提醒。

    魏尧看着他,意志却十分‘坚定’:“父皇,儿臣想通了,外面的女人再新鲜,也不该沾,儿臣是成了亲的人,家里有妻子,就该对妻子好,不该动其他心思的。”

    皇帝越听越糊涂,他说的真不是这个意思啊喂。他就是让儿子在处理这些事情方面,稍微圆滑一点,不要被那些谏臣们抓到把柄,可从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完全误解了皇帝的意思,以为皇帝是要杜绝他找其他女人,一时令皇帝有点哭笑不得。

    “呃,话说的不错,但有时候也不是非得……”

    皇帝仍旧试图劝说儿子不要矫枉过正,这种事情,换一个方式,皆大欢喜,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尧给截过了话头,诚恳的说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不该做这种糊涂事,让父母颜面无光,让妻子伤心流泪。儿臣今后一定吸取这个教训,不再任意妄为了。”

    皇帝看着儿子,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说的真话,还是说的气话。

    但不管怎么样,他嘴上这些道理说的倒是对的,让人挑不出理来,皇帝虽然有心再‘点拨’他几句,但听他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有些话,他也不好出口。想着,反正女人多还是女人少,那是他自己的问题,现在嘴上说为了孝顺父母,不让妻子流泪,可终有一日,他会后悔今天说的这么绝对,等到她他后悔的时候,会主动来找皇帝,那个时候,再教育不迟。

    这么想着,皇帝魏玔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嗯,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朕看着招福也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莫负了她才好。”

    魏尧似乎很感动,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心里百感交集,儿子似乎对他产生了误会,在儿子眼里,无意中做了一回正派人。

    魏尧说完这些话以后,犹豫了一会儿,再上前一步,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皇帝看着他:“什么事?”

    “就是平宁县主和琼华郡主的事情。之前父皇不是说要让她们两个其中的一个给儿臣做侧妃吗?如今平宁县主卷入了这样的事情,还被大理寺当众提审了,只怕我定王府也不能收她了,还有琼华郡主……儿臣也不太喜欢,她长得并不出色,性子似乎也挺木讷,再加上荣安郡王府如今也不复当年风光,所以,儿臣想让父皇收回成命。”

    魏尧对皇帝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敛下眉头,说道:

    “平宁的话,确实入不了定王府了,朕早已将她排除在外。但琼华你竟也不喜欢?荣安郡王府如今却是风光不在,但朕记得你私底还接济过他们,若是能把琼华纳入你府里做侧妃的话,荣安郡王府的日子得好过一些吧。”

    魏尧有些意外:“儿臣当年确实接济过荣安郡王府一些银两,但只是送点银子,并无其他。”

    皇帝见他这神情,噙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只是送些银子,若是有其他的话,今日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魏尧不解:“父皇的意思,儿臣不明白。”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头笑笑:“你不明白就算了,你只需知道,这京城里,没有事情是朕不知道的。你是个心软的孩子,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要不越界,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魏尧立刻拱手作揖:“是,儿臣明白。那儿臣不要琼华君主做侧妃的事情……父皇答应吗?”

    “答应!有什么不答应的!琼华这个时候,该不在京里了,本来她也不可能再做你的侧妃。”

    皇帝对魏尧这般说道。见魏尧仍旧不解,想要发问,皇帝抬手制止:“好了,多余的事情你就不必问了,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你那个侧妃就暂且空着吧,等你什么时候看上谁了,再来根朕说,朕给你安排便是。”

    魏尧眼前一亮:“是,儿臣谢过父皇。那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那里,便劳烦父皇一道说了,免得再让两位替我操劳。”

    这就是不想再让皇后和贵妃插手他府里侧妃的事情。

    皇帝觉得这个儿子在这方面有点想不开,被女人这么一闹,他就怂了,不敢再造次了,说出这些一冲之兴的话来,想着妻子如今风华正好,还颇有姿色,等到将来日子无聊了,总有他想开了后悔哭的时候。

    这方面,皇帝也不会太强求什么,他对儿子的掌控根本不需要通过这些裙带关系去达成,不止是老三,其他每个皇子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会送到他面前来,王府里有什么大事,府里有什么大的开销,用了哪些钱,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的都有禀告,让皇帝觉得欣慰的是,其他儿子做了什么,若是对自己不利的,多少都会掩藏这点,唯独老三这孩子,就算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隐藏,就好比他几年前接济荣安王府的事情,皇帝早就知道,也派人盯着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盯了一阵之后就发现,这孩子就是单纯的给荣安郡王府一点银子过日子,心里确实念着荣安郡王府当年与裴家的关系,他没有遮掩任何,足见内心是坦荡的,是真的不想做什么,所以,渐渐的皇帝就放心了。

    这么多年来,与其说是因为淑妃不在身边,冷落了这个儿子,不如说是在试探他。

    不是皇帝对儿子多心,而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裴家被流放西北,他悄悄尾随在裴家的流放队伍里,一路跟去了西北,没人知道他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从西北回来京城的时候,满身的血,就闯进宫里,周身的杀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的杀气居然那样重。

    让皇帝都不禁害怕了,害怕这孩子吃里扒外,要为了裴家与他作对,所以这些年来,不敢与他亲近,很多事情也不敢让他去做,派人严密监视着他。

    后来皇帝得知,这孩子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伏击,差点丢了性命,回到京里才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路上谁伏击了他,皇帝心里清楚,但一直没有说,也没有处置,宫廷斗争之中,这样的事情很多,淑妃当年宠冠六宫,宫里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表面上都是以姐妹相称,背地里恨不得淑妃去死,裴家落了难,老三偷偷跟着裴家的流放队伍去了西北,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就被有心人听在耳中,半路派了杀手,想把老三直接杀死在外,不让他回京了,今后宫里就少个对手。

    这些皇帝都知道,没有阻止。在裴家这件事上,皇帝虽然获得了成功,把功高震主的裴家赶到了西北苦寒之地,然而,就连皇帝也不能否认,裴家当时给他的威慑力太大了,所以,若是老三因为裴家的事情而离开京城被人杀了,那也是他命中该有的劫难。

    这孩子命大,半路被吓了个半死,却还是活着回来了。

    回来之后,性情变了很多,皇帝派人严密监视了好几年,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倒是纵容其他皇子对他屡番欺压,就是想逼他看看是否真的没有反心,测试的结果,皇帝很满意。

    老三就是个老实孩子啊。心里就算还记挂着裴家,但实际上却没有想过为裴家真的做点什么。

    十年过去了,淑妃也对他敞开心扉,再次回到皇帝身边,老三也通过了测试期,让皇帝对他渐渐的放心起来。

    只要他没有其他想法,皇帝乐得给他自由,至于娶妻纳妾这方面,也是随他高兴就好,他愿意守着云家那个丫头一辈子,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皇帝懒得去管。只不过当时皇后对他提出了这个要求,表示很想往定王府里送个侧妃去,皇帝知道因为淑妃回宫,皇后心里不舒坦,这种小事,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事情办砸了,她选的两个人全都出了事。

    陆家的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她活该,至于琼华那丫头嘛……他早晨收到了消息,荣安郡王府集体叛离京城,如今一去不复返,今生今世,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京城来。

    所以,两个选好的侧妃人选全都作废了,皇后那里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第113章

    一座密封的石室内, 灯光昏暗,石壁之上竖着火把, 空气静谧的可怕。

    “全军覆没。”

    一个苍劲的声音说了这么四个字,两个打探的蒙面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八十个死士,对荣安郡王府五十个银甲卫,居然全军覆没?连放哨的都没逃过?”

    正因为连放哨的都没逃过,所以, 他们得知任务失败的时候, 荣安郡王府的马车早已离开了京城,脱离控制之内。

    “是,八十个死士, 无一幸免, 尸体全都被分别丢在附近的田地里,大雨冲刷过后, 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探子甲这般说道。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从椅子上站起,负手踱步,声音充满了质疑:

    “身上的伤口看了吗?确定是荣安郡王府的银甲卫做的?”

    探子乙回禀:“首领, 看那些伤口,全都是被银甲卫特有的倒刺刀所杀,刀口利落整齐,很多都是一刀毙命。荣安郡王府的银甲卫,我们从前试探过两回,并未发现银甲卫的功夫这般厉害。”

    被唤作首领的黑衣人沉吟片刻:“银甲卫当年全都出身裴家军,功夫了得, 你们试探的时候,我便觉得蹊跷,银甲卫不该那般不堪一击,兴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显露出真功夫,这些年,世人都以为荣安郡王府没落了,银甲卫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却没想到,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思虑片刻后,探子甲疑惑问:“首领,会不会是有其他人帮荣安郡王府呢?”

    “这十年来,京城里还有谁与荣安郡王府有来往?纵然有来往,又有谁有能力提供兵力出来?”

    谁都知道,这些年,荣安郡王染上了五十散,散尽了家财,丢尽了颜面,终日浑浑噩噩,借钱度日,早就把当年的威势消磨殆尽了,提起荣安郡王府,谁人不是暗自讥笑,腹中嘲讽,放眼整个京城里,会在荣安郡王府落难时帮忙的屈指可数,而在那屈指可数的,仍旧愿意帮荣安郡王府的宅邸,没有谁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能够悄无声息的,将他们派出的八十个死士尽数杀光。

    上回他们派死士去杀淑妃,搭进去不少兄弟,有些被禁军抓了去也因此丧命,而他们经过调查之后,明里暗里的线索,全都指向了荣安郡王府,荣安郡王府那些似乎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的银甲卫忽然如春笋般冒出头来,这也是上头要在这个时候除掉荣安郡王府的关键理由,不能容淑妃身后,还有人撑腰,荣安郡王府必须铲除。